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 其他类型 > 麻:麻风病和拆迁,都是瘟疫 > 第三部 夏天的浮云 2010年

第三部 夏天的浮云 2010年(2 / 2)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好书推荐: 都和离了,苦情主母谁爱当谁当 诡秘:我与天尊上帝的二三事 腥:苦难年代的情爱异味 斗罗V:开局十八翼天使,我虐哭唐三 还是会想你的相思成疾 桃运小村医:美女,别这样 当恐龙遇上蚂蚁 猎纹 全民穿越之天下第一 都市侠影之魅

这时,钟华华也洗完衣服了。

郑敏佳无奈,只好跟大人们去了刘家小食店。

他们就在平常镇干部喝酒的楼上那个包间里吃饭。刘洪伟夫妇准备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全齐了,还炖了一盆甲鱼汤。吴文丽把甲鱼汤端上来时,笑着说:“你们真有口福哟,这甲鱼三斤多重,是从唐溪里摸上来的野生甲鱼,肉美汤鲜。”

吴文丽还给他们开了瓶五粮液。

看着好酒好菜,郑文浩倒吸了口凉气说:“哇,这些酒菜,要花多少钱哪?缺佬,你给人剃一年的头,也换不来这顿饭的饭钱哪,你也太破费了嘛。”

游缺佬笑笑说:“没事,没事,儿子说了,钱由他掏。”

钟华华说:“远帆还没有毕业呢,哪来的钱呀?”

游缺佬说:“他现在已经在上班了,边读大学边上班,叫什么来着——”

郑文浩说:“勤工俭学吧。”

游缺佬说:“对,对!不管什么学了,儿子给钱,我们就吃,也该享享他的福了,苦了一辈子。吃吧,吃吧!”

他们就吃喝起来,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郑敏佳闷头吃东西,根本就不搭理他们。他吃得差不多了,就下楼去了。游缺佬说:“敏佳,你干什么去呀?”郑敏佳说:“屙屎去。”游缺佬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屙完了赶紧回来吃呀。”郑敏佳没有回答他。郑文浩说:“你看这个没出息的狗东西,吃点东西就屙。来,缺佬,祝你生日快乐,干一杯。”游缺佬说:“喝!”他们这一来二去,喝了不少。钟华华提醒丈夫:“文浩,少喝酒,多吃菜,不要像王秃子那样,喝多了,房子被人拆了都不晓得。”郑文浩喝了酒,声音很大:“没事,今天高兴,好好陪缺佬喝几杯。我不是王秃子,他们敢来拆,我就敢用杀猪刀捅他们!”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郑敏佳还没有回来,郑文浩舌头都喝大了,说话结巴:“缺……缺佬……我……我佩服你……你……靠……靠着一把……一把剃头推子……培……培养了……一……一个大……大学生……干……干——”

钟华华说:“文浩,你还是别喝了。”

郑文浩推了她一下,说:“别……别管我……老……老子很久……没……没这样痛快了。”

游缺佬说:“让他喝吧,没事,没事。”

郑敏佳没有回来,却有人冲进了小食店,跑上了楼,对郑文浩说:“你还不快回家?出事了——”

游缺佬慌了,说:“出什么事了?”

那人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轰”的一声响。

钟华华说:“文浩,快走,他们在拆我们的房子了。”

游缺佬喃喃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郑文浩虽然喝得有点多,但是头脑还算清醒,他说:“缺佬,对……对不住了……不……不能陪你……喝……喝了……老子要去杀人了——”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果然,李飞跃指挥拆迁队在拆郑文浩的房子了,那阵势和拆王秃子房子时一样,不同的是,张洪飞他们没有去撞门,离郑文浩家有一段距离。因为郑敏佳站在阁楼上,一手拿着一个啤酒瓶子,另外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啤酒瓶里面塞满了什么东西,瓶口露出一根引线。郑敏佳叫道:“你们都给我滚开,不然我炸死你们——”

郑敏佳根本就没有去屙屎,而是偷偷回家了,那些人已经准备拆房了。

郑文浩疯狂地朝家门口扑过去,他要回家拿杀猪刀。

钟华华叫着儿子的名字,紧紧跟在丈夫后面。

李飞跃看到了郑文浩,他赶紧用对讲机叫道:“张洪飞,张洪飞,郑文浩过来了,他手上没有杀猪刀,赶快叫几个人把他摁住,给老子捆起来!把他老婆也摁住,要快,千万不能让他们进了家门。”

张洪飞捂着肚子,他的肠子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在乱窜,他忍着肚子疼痛,指挥着十几个保安,把郑文浩团团围住。郑文浩酒劲上来了,不像王秃子睡得像死猪一样,而是变得十分狂暴。上去七八个人才把他摁倒在地,摁倒在地后,他还不停地挣扎叫骂。钟华华也被他们抓住了,反剪双手,动弹不得。

阁楼上的郑敏佳见到父母亲被制住,大声说:“放开我爹,放开我妈姆——”

没有人理会他。

他气坏了,点着了啤酒瓶口的引线,引线滋滋地冒着火花。

他把啤酒瓶子扔了下去,“轰”的一声,炸响了。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拆迁队的一个人的大腿被飞过来的玻璃碎片扎伤了,鲜血直流。拆迁队的人纷纷后退,推土机也在后退。那些保安把郑文浩捆绑起来,也往后面拖。钟华华大声说:“儿子,下来,儿子,下来,让他们拆吧——”她是担心儿子的安全,她不知道儿子怎么弄出了能爆炸的啤酒瓶。她哪知道,郑敏佳把和父亲要来的钱都买了二踢脚,从鞭炮里取出黑硝,拌上少量晒干的黄泥,放在啤酒瓶子里塞紧,插上引线,做成了炸瓶。

郑敏佳又拿起了一个啤酒瓶。

钟华华大喊:“儿子,儿子,你别管了呀,让他们拆吧——”

郑文浩怒吼道:“儿子,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从小食店赶过来的游缺佬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飞跃赶紧让人把炸伤的拆迁队员送到卫生院去包扎。

他对派出所的马建说:“该你们出马了。你看看,他们自制炸药,公然和政府对抗,你们看着办吧。他娘的,这个刘西林跑哪里去了?他这个所长想不想干了?”

马建跑过去,朝郑敏佳说:“敏佳,快放下你手中的瓶子,赶快下来——”

郑敏佳倔强地说:“让他们离开,放了我爹和我妈姆,我就听你的,不然,我连你也一起炸!”

马建还在说着什么。

郑敏佳死活不听他的,坚持自己的态度。

李飞跃眼睛里冒着火,他想到了郑敏佳朝他头脸上撒的那泡尿,一股无名火冲上了脑门,肚子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乱窜,他不像张洪飞那样疼痛,而是不断增加他的怒火,让他头脑发昏。

人们看到怒不可遏的李飞跃不顾自己的体面和斯文,跳上了推土机,把推土机司机推了下去,开着推土机,朝郑文浩家撞过去。郑敏佳又点燃了啤酒瓶口的引线,朝推土机扔了过去,啤酒瓶没有扔到推土机上,在推土机旁边爆炸了。李飞跃猛地刹住了推土机,一块玻璃碎片擦着李飞跃的头皮飞了过去。李飞跃更加愤怒了,体内的魔鬼在叫唤:“撞死这个小兔崽子——”

他正要开动推土机。

一个人冲到了推土机前面,大声喝道:“李飞跃,你给我下来!”

李飞跃定睛一看,原来是刘西林。他怒吼道:“刘西林,给老子滚开!”

刘西林掏出了枪,说:“李飞跃,下来!”

李飞跃咬了咬牙,他无法控制体内的魔鬼,开动了推土机。

刘西林想,推土机要是撞倒了房子,郑敏佳危在旦夕,他不顾一切地朝天开了一枪。枪声使现场安静下来,也让李飞跃清醒过来。李飞跃又一次刹住了推土机。刘西林赶紧跳上了推土机,对李飞跃说:“下去!”李飞跃说:“你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刘西林冷静地说:“你想过后果没有?”李飞跃牙咬得嘎嘎响,“你这个所长是不想干了?”刘西林说:“由不得你。快下去,放开郑文浩,赶快让所有人撤走!”

李飞跃说:“我要不呢?”

刘西林用枪指着他的脑门:“那你就试试。”

僵持了一会,李飞跃跳下了推土机,大喊:“撤,放人!”

刘西林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李飞跃对他说:“刘西林,等着瞧!”

刘西林报以蔑视的冷笑。

15

上官玉珠对宋淼说:“后生崽,你能让我摸你一下吗?”宋淼面露难色,不清楚她有何用意,尽管她向他们讲了许多事情,宋淼心里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神秘的黑森林里神秘的上官玉珠,让他捉摸不透。叶湛也不清楚上官玉珠为什么要摸宋淼,可为什么不能满足这个可怜的人这个小小的愿望呢?她说:“宋淼,你就让他摸一下吧。”

宋淼无法拒绝,只好摘下眼镜,把脸凑近了上官玉珠。

上官玉珠伸出右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

她的手又干又粗,手指上还有坚硬的老皮。上官玉珠的手在他的额头、脸颊、鼻子、嘴唇、下巴上游移,每个地方都像被钝刀的刀锋划过,有些痛,有些痒。宋淼浑身发冷,哆嗦起来。

上官玉珠把手缩了回去,叹了口气,对宋淼说:“还真像那个画师,一样的小白脸,一样白嫩的皮肤。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喜欢他。说心里话,我不喜欢,我喜欢游武强,喜欢他粗糙的脸,喜欢他脸上的刀疤,那才是我心中的男人。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要摸他?那天在五公岭,我去见师傅了。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那个后生和宋柯长得很像哪,不信,你去摸摸他的脸。我是个瞎子,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我的手却很敏感,我可以摸出你的模样,你和我记忆中的宋柯十分相像。你不是想知道,宋柯埋在哪里吗?师傅说,她带你去过,就在五公岭她站立的地方,他们的坟被人平了,棺木并没有挖出来。师傅很喜欢你,想把你带走,可是,她不忍心。她知道你来干什么。她让我告诉你,不要把宋柯的尸骨全部带走,留些下来陪她。”

宋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叶湛也听得毛骨悚然,她怎么可以看到死去已久的人,并且和凌初八对话。

宋淼颤抖地说:“她什么时候带我去过五公岭?”

上官玉珠笑笑:“在你的梦里。你是不是梦见过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衣裳的女人,她的脸色黑红,站在五公岭的山坡上,朝你微笑,朝你招手。她站立的地方有一株孤零零的枯死的柑橘树……对不对?”

宋淼大骇,颤抖地说:“对,对——”

叶湛睁着大眼睛,“宋淼,这都是真的?”

宋淼说:“真的。”

叶湛说:“不可思议。”

上官玉珠叹了口气说:“冥冥之中,每一个人的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师傅生前就担心宋柯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他出发的地方。就在宋柯死后,她还是担心,有人会来把他的遗骨带走。现在,你来了,真的要把他的遗骨带走了,师傅只是希望你手下留情,不要把宋柯的遗骨全部取走。我在这里替师傅求你了。”

宋淼喃喃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全部带走。”

上官玉珠说:“那我死也可以瞑目了。我算好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个人会来。那个人来了,你告诉他,他的儿子和那些吃过穿山甲的人,都不会因为我而死,我发过誓,不会再害死人了。但是,他们将痛苦一生,会疯狂,会呕吐,会疼痛……会觉得生不如死。还有,等那人来了,告诉他,我和武强的墓穴已经挖好了,就是你们来时看到的那个坑,让他把我和武强埋在一起就可以了,他一定会照办的。”

叶湛说:“你怎么可能会死?”

上官玉珠笑了,仿佛笑得很开心。她说:“我该死了,现在不死,更待何时?武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能够和他埋在一起,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也算功德圆满了。我该走了,如果有缘分,我们来世再相见,我再吹笛给你们听。”

说完话,上官玉珠站起来。她双手捂在鼓起的肚子上,嘴巴里念叨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像是什么咒语,又像是在念经。古怪的声音在山洞里嗡嗡回响,氛围诡异。不一会儿,她的肚子慢慢地瘪下去。上官玉珠的声音消失了,只能听到铁锅里沸水的咕嘟声。她张大了嘴巴,松树皮般的老脸抽搐着扭曲着,空洞的眼窝里流出了浊黄的泪水。这是异常痛苦的表情,叶湛和宋淼手足无措。

上官玉珠张开的嘴巴没有合闭,而是越张越大,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迫使她的嘴巴无限地扩张。她弓起了腰,上身往前倾,双手还是死死捂住肚子,喉咙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黄色的黏液从她的口中流出,一串一串地落在地上。

最让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叶湛和宋淼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他们的心脏也在承受着恐惧的折磨,他们的表情是痴呆的。

上官玉珠的喉咙里探出了一个青色的蛇头。

那蛇头极不情愿地扭动着,缓缓地钻出了上官玉珠的嘴巴,青蛇哧哧地吐着信子,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上官玉珠的泪水和嘴巴里的黏液继续一串一串地落在地上。她伸出双手,捉住了蛇的上半部分。蛇的身体在扭曲,在挣扎,极不情愿离开上官玉珠的身体。上官玉珠使劲把蛇的下半部分拔出了喉咙,双手抓住青蛇,大口地喘息。她决绝地把青蛇扔进了沸水翻滚的铁锅里。

蛇在铁锅里挣扎翻腾,很快就死了。

上官玉珠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不停地抽搐。

不一会,她的身体伸直,蹬了几下脚,就再也动弹不了了。

这时,目瞪口呆的叶湛和宋淼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匆匆地闯进了山洞。

他看到躺在地上渐渐僵硬的上官玉珠,扑倒在地,泣不成声:“恩人哪——”

16

李飞跃坐在办公室里,肥胖的身体不停地抖动,气得脸色铁青。张洪飞双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看着李飞跃。李飞跃咬牙切齿地说:“刘西林,我要弄不死你,老子不姓李。”张洪飞说:“李镇长,你刚才给谢副局长电话,他怎么说?”李飞跃说:“这小子疯了,谢副局长打他手机,他就是不接。他说,现在在报请局里,先免去他派出所长的职务,最迟明天上午会有结果。”张洪飞说:“当初就不应该派他到唐镇来当所长。”李飞跃说:“谢副局长气得半死,谁能料到,他会那样。”

就在这时,张洪飞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是李效能的电话。”

李飞跃说:“快接,看他说些什么。”

李效能告诉张洪飞,叶湛和宋淼一直没有从黑森林里出来,他还看到张洪飞的父亲张开矩也进黑森林里去了。李效能问他怎么办。张洪飞说,你们继续在那里守着,我和李镇长商量一下怎么办。挂了电话,张洪飞把情况告诉了李飞跃。李飞跃说:“你爹去黑森林做什么?”张洪飞摇了摇头:“鬼知道。”

李飞跃盯着张洪飞,好长时间不说话。

张洪飞本来就肚子痛得受不了,看到李飞跃莫测的样子,太阳穴也疼痛起来。

李飞跃开了口,冷冷地说:“你爹是不是晓得了那天晚上你和李效能做的事情?”

张洪飞说:“不可能,不可能。”

李飞跃脸色阴沉,说:“我看是有可能,你他娘的就是个笨蛋,说不准是你灌黄汤灌多了,回家把这事说出来了。你他娘的喝醉了,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去。我瞎了眼,怎么会找你这个王八蛋办事情?”

张洪飞说:“我,我真的没有说过,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李飞跃说:“事到如今,也只有捂了。这样吧,你赶快去一趟黑森林……”

张洪飞说:“你看我这身体?”

李飞跃说:“难道让我去?”

张洪飞无奈地说:“好吧,我去,我去——”

李飞跃没好气地说:“还不快滚,事情要是办不好,你也不要回来了!”

张洪飞走后。李飞跃用拳头捶着自己的额头。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想,晚上顺利把郑文浩的房子拆掉后,郑怀玉就可以开工了,只要开工,郑怀玉答应他的事情就会落实,等在党校学习的书记回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有了钱,他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这时,王菊仙鬼魂般推开门,闪了进来,然后反锁上了门。

李飞跃说:“王菊仙,你这是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王菊仙拉上了窗帘,走到他面前,坐在他大腿上,搂住他脖子说:“飞跃,我受不了了。”李飞跃说:“去去去,也不看什么场合,老子现在没有心情。”王菊仙赖在他身上,亲了他的脸一下,轻声说:“我想要,憋死我了。”李飞跃说:“回去和你老公搞吧,我现在焦头烂额,哪有情绪。”

王菊仙说:“来吧,做做就有情绪了。”

李飞跃说:“骚货,老子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吃呢,做你个头呀。回去吧,回去吧,别在这里给老子添乱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

王菊仙沉下了脸:“你这个人没有良心,我晓得你今天晚上心里不痛快,过来陪陪你,想让你高兴高兴,没想到你这样对我。李飞跃,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我和你不明不白的,得到了你什么好处?这个妇女主任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回学校里去教书呢!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说会对我好一辈子,说要离婚娶我,都他妈的鬼话。这些年来,你有过那么多的新欢,我说过什么?现在看到我就像是看到苍蝇,我甚至连小食店里的吴文丽都不如。罢了,罢了,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贱货,以后我们就算了吧,我再不会烦你了,你也不要再理我了。”

王菊仙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

李飞跃说:“菊仙,你给老子站住。”

王菊仙停住了脚步,回转身,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李飞跃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王菊仙说:“你要干什么?”

李飞跃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窜动了一下,脑袋一热,不由自己控制,抱紧了王菊仙,说:“干你——”王菊仙说:“等等,去把灯关了。”李飞跃没有松手,说:“关个鸟灯。”不一会,王菊仙**起来……完事后,他一把推开王菊仙,疯狂地呕吐起来。办公室里充满了恶臭。王菊仙也呕吐起来。李飞跃吐得眼冒金星。他心想,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李飞跃说:“菊仙,赶快收拾一下,太臭了,太臭了。”王菊仙说:“好,好。”

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冷笑声。

李飞跃有气无力地说:“王菊仙,你出去看看,谁在门口。”王菊仙开了门,发现李飞跃的老婆胡琴琴站在门口。胡琴琴冷笑着说:“你们唱的是哪出戏呀?”王菊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神色慌张,“我们在谈工作,谈工作。”胡琴琴说:“那你们继续谈吧,烂货!”王菊仙心里这个委屈,李飞跃说她是贱货,他老婆骂她是烂货,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了。王菊仙本能地想防御胡琴琴的攻击,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胡琴琴根本就没有动手,只是蔑视地盯了她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17

刘西林和郑文浩面对面坐着。此时,郑文浩酒已经醒了,他的脸上有几道血痕,那是被保安队员抓伤的,火辣辣的痛。钟华华坐在一旁,两眼通红,抱着低头不语的儿子,惊魂未定的样子。刘西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他们家里了,这个家曾经接纳过他,以前,他经常和郑文浩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个家还是那种熟悉的气味,多年来都没有变过,变的是他刘西林,他心里十分伤感。

钟华华说:“文浩,我看还是算了吧,让他们拆吧,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你看敏佳,都成什么了?他要是不小心把自己炸死了,我们找谁去?我也快疯掉了,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我们斗不过他们,他们有钱有势。今天要不是刘所长,后果不堪设想。”

郑敏佳低着头说:“他们再来拆房子,我就炸死他们!”

钟华华焦虑地说:“文浩,你听听,这有多么危险。”

刘西林说:“敏佳,你还有多少个啤酒瓶子,给我好吗?以后再不能这样干了,要真出了人命,谁都不好说了。”

钟华华说:“敏佳,告诉妈姆,你还有多少个啤酒瓶,藏到哪里去了,拿出来,给刘所长带走,好吗?”

郑敏佳不吭气了。

郑文浩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口,呼出股浓浓的烟雾。

他粗声粗气地说:“我看敏佳做得对,要不是敏佳,今天我们家的房子就完了。敏佳不愧是我郑文浩的儿子。那些啤酒瓶为什么要交出去,留着?下次他们再来,我来扔,干他老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大不了一死!从明天开始,我不杀猪了,就在家里守着,等着他们来,我要和他们干到底,我就不相信,没有王法。华华,你明天一早就带敏佳到你娘家去待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我去接你们回来。”

郑敏佳说:“我不走,我要和爹一起保卫我们家的房子。”

钟华华说:“我也不走。”

郑文浩说:“明天一早,你们都得给我走,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做决定。”

刘西林说:“文浩,你一定要冷静,找些有效的办法解决问题,千万不能蛮干。最近我也在收集一些他们违法的证据,只要证据确凿,我就不信扳不倒他们。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当这个派出所长了,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我也要给乡亲们讨个说法。”

郑文浩冷冷地说:“刘西林,你别说这样的话,你还是好好当你的所长吧,不需要你替我们出头,我们担当不起。今天的事情,我感谢你,我会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这个人情。你晓得我的脾气,从来不欠别人的情,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恩赐。”

刘西林叹了口气:“文浩,你是误解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号人。”

郑文浩提高了声音:“那你告诉我,你是哪号人?好听话谁都会说!游武强的房子被拆了,人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晓得,你放过一个屁吗?王秃子家的房子被强拆,你还在现场当他们的保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你又怎么解释?你说我们误解你了,到底要我们怎么才能理解你?你说,刘西林。”

刘西林一时语塞,面红耳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钟华华说:“文浩,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今天晚上要不是刘所长,现在你能坐在家里,不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郑文浩喝斥道:“妇道人家,你懂个屁,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是他应该做的,拿着纳税人的钱,不保护人民,算哪门子警察!”

郑文浩的话像刀子般捅着刘西林的心。

刘西林无地自容。

他站起身,说:“文浩,我先走了。无论如何,你要冷静,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情。很多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唐镇人一个交代。”

郑文浩冷冷地说:“不送。”

还是钟华华把他送到了门口:“刘所长,文浩说的都是气话,你要理解他,你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理解他的脾气。”

刘西林说:“没有关系的,回吧。”

钟华华也没有再说什么,把门关上了。

刘西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从墙角闪出马建。刘西林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马建说:“我在这里等你。刘所,刚才谢副局长又来电话了,要你务必给他回个电话,还有老局长也来电话,问你的情况。谢副局长听说了郑家自制土炸弹炸伤拆迁队员的事情,要我们抓人,你看——”

刘西林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土炸弹,抓什么人!”

马建说:“可是,怎么向谢副局长交代?他的话说得十分难听。刘所,我看你要小心点,问题被他们说得很严重,明天,局里可能会有人下来调查你。”

刘西林说:“如果他再打电话给你,你把责任都推给我,说我说不让抓人的,有什么问题,我负责。我不怕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马建说:“那,那好吧。”

刘西林想了想说:“马建,晚上你辛苦一下,就守在这里吧,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怕他们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如果他们来强拆郑文浩的房子,一定要制止,等我来了再说。”

马建说:“刘所,我听你的。”

刘西林叹了口气说:“小马,也许我的很多事情会连累你和所里的其他人,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心里话,我觉得很对不住你们。”

马建说:“刘所,别说了,我们都理解支持你。做人还是要有良心的。在这个社会里,像你这样的人不多,我们心里都有数。说老实话,有人想收买我,要我做些下三滥的事情,我没有答应,因为你是我的榜样。”

刘西林说:“谢谢你,小马。”

马建说:“刘所,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有情况我马上通知你。”

刘西林说:“好!那我先走了。”

刘西林走进镇政府大院,发现李飞跃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心想,他还在打什么鬼主意。刘西林今天晚上本来就有计划,看紧李飞跃,看他到底还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家伙是疯了,简直丧心病狂。

刘西林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李飞跃出来。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西林,我走了,你要好自为之哪。”那声音异常的熟悉,他清楚,那是游武强的声音。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随风飘来,让刘西林心碎。刘西林不知道游武强此时在何处,如果知道,谁也无法阻挡,一定会去找他。

刘西林心里说,爹,爹,你在哪里——

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刘西林的眼睛湿了,心如刀割。

小时候,好几次在游武强离开唐镇,去那神秘地方时,刘西林就想偷偷跟着去看个究竟。那天,游武强把他送到了郑培森家,让他在郑家住几天,刘西林知道游武强又要走了。对于游武强周期性的离开,刘西林的好奇心与日俱增。那天晚上,刘西林偷偷地溜出了郑培森的家门,早早地埋伏在镇西头小木桥旁边的草丛中。那是个月明星疏的夜晚。唐镇沉静下来之后,刘西林就看到游武强的身影从唐镇晃了过来,他挑着一担东西,步履匆匆。他走过小木桥后,刘西林就跟了上去。跟着跟着,游武强就不见了踪影。远处五公岭上,鬼火闪闪烁烁,刘西林心惊胆战。突然,有人在他身后说:“你为什么跟踪我?”他悚然一惊,回转过身,看到游武强站在面前。刘西林无言以对。游武强十分恼怒的样子,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再跟踪我,我就把你绑起来,扔到河里去沉潭。”刘西林从来没有见他对自己如此凶狠,站在月光下,瑟瑟发抖。游武强说:“还不快滚回去。”他只好跑回了唐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跟踪过游武强。游武强的去向也成了他心中一个永久的谜。刘西林上警官大学的头一天晚上,游武强高兴,喝了很多酒。刘西林提出了个问题:“武强伯,我想问问,你每隔段时间出去,到底去了哪里?”他本来想,这个时候了,游武强会告诉自己真相。可是,游武强还是没有说,还训斥他,以后再不要问这个问题了,否则和他一刀两断。刘西林也就没有再问,死了这个心,这是游武强的隐私,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如果还要刨根问底,那也是对他的不尊重。

刘西林十分担心游武强的安危。

他怎么能够找到游武强呢?

就在这时,他看到王菊仙从镇政府大楼里走出来,匆匆而去。

又过了一会,李飞跃走出了镇政府大楼。他站在大楼门口,用手机打了个电话。李飞跃在镇政府大楼门口,来回走动着,看得出来,他十分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一会,一辆桑塔纳轿车开进了镇政府大院,停在了楼门口。李飞跃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桑塔纳轿车开出了镇政府的大门。

他要去哪里?

刘西林赶紧来到派出所门口,上了车,开着车跟了上去。

他要知道,在这个夜里,李飞跃到底还会干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18

闯进山洞里,跪在上官玉珠尸体跟前的人就是张洪飞的父亲张开矩。叶湛十分意外,张开矩怎么会来到这个神秘的山洞,他和上官玉珠又是什么关系?看来,他一直就知道游武强的去向,可他为什么保守了这个秘密那么多年。

叶湛把上官玉珠的话转告给了张开矩。

张开矩讷讷地说:“没想到,我来给两个恩人送终。”

叶湛和宋淼默默地注视他。

整个山洞弥漫着悲伤和恐惧。张开矩在一个木箱里找出了白麻布,他用白麻布把上官玉珠的尸体缠绕着包裹起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哀伤地流泪,泪水落在白麻布上,无声无息。

叶湛站在一旁,企图帮助他,被他阻止,她只是默默注视。

宋淼往后躲着,心里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叶湛和张开矩在场,如果不是篝火让他感觉到灼热,他会认为自己在梦中。

张开矩裹好了上官玉珠的尸体,就扛着尸体走出了山洞。

叶湛和宋淼还留在洞中,他们守着游武强的尸体。宋淼瑟瑟发抖。叶湛走过去,抱住了他。她轻声说:“别怕。”宋淼说:“你怕吗?”叶湛说:“我也怕。”宋淼也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她。他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相互抵抗恐惧。

过了一会,张开矩回到了山洞。

叶湛和宋淼分开了紧紧拥抱的身体。

相互的拥抱,让他们获得了某种勇气和信心。

张开矩默默地点了两支火把,分别递给他们,火把映红了他们苍白的脸。张开矩扛起游武强的尸体,朝山洞外走去。叶湛和宋淼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出山洞后,铁锅里的水还在翻滚,那条青蛇已经熬烂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19

张洪飞骑着摩托车来到了黑森林的入口处。李效能和那三个保安围了上来。张洪飞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手电,手电光在他们脸上晃来晃去,最后,手电光落到了李效能的脸上。李效能用手掌挡着手电光,说:“张队长,别照我的脸,我眼睛都花了。”张洪飞说:“就照你的脸,看你这个**样,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星空中,突然一颗流星划落,拖着长长的尾巴。

张洪飞说:“我说最近怎么运气不好,干什么都不顺,都是这扫帚星闹的。”

李效能小声说:“自己**小怪屄太大。”

张洪飞踢了他一脚:“你他娘的说什么?”

李效能说:“我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几个货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张洪飞本来肚子痛,李飞跃还要他来黑森林,憋了一肚子气,看他们还在嘲笑自己,便怒吼道:“你们再笑,老子弄死你们!”

见张洪飞真怒了,他们赶紧把笑憋了回去,一个个拉着猪肚脸。

张洪飞用手电敲了敲李效能的头,说:“你真看到那老不死的了?”

李效能说:“我哪敢骗你呀?千真万确。”

那三个保安也异口同声地说:“真的,真的。”

张洪飞说:“他到哪里去了?”

李效能说:“他们三个人跟进森林里去了的,看着你爹钻进了一个山洞里。”

张洪飞说:“那老不死的钻进山洞里干什么?”

李效能说:“他们没有进山洞,而是回来向我汇报情况,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你了。张队长,你爹和游武强关系很好,会不会是你爹——”

张洪飞把手电筒用力地砸在他头上,骂道:“狗屌崽,让你胡说八道。”

这一下,砸得李效能很痛,他龇牙咧嘴地说:“张队长,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们在这里守了一天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打我做什么呀?”

张洪飞说:“打你还是轻的,你他娘的再啰嗦,老子做了你。”

李效能坐在地上,心里十分不服气。

张洪飞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肠子,痛得他浑身直冒汗。他蹲在地上,嗷嗷叫着:“干他老姆的,痛死老子了,痛死老子了——”原本他想让他们带自己到森林里去找父亲的,疼痛让他产生了一个恶念头。“干他老姆,你李飞跃站着说话不腰痛,让我半夜三更来这鬼地方,这不要老子的命吗?老子也要让你尝尝被人支使的滋味。”于是,张洪飞忍着肚子的剧痛,给李飞跃打了个电话,“李镇长,大事不好,你赶快过来,我在黑森林入口处等你——”说完,没等李飞跃回话,他就挂了手机,然后把手机也关机了。接着,他让其他人也把手机关机了。

张洪飞恶毒地想:“老子不舒服,谁也不要想舒服。”

20

有个人站在路中间,挡住了李飞跃的车。车在他面前戛然而止。司机猛地推开车门,出去朝那人拳打脚踢,“你找死呀!敢挡李镇长的车。”李飞跃发现那人是游缺佬,马上下车,制止了施暴的司机。司机还忿忿地说:“镇长,别拦我,他不是找死吗?!我揍死他。”李飞跃说:“滚回车里去,游缺佬是找我的。”

李飞跃把游缺佬拉到一个阴暗角落,“缺佬,你真的想找死呀?!要是刹不住车,就把你撞死了。”

游缺佬说:“李镇长,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飞跃说:“什么话?”

游缺佬说:“你答应把我儿子安排在镇政府工作的事情。”

李飞跃说:“当然算数,你就放心吧,我是一言九鼎的人,怎么会骗你。明年他毕业了,我就让他到镇政府上班,说不准以后也当镇长,让你家的祖坟冒点青烟。”

游缺佬感激地说:“那就太谢谢李镇长了,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李飞跃说:“好了,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回家去吧。对了,那些事情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否则你儿子的前程就泡汤了。”

游缺佬说:“我晓得,我晓得。”

李飞跃说:“你晓得就好。”

游缺佬见他要走,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李飞跃拍打掉他的手说:“你还有什么事?我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去办,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游缺佬说:“那我再问个问题。”

李飞跃焦急地说:“那你赶快说呀!”

游缺佬说:“李镇长,晚上那顿饭,还给我报吗?”

李飞跃冷笑了一声说:“游缺佬呀,游缺佬,你这个人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搞砸了,你还要我给你报账,我的损失谁给我补回来?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想找我报账,真是太不像话了。”

游缺佬急了:“这顿饭一千多块钱哪!我哪来那么多钱?李镇长,你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会给我报的。现在,你说不能报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么多钱?”

李飞跃说:“好了,别啰嗦了,如果你能够给我想出个好主意,把郑文浩的房子拆了,我就把你这顿饭的钱给报了,我会把钱亲自给你送到吴文丽手中。”

说完,他就走出阴暗角落,上了车。

游缺佬站在黑暗中,看着车子消失在夜深处,喃喃地说:“这顿饭一千多块钱哪,我拿什么去还?我糊涂哪,怎么能够相信李飞跃的话,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游缺佬跌跌撞撞地回到剃头店里,关上了门。他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郑文浩家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心惊胆战地走向后屋的卧房。游缺佬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心痛不已,不时地用拳头砸着床。“我怎么这样糊涂?怎么这样糊涂——”

拆迁开始后,就经常有人在他的剃头店里谈论一些事情。有人愤怒,有人担忧,有人无奈……他们的话,游缺佬都记在肚子里。

有天傍晚,李飞跃走进了剃头店,坐在剃头椅上,说:“缺佬,剃头。”刚刚坐在剃头店里闲聊的几个人,见李飞跃进来,无声无息地走了。李飞跃笑了笑说:“缺佬,你生意不错嘛,每天都这么多人。”

游缺佬说:“哪有什么生意?他们都是在这里扯咸淡的。”

李飞跃说:“哦,他们说些什么呢?”

游缺佬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讲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李飞跃冷笑了声,说:“没有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因为拆迁的事情在骂政府,骂郑怀玉?”

游缺佬说:“他们哪敢呀?”

李飞跃说:“现在这些人越来越屌了,他们谁不敢骂。”

游缺佬说:“反正我没有听到他们骂。”

李飞跃转移了话题:“缺佬,你儿子游远帆大学快毕业了吧?”

游缺佬说:“是呀,明年就毕业了,都愁死人了,听人说,现在工作很难找,大学一毕业就等于失业了,你看我家这个条件,也没有门路,远帆毕业了该怎么办?”

李飞跃说:“是呀,不要说本科的大学毕业生,就是硕士博士,找工作也难上加难,那还是大城市里的现象,如果大学生回到我们县,要找个工作,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游缺佬叹了口气,说:“远帆这个孩子,思量我一个人在家里受苦,非要回来陪我,如果在城市里,找个工作会容易些,他一定要回来,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和我学剃头吧?”

李飞跃压低了声音说:“缺佬,如果你能够帮我一个忙,我有办法让远帆毕业后到镇政府工作。”

游缺佬眼睛一亮,说:“如果你能让远帆到镇政府工作,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飞跃说:“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干?”

游缺佬说:“干!”

李飞跃说:“哈哈,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杀人放火。我只是想让你把那些拆迁户想的什么说的什么,了解清楚后,告诉我就可以了。你说怎么样?”

游缺佬想了想说:“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你要替我保密,否则他们会撕碎我的,我也不能在唐镇待下去了。”

李飞跃说:“放心吧,我要说出去,对我们自己也不利,我还要求你保守秘密,此事不要乱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游缺佬和他达成了这个口头协议。

因为拆迁补偿条件被压得很低,又带着强制性,开始许多人家都不同意拆迁。游缺佬只要知道拆迁户有什么动向,马上就向李飞跃汇报。李飞跃很快地获得了主动权,各个击破,拆迁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谁也不知道,平常老实巴交人缘极好的游缺佬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做了一个极不光彩的下流角色。最后剩下了游武强、王秃子、郑文浩三个钉子户,李飞跃说他们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特别是游武强,李飞跃最头痛,他对游武强恨之入骨,在很多公开的场合说:“游武强这个房子原来是我父亲的画店,他和郑文浩的爷爷合伙谋去的,我完全可以无偿要回来的,我们现在给他补偿,他还不搬,太过分了!”游武强也是这三户人家的主心骨,李飞跃想,只要把游武强拿下,其他两户就迎刃而解了。

对游武强,李飞跃不敢明着来硬的,因为游武强在唐镇的威信很高,就是郑怀玉的父亲郑雨山也对他十分敬重,他们私交也很好。要解决游武强的问题,还得暗中使劲。李飞跃还是想到了游缺佬。游缺佬和游武强是宗亲,关系不错,而且和王秃子以及郑文浩的关系也不错,平常私下里也常有走动。游武强每段时间都要离开唐镇几天,路人皆知,可是李飞跃弄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离开,就是离开了,也不清楚,游武强基本上不开门,也很少出来走动。他们不敢轻易地动手拆游武强的房子。李飞跃想出了个办法,让游缺佬监视游武强,只要他一离开唐镇,马上就向李飞跃汇报。开始时,游缺佬不同意。李飞跃就威胁他,如果他不干,就把以前的事情说出去,他在唐镇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剃头店都会被人端掉,重要的是,李飞跃也不会再考虑他儿子大学毕业后的工作问题了。游缺佬无奈,只好就范。

那个深夜,游武强悄悄地离开了唐镇,把大黄狗留着看家,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还没有走出唐镇,李飞跃就知道了这件事。李飞跃一不做二不休,就派张洪飞和李效能暗中跟踪游武强……

解决了游武强的问题后,李飞跃他们就很快向王秃子下了手。

郑文浩成了最后一个钉子户。

郑文浩的脾气暴烈,手上还有合法的武强——杀猪刀,真把他逼到绝路了,出了人命毕竟不好交代,李飞跃还是不敢来硬的,必须想个好办法。李飞跃还是想到了游缺佬,他们商定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只要郑文浩一家人不在时,他们把房子拆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事情就好办了,由不得郑文浩了,主动权又牢牢地控制在李飞跃他们手中。恰恰好,这天是游缺佬五十岁生日,他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请郑文浩一家吃饭,趁机把郑文浩灌醉,在他们吃饭时,把房子拆了。之前,李飞跃给了游缺佬一包迷药,让他放在甲鱼汤里,迷倒他们后,办起事情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游缺佬不清楚这是包什么药粉,要是吃了会死人,那他不就成了杀人犯,性质就完全变了。游缺佬留了一手,也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把迷药放在甲鱼汤里。因为他的纰漏,走脱了郑敏佳,弄得场面不可收拾,险些酿成惊天大祸。

游缺佬又悔又恨,仿佛有只青面獠牙的怪兽在噬咬着他,他觉得大难临头……

21

那小片森林空地,被火把照亮。森林里一片寂静,就连平常聒噪不休的虫豸也在这个星夜保持肃穆,那些能够闻到死人味的死鬼鸟也不见踪影,森林里一丝风也没有,仿佛在为游武强和上官玉珠哀悼。

张开矩把他们用白麻布裹得严实的尸体放进了墓穴。

他跪在墓穴旁边,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凄声说:“恩人,你们一路好走——”

然后,他站起来,用铁锹往墓穴里填土。

叶湛和宋淼举着火把,站在一旁,无言地看着张开矩挥汗如雨地填土。张开矩不要他们帮忙,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这一生中,是他唯一为他们做的重要的事情。张开矩在填土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六十多年前的往事。

往事就像一根麻绳,连结着过去、现实和未来。过去是场梦幻,现实也是梦幻,未来同样也是梦幻,那么的不真实。张开矩不敢相信令人恐惧的蛊妇上官玉珠能够治好自己的麻风病。他见过那些重症的麻风病人,想到自己在未来的某天会像他们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或者痛苦地死去,他就会恐惧得发抖,小小年纪就深深体味到了绝望的滋味。上官玉珠也让他无端地恐惧,关于蛊妇的歹毒,在唐镇流传甚广。游武强出去觅食的时候,他就和瞎眼的上官玉珠在一起。

上官玉珠会让一条青蛇从嘴巴里溜出来,放在一盆清水里清洗,然后当着他的面,把玩着青蛇,玩够了,就让青蛇钻回她的肚子里去。张开矩惊骇不已。上官玉珠虽然眼瞎,可她能够感觉到张开矩的惊恐表情和恐惧的心。她柔声说:“开矩,你莫要怕,我不会害你的。青蛇是我的命,没有它,我就活不了。你莫怕,以后习惯就好了。”他也听出了上官玉珠话中的善意,可还是十分惊恐,不敢靠近她,躲在山洞的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游武强的归来。只有游武强在场,他的恐惧感才能化解。

游武强把张开矩带到山洞里来,希望上官玉珠能够有什么法术救治他。上官玉珠告诉游武强,她的法术根本就治不了张开矩的病。游武强没有绝望,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上官玉珠用蛊毒来治疗张开矩的麻风病。上官玉珠说,这万万不可,要是对他施了蛊毒也没有治好病,那就彻底害了张开矩,她不愿意冒这个险。

游武强急得在山洞里团团转。

张开矩见游武强焦虑,也越来越绝望。

他躲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上官玉珠听到他们的哭声,心如刀绞。她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红峰嶂森林里陈烂头和春香的对话,十分惊喜。

上官玉珠告诉游武强,有种叫雷公藤的草药或许可以治疗麻风病。

游武强凝视着她,说:“你怎么晓得?”

上官玉珠幽幽地说:“我没有告诉你,在你伤好离开后,我去找过你。我去了红峰嶂,去了唐镇……我没有能够找到你,却偶然间在红峰嶂森林里碰到了陈烂头和他老婆。他们在森林里采雷公藤,我听他们说,雷公藤可以治疗麻风病。你一定记得,当时,红峰嶂有个麻风病村,陈烂头夫妻俩照顾着那些麻风病人,还给他们治病。我记得,陈烂头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游武强说:“是呀,我第一次去那里,和最后一次去那里,麻风病人的确有些变化,记得他们利索多了,还帮陈烂头抵抗大军,遗憾的是,那些麻风病人都被当成土匪,被击毙了。关于陈烂头的好坏,我不管,反正他杀了我叔叔,我就要杀死他,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

上官玉珠说:“你们的恩怨,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关键的是,要救开矩的命,如果雷公藤真的能治疗麻风病,唐镇那么多麻风病人也有希望了。”

游武强说:“你说得对。”

上官玉珠说:“那你赶快去找雷公藤吧,黑森林里,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游武强抚摸着张开矩的头,沙哑着嗓子说:“开矩,雨山说过的,这种病一定要好好休息,要放宽心,不要有什么负担。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找药,你的病一定能好的,相信我,也相信玉珠。”

张开矩含泪点了点头。

游武强出去后,张开矩躺在石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身体虚弱,加上精神的负担,十分劳累。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坠落向一个无底的黑洞,他的身体像块石头,不停地在黑洞里坠落,坠落……醒来时,他闻到了雷公藤的药香。上官玉珠守在他的身边,尽管眼瞎,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苏醒,她惊喜地说:“武强,武强,开矩醒了,开矩醒了——”

游武强正在熬药,听到上官玉珠的喊叫,赶紧走过来。

他看着张开矩,伸出手,摸了摸张开矩的额头,说:“烧退了,没事了。开矩,你发烧了,一天一夜都没有醒来,一直在说着胡话。快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喝药。”

张开矩说:“武强叔,我还活着吗?”

游武强笑了笑,说:“孩子,别说傻话,你当然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上官玉珠说:“武强,别说那么多话了,赶快给他吃东西吧,他一定饿坏了。”

游武强咧开大嘴,嗬嗬地笑出了声,然后说:“好,好,马上给他吃东西。”

从那天开始,游武强每天都给张开矩熬雷公藤喝,还用雷公藤的汤药放在一个大木桶里,让他泡澡。

时光一天天流逝。

一个月后,雷公藤在张开矩身上起了药效……游武强把张开矩留在了山洞里,让上官玉珠继续给他治疗,自己却回唐镇去了,那里还有更多的麻风病人等待救治。张开矩的病好转后,他对上官玉珠的看法有了彻底的改变,也不再恐惧了。有时,他还会帮上官玉珠清洗青蛇,看着青蛇在木盆里的清水中游动,他的眼中会出现迷离的色泽。有一次,他在清洗青蛇时,觉得水太凉了,就加进了滚烫的热水,青蛇在热水里乱窜,上官玉珠突然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乱滚,口中还吐着白沫,她喊道:“开矩,快把蛇抓出来,快——”张开矩马上把蛇从热水中抓了出来,放进凉水里。蛇安静下来,上官玉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恢复了平静。上官玉珠说:“开矩,你差点害死我了。要是蛇被烫死了,我也就死了。我告诉过你的,蛇就是我的命。”张开矩感觉到后怕,说:“玉珠姑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上官玉珠把蛇吞进肚子里,说:“不怪你,我没有和你说明白,以后注意就是了,我们习蛊的人,就怕蛊种死掉,青蛇是我的蛊种,它死了,我必死无疑。”

张开矩和上官玉珠在山洞里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直到两年后,他的麻风病完全好了以后,游武强才把他接回唐镇。

离开山洞时,游武强和上官玉珠让他再也不要来山洞了,也让他把关于山洞的一切埋在心里,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包括自己的亲人。他知道,那是为了保护上官玉珠。他守住了这个秘密,直到今天。

没想到,几十年后重新见到上官玉珠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也没有想到,游武强也死了。

张开矩万万没有想到,游武强的死,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22

那辆桑塔纳轿车停在了路边。张洪飞感觉肚子不是那么痛了,这使他的情绪有了好转。他带着李效能他们朝下车的李飞跃围了过去。李飞跃恶声恶气地说:“到底怎么了?半夜三更还要老子亲自赶过来。”张洪飞说:“事情比较复杂,你要不来,亲自指挥,我们不敢处理。”李飞跃说:“快说,怎么回事?”张洪飞说:“李效能,你说吧。”李效能说:“游武强的尸体真的被人挖走了,藏在黑森林的一个山洞里,要不是张队长他爹进入那个山洞,我们还发现不了,那山洞太隐蔽了。我们不敢贸然进入那个山洞,只好请你来定夺。”

李飞跃气愤地说:“一群废物,这点小事也办不了,赶快带我去吧。”

他们就打着手电朝黑森林深处走去。

李飞跃的司机也下了车,跟在了后面。

进入黑森林后,他们感觉到了寒冷。

李飞跃说:“这什么季节呀,怎么感觉像冬天一样?”

张洪飞说:“这可是黑森林呀。”

李飞跃内心有点恐惧,想往回撤,可是,他的脚不听大脑的指挥,一直往前走。那些人也心生恐惧,可谁也没提出来往回撤,他们都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个山洞,就看到了火光,那是叶湛和宋淼手中的火把的光亮。他们来到这片小小的林中空地时,张开矩已经筑起了一个新鲜的坟包。

张开矩浑身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

李飞跃厉声说:“你们在干什么?!”

张开矩看到了李飞跃,也看到了儿子张洪飞他们。叶湛和宋淼也发现了他们。叶湛愤怒地盯着他们,宋淼害怕极了,躲在她的身后。叶湛说:“宋淼,别怕,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张开矩没有理会李飞跃,只是对张洪飞说:“混账东西,还不滚过来。”

张洪飞说:“老不死的,你跑到这地方干什么?”

张开矩说:“混账东西,你爹我的恩人死了,还不快过来跪下磕头!”

张洪飞说:“你的恩人你自己跪,自己磕头,关我鸟事!”

张开矩长叹了一声,说:“玉珠姑姑,你应该让这些畜生死的呀!他们该死!”

叶湛突然说:“李飞跃,是不是你们害死了武强伯伯?”

听了叶湛的话,李飞跃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游武强的死因,于是,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猜到了,这个新坟里埋葬的就是游武强。他冷笑了一声说:“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人杀了游武强,敢情就是你们干的,是不是你们已经毁尸灭迹了?天网恢恢,你们是跑不掉的了。”

叶湛气得发抖,忿忿地说:“李飞跃,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害死了武强伯伯,还想嫁祸于人,你们用心险恶哪!”

李飞跃吼道:“你们害死了游武强,还狡辩,说破大天也没有用。张洪飞,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他们捆起来?”

张开矩手持着铁锹,挡在了叶湛面前,怒吼道:“你们谁敢过来,老子就劈死谁!”

张洪飞他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冲上去。

李飞跃说:“张洪飞,李效能,你们都是死人哪,那么多人,就制服不了他们三个人,你们手中的电棒是干什么用的?”

张洪飞突然低吼了声,冲了上去。张开矩眼睛血红,举起手中的铁锹,朝张洪飞头上劈了下去。那铁锹要是劈中张洪飞的头,他的脑袋也许会分成两半。铁锹没有劈中张洪飞的头,而是落在了地上。张洪飞把他爹扑倒在地,然后用电棒电击他。张开矩痛苦地抽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瞪着愤怒的眼睛。

其他人朝叶湛和宋淼扑过去,同样用电棒击倒了他们。

他们拿出准备好的绳索,把他们的手反剪着捆绑起来。

他们把从叶湛和宋淼手中掉落在地上的火把捡了起来。

张开矩清醒过来,气得大口地喘着粗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叶湛清醒过来,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宋淼浑身发抖,他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懵,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想,肯定性命不保了。他后悔出来寻找宋柯,后悔来到唐镇,后悔进入黑森林。这一天,他体验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影视作品和小说上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仿佛深陷进泥沼,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很快就要没顶,窒息,然后死亡。宋柯就是一个诅咒,让宋淼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张洪飞说:“李镇长,你看怎么办?”

李飞跃说:“还能怎么办?把他们抓回去,就说他们杀了游武强。”

张洪飞说:“可是,那老不死了,无论如何也是我爹——”

李飞跃冷冷地说:“你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爹的性命重要?你自己选择吧。”

张洪飞沉默了。

李飞跃从一个保安队员手中抢过火把,走到宋淼跟前。宋淼坐在地上,耷拉着头。李飞跃抓住宋淼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火把凑近了他吓得苍白的脸。叶湛见状,大声喊:“李飞跃,你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此时的宋淼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目光毫无神采,叶湛的喊叫他仿佛听不见。李飞跃没有理会叶湛的喊叫,冷冷地对宋淼说:“你不是要找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有什么话你就说呀!小白脸,你是来唐镇找死的吧。”宋淼像个死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李飞跃狠狠地把宋淼的头朝地上按下去,按到泥土里,就像当初游武强把他的脸按在狗屎上,说:“小白脸,你真的是来唐镇找死的。游武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找他,要和他们一起合伙杀死他?说呀,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很想知道,你说呀。怎么不说?是不是害怕了?你为什么要害怕——”

叶湛还在喊:“李飞跃,你这个王八蛋,放开他,放开他——”

李飞跃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宋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飞跃朝叶湛走过去。

叶湛喊叫:“王八蛋,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突然,李效能惊叫起来,他的手指指着新坟的坟包,说:“你,你们看——”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坟包上,都睁大了眼睛。

坟包在摇动,整个森林都在颤动。天上的星星都消失了,一片漆黑。森林深处,传来凄厉的呼啸。起风了,暗黑的世界里,那两支火把的火苗剧烈地飘扬,似乎很快就要被邪风吹灭。

坟包裂开了两条缝。

两条缝中露出了两个被白麻布包裹的人头,上面还有湿润的黄土。那是上官玉珠和游武强的头。他们的尸体直直地上升,露出坟包三分之二时,停住了。坟包停止了摇动,森林也停止了颤动,森林深处的凄厉的呼啸也静止了,风也停了。上官玉珠和游武强的尸体矗立在坟包上,无声无息。

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静穆了。

死一般的寂静。

李飞跃浑身抖动了一下,突然发疯般狂笑起来。整个森林都充满了李飞跃歇斯底里的狂笑。其余的人都睁着恐惧的眼睛,仿佛中了魔一般。那两具被白麻布紧裹的尸体,还是静静地矗立,像是在看着李飞跃的表演。

李飞跃的狂笑声沉落下来。

他迈动了脚步,走到了叶湛跟前。叶湛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疯魔了的李飞跃,她无法判断他要干什么。此时,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软乎乎黏糊糊的东西,话也说不出来,呼吸也困难。

李飞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缓缓地解开裤子上皮带的口子,然后退下了裤子,连同内裤也退下了。叶湛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挣扎着,无奈双手被紧紧地捆绑,只能乱蹬着修长的双腿,清纯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惊恐和绝望的光芒。李飞跃觉得浑身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奔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往叶湛的脸上撒了一泡热乎乎的臊尿。

叶湛的眼泪随着尿水流了下来。

她奋力地吐出了一口痰,终于喊叫出来:“滚开,滚开,你这个畜生——”

那些人都怔在那里,看着正在发生的兽行。

李飞跃扔掉了手中的火把,野兽般号叫着,扑倒在叶湛的身体上。他脱掉了叶湛的裤子。叶湛凄厉地喊叫着。李飞跃狂叫道:“小娘们,老子废了你,小娘们,老子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你不是很神气吗,我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他俯下身,要去亲叶湛满是泪水和尿液的脸和嘴,叶湛哀嚎了一声,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李飞跃嗷叫着猛地在她太阳穴上击了一拳,叶湛就晕了过去,松开了咬住他鼻子的嘴巴。李飞跃的鼻子上渗出了血。血流到嘴角,他邪恶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上的血,咂吧了一下嘴,又发疯般狂笑,然后说:“刺激,真他娘的刺激。”

李飞跃把叶湛洁白的双腿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正要施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断喝:“住手——”

李飞跃听出来了,是刘西林的声音。

他扭过头,看到刘西林站在林中空地的边缘,离他约摸有五十米远。

李飞跃说:“怎么又是你?!刘西林,你来得正好,要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你过来呀,靠近看得清楚。”

刘西林用那支五四手枪指着他,说:“李飞跃,你赶快悬崖勒马,或者还有点希望,你如果继续为所欲为,我就开枪了。”

李飞跃狞笑着说:“开枪,有种你就开枪呀,快开枪呀!告诉你吧,你也到头了,天亮后,你连拿枪的资格也没有了!嘿嘿,嘿嘿,你他娘的,有种就开枪呀!你不开枪,老子可要对这个小娘们开枪了。”

其实,李飞跃身体里有一个魔鬼,在和一个人在战斗,魔鬼在控制着他,他本来想说:“快过来拉开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说出来的却是那番让刘西林怒火中烧的话。他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已经疯了,你已经疯了!李飞跃说完那番话,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转过头,要强行进入叶湛身体。

刘西林朝天空放了一枪,大声说:“李飞跃,住手——”

李飞跃说:“有种你就开枪,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忍无可忍,刘西林再次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森林中清新的空气,快速地抵达了李飞跃后脑。

李飞跃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叶湛身上。

23

就在这个夜晚,因为没有拆成郑文浩的房子,郑怀玉气得半死,大骂李飞跃是个没用的东西。身体稳定后,他就离开医院回到家里。本来在家里休息,接到李飞跃的电话后,他就在家里待不住了。他打了几个电话,约了几个朋友,去喝酒。老婆对他说:“怀玉,你的身体虚,就别出去了。”他说:“我烦!”老婆说:“我早就劝你,不要到唐镇去搞什么旧镇改造,没多少钱赚的,还费心费力。你就是喜欢在唐镇人面前炫耀,总是不听我的,唉!”郑怀玉心里有点后悔,可还是嘴硬:“你懂什么?少啰嗦。”老婆说:“我闭嘴,不说了,以后的麻烦事多着呢,有你擦不完的屁股,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唠叨了,你就自作自受吧。”

郑怀玉到了“红玫瑰”酒吧,那几个死党在等着他了。小县城里,就几家酒吧,红玫瑰是最好的一家,也是郑怀玉的定点酒吧,有事没事,他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郑怀玉不喜欢卡拉ok,那场所太闹,待一会就头发懵。不过,也常去,都是陪那些政府官员去的。他弄不明白,那些官员为什么喜欢泡在那种俗不可耐的烂泥坑里,还泡得有滋有味,不停地号叫,仿佛自己就是刘德华周杰伦。他们像狼般边号叫边喝酒,还要喝好酒,喝酒还要搂着女孩子,而且还要漂亮的女孩子……说到女人,郑怀玉很奇怪,自己对女人没什么爱好,也不喜欢出去乱搞,他喜欢的是钱,活在金钱的世界里,他才有幸福感。

郑怀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喝的是路易十三。

他的死党们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烦闷,边喝酒边讲些搞笑或者色情的段子,企图让他开心。

死党们说到来劲的地方,哈哈大笑。

只有郑怀玉没笑。

他说:“喝酒吧,喝酒吧,这有什么好笑的?”

刚刚说完这话,只见他怔住了,脸色铁青,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死党们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也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有个打扮入时、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独自坐在那里喝啤酒。

一个死党笑了:“原来郑兄动了心呀,怎么样,我把她叫过来陪郑兄?看我的吧,只要我出马,没有什么女人搞不掂的。”说着,他就站起来。就在这时,郑怀玉怪叫了一声,喉咙里飙出一股黑乎乎的腥臭秽物。紧接着,他就翻江倒海地狂吐起来。他的死党们都惊呆了,看着吐得满桌子都是的秽物,不知所措。

顿时,整个酒吧里充满恶臭。

那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捂着嘴巴,离开了酒吧。

酒吧里的人也纷纷离去。

郑怀玉吐完后,就倒在那里,喘着粗气。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冷笑,他不知道是谁,也分辨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见势不妙,死党们就把他送去了中医院。

在中医院里,又是一番折腾,做完各种检查,郑怀玉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给他输液。他对焦虑的死党们说:“太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死党们说了些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然后就走了。病房里,就剩下了他和那个年轻女护士。

女护士轻柔地说:“郑总,你又喝酒了吧?”

郑怀玉点了点头。

女护士说:“你刚刚出院,就去喝酒,这样不好,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郑怀玉心里突然十分不舒服,她怎么也像自己老婆一样,说这样的话,好像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冷冷地说:“你出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会。”女护士说:“有什么事情按铃,我会马上过来。”郑怀玉没好气地说:“知道了,你赶快走吧。”女护士红着脸离开了病房。

郑怀玉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突然特别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身上那股浓郁的腥臭味。

过了好大一会,中医院的院长带着两个值班医生和那个女护士进了病房。院长笑着说:“郑总,检查结果出来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对了,酒还是少喝,也许是酒刺激了你的肠胃,才呕吐的。明天我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一下你的肠胃。另外,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了,老是处于疲惫的状态,也会恶心呕吐的。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接着,院长又交代女护士:“你要好好照顾郑总,有什么问题,及时打电话给我。”

女护士点了点头:“放心吧,院长。”

郑怀玉说:“我不要护士陪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点吧。”

女护士的脸马上红了,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

院长说:“这样也好。”

他们走后,郑怀玉想,不可能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吐,而且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窜来窜去。也许是他们检查出了什么大问题,怕他受不了刺激,故意保密,这不可能,不可能。那一定是有什么他们检查不出的毛病。

郑怀玉想起了父亲。

父亲会治疗许多大医院也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也许他有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此时,他忘记了父亲已经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郑雨山在电话里说:“你是谁?”

郑怀玉说:“爹,我是怀玉。”

郑雨山冷笑了声,说:“别叫我爹,我已经不是你爹了,钱才是你爹。”

郑怀玉这才记起来,郑雨山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说:“爹,就是天塌下来,你也是我爹,我也是你儿子,这辈子是无法改变了。”

郑雨山沉默了会儿,说:“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要睡了。”

郑怀玉心里一阵欣喜,就把自己这两天身体的情况和郑雨山说了说。

郑雨山冷冷地说:“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多积点德吧。恶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好了,我要睡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郑雨山挂断了电话。

郑怀玉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的欣喜荡然无存。

他觉得有点悲哀。

突然,郑怀玉觉得喉咙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爬出来。他鬼使神差地张大了嘴巴,一条小青蛇从他的嘴里溜了出来。他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只是睁大惊恐的双眼,张大的嘴巴也久久不能合上。那条小青蛇仿佛是出来透气的,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又钻进了他的嘴里,很快地滑入了他的肚子。

不一会儿,他的肚子剧烈疼痛起来。

他嘴巴里发出了让人惊骇的号叫。

24

刘西林用枪指着张洪飞他们,说:“你们站着别动,谁动我打死谁。”他们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木桩一般。刘西林又说:“把你们手中的电棒扔过来!”他们一动不动。刘西林说:“快!张洪飞,你带头扔!”张洪飞迟疑了一下,把电棒扔在了刘西林面前的地上,那几个人也纷纷把电棒扔了过来。刘西林走到叶湛跟前,一脚把李飞跃的尸体从她身上踢了下去。李飞跃的血在叶湛身上横流。他对李效能说:“李效能,你过来,赶快给她穿上裤子。”李效能站在那里发抖,刘西林说:“你听见没有?”

李效能终于发出了声音:“听,听见了。”

刘西林说:“听见了还不过来?”

李效能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李效能笨手笨脚地给叶湛穿上了裤子。

刘西林说:“解开绳子!”

李效能又把捆住叶湛的绳索解开了。

刘西林又说:“把张开矩和那年轻人也放了,快!”

李效能走过去,替张开矩解开绳索。这时,叶湛醒转过来,只觉头晕,她艰难地爬起来,看到地上李飞跃的尸体,张开了嘴巴:“啊——”刘西林说:“叶湛,别怕,没事了。”叶湛知道是刘西林救了自己,眼泪流了下来,咬着牙说:“他该死,他该死——”说着,她走到宋淼面前,蹲下来,解他身上的绳索。李效能也过来蹲下,要帮她。叶湛朝他喊道:“滚开,滚开——”

李效能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刘西林。

刘西林挥了挥手中的枪,说:“过去,和张洪飞他们站在一起。”

李效能十分听话,走到了张洪飞跟前。

叶湛解开了宋淼身上的绳索,扶起他,说:“宋淼,你没事吧?”

宋淼浑身冰冷,他颤抖地说:“没,没事——”

叶湛紧紧抱住了他。

宋淼感觉到了温暖。

张洪飞浑身战栗,脸部的肌肉不停抽搐。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张洪飞嗷嗷直叫。张开矩站在刘西林旁边,说:“报应呀,报应呀!”刘西林没有理会张洪飞,也没有理会张开矩。他只是愣愣地凝视坟包上矗立的裹着白麻布的尸体。那是在他梦中出现过的情景,不过,梦中只有一具尸体,现在是两具。他还不知道游武强已经死了,可是他感觉到其中的一具尸体可以和自己交流——灵魂的交流。

张洪飞突然左右开弓,拼命地用巴掌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把自己的脸抽得又红又肿,嘴角还流出了血。边抽打,他边说:“武强伯,我该死!我该死!我不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对你……”

他说出了那个晚上的秘密。

那个深夜,接到李飞跃的电话,张洪飞就带着李效能跟踪游武强。游武强刚刚进入黑森林,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什么声响。原来是李效能不小心摔了一跤。游武强回转身,喝了声:“谁——”

张洪飞不想再偷偷摸摸跟踪下去了,骂了声:“干他娘的,是老子!”

他打亮手电,朝游武强照过去,快步走了过去。李效能也从地上爬起来,打亮手电,跟了上去。游武强站在那里,没有逃避。他冷笑一声,对走近的他们说:“就你们两个货,能把老子怎么样?放马过来吧!”

张洪飞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死老头不但阻挡着李飞跃他们的财路,还让张洪飞老是挨李飞跃的训斥。更何况,游武强的房子要是不拆,商品房就无法开工,李飞跃答应张洪飞的那套房子,就成了空中楼阁、水中月亮。张洪飞咬牙切齿地说:“老不死的东西,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游武强不停地冷笑,摆开应战的架势。

张洪飞被他的蔑视激怒了,从腰间拔出电棒,朝游武强扑过去。

游武强躲过张洪飞的攻击,伸出腿,把张洪飞绊了个狗吃屎。张洪飞扑倒在地,游武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冷冷地说:“就你这两下子,还敢和老子动手?别看老子老了,收拾你这样的狗东西还是绰绰有余。”张洪飞喊道:“李效能!你他娘的还不快给我上!”游武强对站在那里犹豫的李效能说:“小子,你想死就过来吧!”

李效能双腿微微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上又不敢上。

张洪飞继续喊道:“李效能,你还等什么?快上呀!”

游武强把脚踩到他的头上,说:“干你老姆!你再喊,老子弄死你!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分上,我现在就杀了你,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张洪飞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喊道:“老,老东西,你有种就杀了我吧!”

游武强叹了口气:“杀你还真脏了老子的手。”

张洪飞继续说:“杀呀,杀呀,你把我杀了好了——”

游武强的脚用力踩了下去,张洪飞就喊不出来了,只是发出嗷嗷的痛苦的声音。游武强说:“老子饶了你一条狗命,你好自为之吧,别给你爷爷丢人了!”

说完,游武强就把脚从他头上移开,默默地朝森林深处走去。

张洪飞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像疯狗般朝游武强扑过去。

游武强以为自己把他威慑住了,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张洪飞手中的电棒戳到了游武强的身上。

游武强的身体和武艺再好,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加上被电棒击中,力不能支,便身体后仰,倒了下去。游武强像一棵老树,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致使他昏迷的原因不是电击,而是他的后脑重重磕在了一块石头上,血从他的伤口肆意流出,蔓延。

张洪飞狂笑,踢了游武强一脚,说:“你不是总吹牛说你是英雄吗?你不是很神气吗?你不是瞧不起老子吗?起来呀,站起来和老子斗呀!你以为老子怕你?告诉你吧,老子不怕你了!你以为你救过我爹的命,老子就不能碰你了?照样让你变成狗熊!哈哈,哈哈——”

李效能有点害怕:“张队长,他,他不会死吧?”

张洪飞说:“死了才好!”

李效能惊恐地说:“真要是死了,你和我可是杀人犯——”

张洪飞听了他的话,有些心虚。他弯下腰,把手指放在游武强的鼻子底下,发现还有鼻息,说:“还活着。”

李效能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救他,他可能就死了。”

张洪飞也拿不定主意,连忙给李飞跃打电话。李飞跃说:“你们等着,我马上过来。”李飞跃开车赶过来,还带来了铁锹。李飞跃看着躺在血泊中命若游丝的游武强,说:“干他娘的,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东西埋了。他要活着就会继续找我们的麻烦。我看到这个老东西就头痛。也是天意,把这个老东西埋在这个鬼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

于是,他们就把游武强活埋了。

一个历尽坎坷也没有折腰的汉子,到头来却被恶人活埋了!

张洪飞痛哭流涕,还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说:“武强伯,都怪李飞跃这个王八蛋呀!你饶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扑倒在地,昏迷过去。

李效能望着白麻布包裹的尸体,面如土色。

刘西林明白了,游武强就矗立在坟包上面。他已经泪流满面,凄惨地叫了声:“爹——”

那两具白麻布包裹着的尸体又摇动起来,渐渐地陷入泥土。

整个森林也摇动起来。

泥土把游武强和上官玉珠的尸体重新埋没之后,森林才恢复了原状。

刘西林心如刀割。游武强死前,他都没能见上一面,这最后诀别的时刻,他的真容却还是用白麻布裹着的。刘西林被绝望的情绪折磨,无法自拔。过了许久,他才让张开矩把那几个混蛋捆绑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马建的电话。他说:“小马,我把李飞跃杀了,你赶快报告局里,我们现在在黑森林。对了,你赶快回去把我宿舍书桌中间那个上锁的抽屉撬开,里面有个档案袋,装着我收集的他们犯罪的材料。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地区政法委的杨书记,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我信任你,小马!”

挂了电话,他坐在坟前,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枪响,撕裂了黎明前浓重的黑暗。

25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晌午,叶湛和宋淼扛着锄头铁锹,来到了五公岭。脸色苍白的宋淼看见一个穿着蓝粗布衣裳的女人在朝他们招手,她黝黑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宋淼说:“叶湛,你看到她了吗?”叶湛说:“你看到谁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宋淼说:“是她,凌初八,她在朝我招手。”叶湛说:“我怎么看不到?”宋淼说:“她真的站在那里,就在那棵孤独的枯树旁边。”叶湛说:“你害怕吗?”宋淼说:“经历了那个晚上的事情,我什么也不怕了。怕有什么用?”

叶湛笑了,她的笑脸是阳光下自由盛开的花朵。

他们来到了那棵孤零零干枯的柑橘树旁,宋淼发现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淼和叶湛开始挖地。

果然,他们挖到了一口棺材。

棺材板的边角有点腐烂,但基本上还是完好的,就是木头已经发黑。墓穴里有股奇怪的腥臭,气味从墓穴里散发出来,在阳光中扩散开去。叶湛和宋淼打开棺材板,看到了一个陶罐和一具骨骸。他们知道,陶罐里装的是凌初八的骨灰,而那具骨骸就是宋柯。此时的宋淼对祖父已经没有了厌恶,反而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可以想象宋柯孤独的身影穿过山地的凄凉情景。

宋淼叹了口气,说:“叶湛,你想知道我爷爷当初为什么离开上海吗?”

叶湛说:“你说吧。”

宋淼说:“我奶奶怀上我父亲的那年,爷爷很少回家。奶奶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女人的呵护。奶奶怀孕了,不能照顾和呵护他,他就去找了个女人,寻求安慰。那是个妓女。奶奶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和一个妓女住在一起。要知道,奶奶是那么的爱他。奶奶说他是鬼迷心窍。在父亲出生后的一天,他回到了家。他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像个要饭的人。奶奶没想到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奶奶让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新衣服,还特地请了个理发师到家里,给他修剪蓬乱的头发。经过奶奶的照料,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可是,他却和奶奶分房而居,不愿意和奶奶同床共枕了。那段日子,他总是问奶奶要钱,奶奶也没问什么,就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他。奶奶知道,我曾祖父瞧不起他,不肯给他钱花,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和那个妓女过不下去了,这才回到家里。有一天,爷爷出去了,奶奶在后面跟踪,她想知道给他的那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了。结果,爷爷走进了一个小诊所。奶奶终于发现,爷爷是得了脏病,那脏病是那个妓女传染给他的。其实,就算知道他得了脏病,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而且,奶奶还想帮助他治病,希望他病好了之后,重新过上夫妻恩爱的日子。可是,当爷爷得知奶奶发现他的脏病后,自尊心受不了了,就离开了家……奶奶一直都在寻找他,一直都在等待他回家,直到死。我相信,爷爷也一直想回家,可是,他心中一直怀着沉重的负疚,觉得无法面对深爱他的奶奶。在他浪迹天涯的过程中,他的内心一定备受煎熬。他只能在深夜,面对奶奶的照片,怆然泪下,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凄凉淹没了他……”

叶湛说:“可他还是幸福的,有一个女人为他守候,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为他去死。”

宋淼说:“叶湛,如果你深爱一个人,如果他犯了很大的错,你会原谅他,并且等待他回来吗?”

叶湛说:“不会。”

宋淼说:“我想也不会。”

叶湛抬起头,天空中飘动着大朵的浮云。

宋淼也抬起头,看着那大朵的银色的浮云。

随风飘散。

2011年2月23日完稿于三亚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新书推荐: 无限动漫穿 禁忌师 禀告王爷,王妃爬墙了 校草求扑倒 我的传奇岁月 斗破之无上之境(斗破苍穹之无上之境) 为了不被勇者推倒 笑傲之嵩山冰火 火影之无赖 位面旅行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