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毒药(2 / 2)
楚晏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满脸古怪地睁开眼,恰与荀清臣的目光正正对上。
“殿下……”他嗫喏一句,浑身僵硬。
楚晏本能地要收回手,但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反倒改了主意。
“他们都说大楚丞相霁月光风、襟怀坦荡……”
楚晏将调子拖得很长,玩味地看着他。
“但谁又知道,原来荀丞相不单脸长得好,身段也这么柔软呢?”
荀清臣好似有些难堪,仓惶地别开眼,不太确定地低声回:“谢谢……殿下夸奖。”
楚晏一哽,扳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
男人还是不太习惯她这些带着亲昵意味的举动——这是真正裹了蜜糖的毒药,总是让他胆战心惊,手足无措。
楚晏轻笑一声,推他下了床,自己也起了身。听到声音之后,外面的亲兵便有了动静,楚晏喊“进”,亲兵便鱼贯而入,分别端着洗漱的用具和更换的衣物进来。
楚晏接了递过来的干净巾子,慢慢擦干净脸,坐在铜镜面前,一面听亲卫长沈意汇报些简单的军务,一面等人为她束发。
“赎买俘虏的交接事宜,刘副将昨日已全部安排好,正在帐外等候,希望向您禀报……平阳城情况良好……大公子及王城诸臣,遣人问您归期……”
“等等。让□□回去吧,回去递份公文给我就行。”楚晏被身后这个有些脸生的姑娘扯得头皮生疼,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随手点了个人,“你来。”
过来的却不是她以为的亲兵,而是在一旁袖 手站着的荀清臣。长发垂腰的男人在她身后跪坐下来,微抿着唇,略显生疏地拿起木梳。
楚晏瞥他一眼,淡淡道:“沈意,你接着说。”
“其余倒没什么事情了,就是……”沈意挠了挠头,讪讪笑:“还有陆参军,遣人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
沈意一拍掌,便有两人入了帐,在珠帘外行礼,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边上的女兵。
“拜见殿下。”为首那人躬身拱手,道:“陆参军最近偶然得了金楚生生前所铸的最后一柄长弓,特献予殿下。”
“那还真是够凑巧的。”楚晏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看了一眼被亲兵捧在手中的兵器。
铸造大师金楚生所锻作品屈指可数,一件便价值千金,何况还是他生前所铸的最后一件长弓。
“你们家参军最近很闲?”
两人垂首,很利索地屈膝跪了下去,不敢再置一言。
“退下吧,回去让他安心办差。”
这本也不是他们的过错,楚晏无意与他们为难——而且,平心而论,那小混账最近的差事办得还算不错。
只要不影响公务,她可以适当包容一下下属的小问题。
沈意试探性地问:“殿下,这弓……”
“留下吧。”
沈意颔首应是,带着人乌泱泱地退了出去。
一直在她身后当隐形人的荀清臣终于开口:“殿下要簪哪只簪子?”
楚晏随手一点,胡乱指了枚玉簪。
男人的动作起初很生涩,后来渐渐适应,腰背挺直,态度温驯,用双手小心地侍弄那头乌黑的发。
他拿起那枚刻着如意纹的玉簪,小心地簪上去,缓缓舒一口气,拿起托盘上绣着云海纹的黑色骑装,轻声说:“我服侍殿下更衣吧。”
楚晏挑了挑眉,慢慢露出一个兴味的眼神。水光潋滟的含情眼中,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她十分配合地让荀清臣给自己换了衣服,要低头便低头,要抬手便抬手,可眼神却像是黏在了这个人身上,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
荀清臣不可能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楚晏的眼神,就和她这个人一样,锋利、尖锐,极具侵略性。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尽量回避她的视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在垂眼给她整理着装的间隙,还是与她对上了目光。
“真可怜。”束着玉簪、穿着骑装的年轻世子笑靥如花,如是道:“你的小皇帝宁愿将那些酒囊饭袋赎回去,也不愿管你的死活呢。”
荀清臣手上的动作一顿,默默给她整理好腰间的佩饰,而后退开一步,在装傻和装聋之间纠结一瞬,好脾气地应下来:“殿下收留我,是我的福分。”
楚晏嗤之以鼻,“惯会装模作样。”
就是不知道,这副逆来顺受的假面,在今天之后,还能不能戴下去呢?
她忽而生出一股由衷的期待。
“跪下。”
男人没有什么犹豫,依言跪下。
楚晏唤来沈意,取了钥匙,将他脖子上的锁链解开。
荀清臣仰着头,眉毛拧起又松开。但不管他的神情怎么变化,楚晏还是从这张漂亮的脸上读出了错愕。
“别担心。”楚晏笑着揉揉他的头,柔声在他耳边呢喃:“孤只是想将心爱的男宠带出去散散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