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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余实更生气了,他觉得成菊正在得到某位高手的指点。
教育局退钱给成菊的事,余校长后来也问过,成菊却是笑而不答。
余校长有某种预感,当即慌了,连连说:“邓校长不在,你可不要乱来。”
成菊说:“我没有乱来,是老邓要我这样做的。”
至于邓有米要她做什么,成菊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旁的孙四海像是比余校长还明白,他深深地看了成菊一眼后,便将话岔开:“你家老邓还好吗?”
成菊说:“哪有不好的,从教一个班,变成只教一个人,胖得都快像教授了。”
孙四海又说:“那么调皮的家伙,老邓能镇住?”
成菊自豪地说:“老邓只讲了一个故事,再出一道数学题,就将那孩子征服了。”
孙四海轻轻一笑,心想那道数学题一定是夏雪出过的“将123456789等数字,不重复地填在□□□□×□=□□□□中”。追问之下,果真是如此。那孩子算了两天,也没算出结果。邓有米告诉他,结果是1963×4=7852,还说界岭小学的学生解这道题,没有超过十分钟的。邓有米将那孩子刺激了一下,回头又讲了一个与学语文有关的笑话安抚他。
成菊不会讲普通话,她将邓有米讲过的笑话悄悄说给蓝小梅,再让蓝小梅用普通话讲给大家听。蓝小梅听后,捧着肚子自己先笑够了,才讲给大家听。
“一名骑兵在作战中不幸被俘。敌军首领对他说,由于你在作战中表现英勇,在杀你之前,可以满足你三个要求。骑兵想也没想就说,我想对我的马说句话。首领答应了,于是骑兵走过去,对他的马耳语了一句。马听后,疾驰而去,黄昏时,背了一个漂亮女郎回来。当天晚上,骑兵便与女郎共度良宵。第二天,敌军首领又让骑兵提出第二个要求。骑兵再次要求和马说句话。首领答应后,骑兵再次跟马耳语了一句。马又呼啸而去,黄昏时,又背了一个更为漂亮性感的女郎回来。让骑兵又度过了快乐的一夜。敌军首领大为叹服:虽然你的马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明天我就要杀你,现在,请你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吧。骑兵想了一下,还是要求同他的马单独谈谈。敌军首领觉得很奇怪,不过还是点头应允。帐篷里只剩下骑兵和他的宝马。骑兵死死地盯着他的马,突然揪住它的双耳,气冲冲地说:我再说一遍,带一个旅的人来,不是带一个女的人来!”
张英才觉得,编这个笑话来说明学习汉语拼音及普通话的重要性的人,也是一个高手。
村长余实所担心的高手,其实就是他们三个,如果加上蓝小梅就是“***”了。张英才一回界岭小学,余校长就将邓有米的去向告诉了他。如果检察院的人真正了解民办教师,很容易就能抓到邓有米。在几间破教室里待了二三十年,到了这种地步,唯有找学生帮忙。邓有米决定到外面避风头时,余校长和孙四海就要他去找叶萌,如果叶萌的老板还需要人做家教,教自己的小儿子,那可是最好不过的去处。邓有米一走就是几个月,日思夜想的成菊要去看望,“***”们在一起商量几次,最后还是觉得蓝小梅想的办法最好。本来说好,去县教育局要钱只是外出的借口,没想成菊真的这样做了,也真的将钱要了回来,至于成菊将钱弄到哪里去,她虽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成菊跑去上访也是真的,见到教育厅副厅长也是真的。只是过程有些造假。成菊只对余校长说了真话,她去教育厅时,那里正在盖一栋仰头看不到顶的高楼。成菊说,夏雪父母捐建的那么一点小的教学楼都要花十万,教育厅的楼盖得像界岭小学后山那样庞大,要花多少钱?只要节省一只墙角,全省的民办教师就不用交钱买自己的工龄了。上班的人临时挤在旁边的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偶尔有人肯答理她,也是说,民办教师已经全部转为公办教师了,怎么还有民办教师问题?成菊手里的旧报纸,也没有引起大家的兴趣,甚至还有人说破旧校舍前举行的升旗仪式是无聊的政治秀。情急之下,成菊抓住一位将“无聊”升级为“无耻”的年轻官员,说既然你们这么恶毒,那就别怪我更恶毒,说完张嘴咬了那人一口。门口的保安赶来踢了她一脚,头发也被揪掉了好几撮。不过成菊的苦肉计也成功了。省报一位记者正好路过,见成菊倒在地上,还护着那张报纸。那位记者是王主任的同事,对界岭小学的来龙去脉很了解,就给在外地采访的王主任打电话。王主任又给副厅长打电话。这才有后面的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些事,万站长后来才知道,他心酸地说,界岭小学之毒扩散得很快呀!
大雪一场接一场,界岭之地本来多雪,这么大的雪却是多年未见。
好不容易等来机动三轮车可以通行的日子。这天,万站长突然带着黄会计来到界岭小学。黄会计是来送工资的,万站长却是来祝贺的。黄会计一下子送来两位公办教师的工资,一位是张英才,另一位是余校长。万站长向余校长表示祝贺时,又夸奖蓝小梅是理财高手,不声不
响地就将余校长的工龄钱交上了。余校长很尴尬也很惊讶,他对万站长说,这笔钱不是他们的。万站长不相信,要不然怎么能转正呢?
蓝小梅默不作声地走到下面村里,将成菊叫来。
成菊承认,教育局退钱时,她当场就将余校长的工龄钱代交了。
余校长无可奈何地说:“那孙老师哩,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
成菊说:“我和孙老师说过,他要我瞒着你。”
万站长说:“老余,这笔钱是要还的,你就写个借款字据给成菊。”
眼看木已成舟,余校长只好提笔写了一张字据。
“老余复老余,何德又何能,同志加同事,关照更关心,民办转公办,苦人加苦命,小钱算大钱,教龄换工龄,阳谋似阴谋,认钱不认人,千元和万元,欠债又欠情,债由我来还,每厘还十文,情有儿孙谢,干爸叫一生。”
写罢搁笔,大家都说余校长写得好。
成菊也说这样最好:“回头给邓有米写信,让余志叫声干爸,给他热热身。”
放寒假之前,打工回来的人到学校来看孩子时,都要到教学楼的废墟看看。当中有很多在建筑工地打工的,见所谓的混凝土像豆腐渣一样,没有不痛骂建筑公司黑心的。听说邓有米立了誓言,大家都找余校长,真的再修教学楼时,他们都愿回来帮忙监工。
过年之前,余校长收到夏雪父母的一封信。信中说,那碗油盐饭,让夏雪尝到了世上最美的美食和亲情。夏雪的父母还让余校长转达对邓有米的问候,千万不要为那场事故背包袱,那是社会原因造成的,与界岭小学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俩最近做了一个决定,将自己工资的一半存起来,估计四五年就能积攒到十万元,那时候,他们再来完成夏雪的心愿。
过年时,成菊流了一场相思泪,但因为夏雪父母的这封信,大家心情还算过得去。有了蓝小梅,学校的老师和家属相处得更加融洽。从正月初一开始,大家便邀约好,各家拜年。不仅下山去了张英才家和万站长家,还去了王小兰家。当然,是装做顺路,进屋去的只是女人。蓝小梅让男人别进屋,余志也像模像样地站在外面。蓝飞推了他一把,说他现在还不算男人。蓝飞是腊月三十上午才来界岭小学的,正月初二下山去万站长家拜年后,就没有返回。蓝小梅笑着对大家宣布,蓝飞已经正式谈恋爱了。
一说到爱情,张英才就忍不住拿出凤凰琴,一边弹奏,一边朗诵压在玻璃板下面的诗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