第二章 一捧黄土掩一生(1 / 2)
李欢平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一路上李欢平的手都是紧紧握着,回忆和爷爷相处的片段。
要说人啊,大部分都是向下孝顺的,对子孙辈的好要远超对父辈,或许只有亲身经历的刨腹之痛、养育之艰,才能深切的体会父母的辛劳,但即使体会了,也是看自己的子辈更亲。
由于工作的忙碌,长期缺乏沟通和陪伴,无形的隔阂会在老人与子女之间产生,可在老人心中至死子女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柔弱模样,而在子女的眼中老人却不再是那颗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这是一个驳论,也是一个令人心酸的事实。
李欢平的爷爷李沉是个漂客,从很远的外地来到六牌村煤矿做了一名工人,据说他还有兄弟姐妹,但却从未联系过,老爷子也没提起过。
怎么当上的工人已经无法考究了,但李沉年轻时,工人算是体面又稳定的工作。
李沉娶妻的经过很符合那个时代的特色,媒人上门,将女方夸的天花乱吹,迷迷糊糊的李沉就认下了这门亲事。
直到见面,李沉后悔了,女方距离他的想法差了许多,用他自己多年后对李欢平吐槽的原话就是:“你奶那是骗婚!”
欢平奶奶绝对谈不上媒人所说的美,但读过几年私塾到是真的,不然也不能给李欢平取了那么高大上的名字。
李欢平原名李大勇,大仁大义的大,勇往直前的勇,由此还引发了李欢平的改名风波。
李沉看着身高一米五多的小脸村姑,那叫一个恨,当场就要悔婚,可欢平奶奶是真的相中了啊。
使得什么招数李欢平不太清楚,无外乎嘘寒问暖、温柔体贴,亦或者霸王硬上弓之类?
不是编排爷爷奶奶,李欢平是真的有些不理解,直到后来他经过了历练,才明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奶奶,即使她拉低的李家的平均颜值,即使她拉低了李家的平均身高,但她却为李家辛苦奉献了一生。
美丽的外表终会褪去,人们记得的只会是你的好。
李沉结婚结婚之后,第一个孩子诞生了,是个女孩,可遗憾的是意外的养死了,于是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李家老大-李福来,也就是李欢平的父亲。
李福来的到来让李沉从丧女之痛中逐渐摆脱出来,不仅仅因为李福来是他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李福来带把。
带把意味着传宗接代,意味着李姓的传承,对于李沉来讲,意味着很多。
这个外来的汉子终于开花散叶,真正的融入了他乡贫瘠的土壤中,就像一颗种子拼了命的扎根,终于他延伸的嫩芽得见雨露和光明。
多年后,在同一间屋子,李欢平诞生了,李沉迫不及待的把孙儿举过头顶,孙子花洒争气的给李沉的脸上撒下温热。
哭笑声中,李欢平和李沉相遇了,是美好的,同时也凝结了老人多半世的心酸。
对于这个孙儿,李沉有生以来第一次毫不犹豫的变成了添狗,也没有吝啬过自己的笑容。
据欢平奶奶回忆,欢平在村里的那几年,李沉总是每天洋溢着莫名的笑容,即使被孙子拿着棍子在屁股后面追打,也从未急过。
而欢平自己对于老人的回忆,却只剩下刺鼻的旱烟、散装的白酒以及长年拄着的拐杖。
因为后来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李欢平离开了村子,来到了镇上,那时候他还很小。
夏末的时光,天还算长,但晚上七点多也已经开始孕育黑暗。
老宅的门口熙熙攘攘的人,一声声的痛哭,刺激着李欢平半大不大的心房,也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僵直的被二姑迎进院子,一口棺材直勾勾的插进他的眼里。
还是晚了,爷爷!
泪水开始在眼圈内打转,李欢平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便又开始呆滞起来。
披麻戴孝的李福来见到儿子已经来了,没有责难,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跪下。”
同时对着一旁的李福有说道:“二弟,拿身麻衣来。”
李欢平穿着麻衣,直挺挺的跪在棺前,也不哭了,只是心里的自责却丝毫不减。
但懂事的李欢平看着院子里已经哭的眼大如桃几位姑姑,自觉的没有添乱。
一切的流程都是按着老家的传统来办的,他只是个悲伤的提线木偶。
稀稀拉拉的虫鸣声响起,风也凉了。
棺木前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李福有也去安排其他的事去了,只有李福来和李欢平还在跪着,他们分别是长子和长孙。
李欢平逐渐的平静下来,这才低着头安慰自己的父亲:“爸,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想象中的责怪,李福来平静的声音在李欢平耳中响起:“没事,人吗,总有这么一遭,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更何况你爷算是高寿。”
李欢平回到家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刚刚丧父的李福来。
四十来岁,方方正正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也没有太多悲哀的神色,很理性,除去了时不时添纸钱的动作有些僵硬,再看不出和平日里有什么区别。
在李欢平眼中,父亲是可以扛起天的男人,但他此时的作为仍让欢平很不解。
看着儿子眼中的疑惑,李福来目光柔和下来,他一直以来都很忌讳让李欢平面对死亡,因为他还没想好如何让儿子接受人终有一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