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欲擒故纵之计(2 / 2)
夏想见二人都十分为难,范铮却在一旁没心没肺,一点也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就只好出面当好人:“我倒有个办法。师母所担心的不过是怕邹老魅力过人,怕漂亮的女学生一不小心就会喜欢上邹老。其实师母不是不让邹老收漂亮的女学生,只是不让邹老收漂亮的单身女学生。一个女学生再漂亮,如果名花有主,师母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主意。”邹儒大喜,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说道,“我当然清楚你师母的真正想法,不过没好意思说,还是你了解女人,看透了其中的关键。小时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听说连男朋友也没有?这就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简单得很。”范铮逮住了机会,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嘿嘿一笑,“让夏想假装小时的男朋友或者男人都行,反正他们也熟悉了,也有默契,不会露馅。还有,师母一见两个学生是一对,就更放心了。”
夏想急急瞪了范铮一眼,范铮得意地一笑,意思是活该,你的主意你来演戏。
严小时眼睛一亮,一脸期盼地看着夏想:“我不嫌弃你是已婚男人……”
夏想愁眉苦脸:“我家也有母老虎……”
邹老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地说道:“文如其人,你们三人联手,果然不凡。就这么定了,夏想,好人做到底,晚上一起到我家里做客,正式向你师母推出你们的小师妹严小时。”
严小时高兴地跳了起来,飞快地在夏想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小口,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微微脸红着说了一句:“谢谢你。”
范铮高兴了:“回头告诉古玉,让她打消对你的幻想。”
邹老将脸扭到一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时之间,众人都笑。
晚上去了邹老家中做客。
邹老家在一处老式小区,邻里关系十分和睦,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邹老打招呼,邹老一一笑着回应。
夏想、范铮和严小时都有礼物相送。夏想的礼物是一对手表,外加几瓶精制将台酒。范铮的礼物是一套健身用品。严小时的礼物最用心,只给邹老一支钢笔,却给师母买了化妆品、衣服还有一条珍珠项链。
邹老的家并不大,只有九十平米左右,两个卧室,一个书房。邹老的夫人李华在中大任教,保养得不错,精神和气色都很好,有一种娴静雍容的气质。夏想觉得,从面相上看,师母一点也不像严妻。
不过夏想看到师母注意到严小时的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寒,不由暗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师母对于漂亮的女学生,有天然的敌意。
好在等邹老介绍了严小时是他的“女朋友”之后,当严小时聪明而识趣地抱住他的胳膊之时,师母脸上的警惕之意才渐渐消退。随即三人依次拿出礼物,师母推辞一番收下,脸上的笑容才开始盛开。
尤其是当严小时拿出她的礼物,教给李华如何保养如何护肤之后,李华脸上热情的笑容表明,她对严小时的戒心已经完全消除。
邹老如释重负地冲夏想和范铮一笑:“苏格拉底和林肯,都有严妻……”
夏想明白邹老的自嘲,忙笑着岔开话题:“程曦学近日在《京城日报》发表的文章,触动了叶书记,叶书记就让我们三人撰文反驳。还有,叶书记想邀请您前往燕省就当前的经济形势召开一个座谈会,就看您何时方便了?”
邹老听了,微一沉思,点头同意:“经济座谈会是好事,也是小事,等我安排一下时间……先说你们三人的文章,拿出来发表的话,也算是一次比较有力的还击。等我仔细一一过目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发表。”说着,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说到座谈会,倒是凑巧,正好明天程曦学在中大举行一次经济学的讲座,有你们师母在,她可带领你们进入讲堂之中听讲,还可以当场向程曦学提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倒是一个研究程曦学理论的好机会,夏想点头同意:“好机会,值得参加。”
“是个寻找程曦学缺点的好机会。”范铮果然比夏想有锐气,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严小时也表示同意:“近距离接触程曦学,听其言观其行,再对比他的文章,就能对他的为人有进一步的了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正好,还有许多问题我倒想当面向程教授请教一二。”
邹儒看了看三人不同的表情,夏想笃定,范铮肃杀,严小时刚柔并济,不由心中大喜,说道:“有我的三个得意门生联手,程曦学自认才高八斗,恐怕也会低头认输。”
李华也对三人非常满意,尤其对严小时更是十分喜爱,就对夏想说道:“夏想,你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女朋友,比我儿子可是强多了。要是我儿子没有出国,我非让他和你竞争,让他把小时抢过来不可。”
夏想嘿嘿一笑:“我到时先和邹可成为好朋友,让他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就不会和我抢女朋友了。”心里却说,谁爱抢谁抢,严小时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可管不着。
严小时听了,向他投来甜甜的一笑,笑容中有满足有幸福,仿佛他是她真得不能再真的男朋友一样。
夏想可不想将话题往他和严小时之间的关系上引,正要转移话题,范铮正好做了一件好事,他倒是挺关心程曦学的演讲,就问李华:“师母,程曦学演讲的题目是什么?”
“《论当前经济改革的利与弊》……是由中大发起的,同时邀请在京的几所著名院校的经济学家参加,在中大最大的礼堂举行,可以容纳上千人。除了中大的高才生参加之外,据说还有一些有影响的人物参加,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李华在中大只是普通教授,无职无权,不知道具体内情也是正常,“不过你们想参加,带你们进去倒没有问题。”
“我陪你们去。”邹儒一脸兴奋,他很期待他的三个弟子联手问倒程曦学,让程曦学下不了台的情景出现。
晚饭就在家中吃,李华亲自下厨,为几人做饭,严小时在一旁打下手。吃饭的时候,邹儒很好奇夏想为什么送将台酒给他,夏想就借机向邹儒介绍将台酒的历史。
邹儒虽然是经济学家,但对历史和传统文化也很感兴趣,听夏想说得有趣,就酒兴大动,不由多喝了几口。
邹儒对将台酒的评价是,尚可,可以入口,如果想在京城打开销路,还需要在包装和口感上下点功夫。将台酒偏软不是缺点,但回味比较淡、易上头就是缺点了。现在人喝酒讲究尽兴,尽兴但不能上头,否则事后回忆起来酒后头疼,基本上就不会再喝第二次了。
夏想虚心地接受了邹老的意见,并一一记在心里。
饭后,三人和邹老约好一早在社科院会面,然后就告辞而去。到了外面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晚上住在哪里?
范铮很没良心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道:“我有个同学和我有约,明天一早社科院见,走了。”
范铮一走,夏想不能扔下严小时不管自己去找肖佳,就说:“走,去宾馆。”
严小时轻轻地“啊”了一声,俏皮地说:“我们是假装的,可不是真的。”
夏想又好气又好笑:“我脸上写着‘色狼’两个字吗?真奇怪,明明我是很好的一个人,总有人认为我有好色的一面,天地良心。”
“男人,哪一个不是有便宜就占?”严小时不服气地回敬了夏想一句,“如果我今天晚上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正好如你所愿?”
“你没那么浅薄,我没那么肤浅。”夏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发动了汽车,又问,“二星级还是三星级?二星级我还能报销,三星级就得自费了。”
“四星级,就花你的钱!”严小时气呼呼地说道,也不知道生的什么气。
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很不凑巧只有一个房间了,夏想想再换一家酒店,服务员却说:“别找了,哪里都没有房间,现在快国庆了,京城四星级以上酒店都客满了。”
夏想还没说话,严小时却说:“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就住下了。”
服务员一边办理手续,一边捂着嘴看着夏想偷笑,肯定是在笑夏想胆小。夏想无奈,就小声地对服务员说道:“刚认识三天,不太熟,不好下手。我是一个好男人,轻易不骗女孩子。”
服务员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圆脸,大眼,还算耐看,听夏想一说,顿时脸红了,低着头不敢看夏想,小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再说,你女朋友真的很漂亮,我都羡慕她那么漂亮,皮肤那么好,先生,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夏想败了,本来他感觉服务员年纪不大,就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小姑娘看上去腼腆,也挺害羞,说出来的话却是大胆泼辣,让他都无话可说了。
夏想和严小时到了房间,夏想先脱了鞋,然后直接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放松的舒适,就被严小时一把拉了起来。
严小时二话不说帮夏想脱下外套,埋怨道:“穿着外衣躺在床上不卫生,还有,你不洗澡就上床,怎么能睡得着?快把衣服脱了,去洗澡!”
夏想无奈地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冒牌女友,怎么比我们家黧丫头管得还宽?”脱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什么来,忙又说,“扭过头去,非礼勿视。”
严小时俏脸飞红,急忙转过身去:“好像谁愿意看你一样?男人都丑死了。”
气氛保持得还算轻松,没有什么旖旎和暧昧,夏想心想正好,不给意乱情迷的事件创造机会。
他跑进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围着毛巾出来,发现严小时将他的鞋和袜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他的衣服都给挂了起来,还泡好热茶放在床头。再看严小时,穿着一件睡衣,坐在床上发愣。
还真是一个细心周到的女人,夏想就让她也去洗澡:“早点睡,明天还有要事。”
严小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飞红,连脖颈也是一片粉红,格外诱人。她的睡衣十分轻薄,里面内衣隐约可见。她的身材紧致曼妙,尤为苗条,细腰盈盈一握,臀部浑圆,夏想不经意只看了一眼,就将美妙风光尽收眼底。
古人有诗:美人如花隔云端。对夏想而言,现在却是美人如花在眼前。他忽然想起了禽兽和禽兽不如的动人传说,心想算了,男人要有自制力,要有不破坏美好事物的决心和勇气,就若无其事地对严小时说道:“睡衣挺漂亮,不过我没有睡衣,晚上只穿内裤睡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井水,你是河水,大家秋毫无犯。你去洗澡,我先睡觉,晚安,明天见。”
严小时“扑哧”笑了:“好像我要怎么你一样?告诉你,我是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儿,你要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小心我也学过女子防身术!”
严小时说完,以为夏想还会说几句,不料等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声音,她大着胆子看了夏想一眼,只见他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严小时又气又恼,臭男人,和美女同室居然能酣然入梦,太不把她的美丽放在眼里了,难道在他眼里,她一点魅力也没有?
女人的心思向来矛盾,男人的殷勤多了,她们会反感;男人理也不理,她们就会埋怨男人不懂欣赏,不会怜香惜玉。
严小时进了卫生间,鼻中还传来夏想洗澡过后留下的男人气息,不觉脸上一红,浑身发热。脱掉身上的一件件衣服,直到赤身裸体地站在喷头下面,她还是觉得体内一阵阵燥热。
哪个少女不怀春?严小时一边洗澡,一边用浴液涂遍全身,手指掠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到就在身边不远处酣睡着一个她并不讨厌的男人,不争气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
年纪说大也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了,今天确实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居一室,虽然没有同床,但总觉得好像是突破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一样。
想起刚才在楼下的大胆决定,到底是故意假装气势,还是对他有点幻想?严小时越想越觉得羞不可抑,哪里有女人倒贴男人的道理?不过随即又想到那个睡得正香的男人,似乎对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有美人同室,居然倒头就睡,还是不是男人?就算没有色胆包天到动手动脚,至少也要开一些半荤不素的玩笑才是,哪里有主动划清界限然后呼呼大睡的事情?
真没有男人的胆量。
严小时又哀怨一番,认为夏想有眼无珠,也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大减,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真的老了不成?对了,古玉比自己年轻,也比自己更有味道,难道他喜欢小妹妹那样的类型?严小时又想到曹殊黧和宋一凡,更加坚定了对夏想的看法。他家黧丫头比他小了两岁,宋一凡比他小了有十岁,看来他还真是只喜欢年纪小的女人,不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女人。
问题是,自己也比他小了一岁,他是不是有点太挑剔了?
坚定立场
胡思乱想间,严小时洗好澡,吹干头发,又换了一身内衣,才悄悄地从卫生间出来。房间内黑着灯,夏想又睡得很沉,她就没有围上浴巾,而是只穿了三点式,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己床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被子里面,忽然又笑了。
刚才真是傻了,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追求的人也多得是,非得让他看上才好?哼,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还幻想他对自己如何如何,真要如何了,岂不是白白让他得了便宜?自己跟了他,除了让他拿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之外,他又能给自己什么?
才不能让他总有好事总得便宜!
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想着想着,严小时就睡着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夏想根本没有睡着。不过夏想知道,不装睡不行,要不两个人同居一室,你一言我一言,说来说去万一意乱情迷,最后假戏真做怎么办?夏想不是有前手没后手之人,平心而论,他最深爱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曹殊黧,一个是连若菡。而肖佳在他生命中的地位特殊,说没有感情,也有;说是爱,也不算。肖佳就如同他的一个梦想,说是从小没有姐姐的他对肖佳有恋姐情结也好,对她的身体迷恋也好,总之虽没有念念不忘的情怀,却有相濡以沫的感慨。
生命中有了这三个女人之后,对于其他女人,夏想就再难生起爱恋的感情。即使偶尔心动,也是一种正常情感的短暂走神。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如严小时一样的美人,又同居一室,生理上的反应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反应才不正常。而且说实话,夏想也有冲动,当他在黑暗之中微闭着双眼,看到严小时穿着三点式从他眼前经过,也觉得血脉贲张,心跳加快。
严小时本来肌肤既白且美,又有浴后美人的慵懒和娇柔,在微微的光亮之下,浑身闪耀着致命的诱人光芒。尤其是她笔直而修长的大腿,瘦削的美肩,甚至可以一手掌握的细腰,虽不丰满但绝对匀称紧致的身材,当她轻灵地走动之时,腰肢扭动,臂部摇摆,给人无限遐想的美感。
夏想很没出息地有了生理上的渴望。
有归有,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自控能力。夏想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从此又和严小时纠缠不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有时遥远,有时又近在咫尺,突破关系往往只在一瞬间。之前,或许可以从容淡定;之后,却又很难再坦然面对。就如他和梅晓琳一样,当然他倒没有什么,是梅晓琳总有不自然的一面。
三十六计,睡为上计。夏想就忍住不想,再说严小时又不是一般人,一旦沾染,以后很难一拍两散,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换一换说法也很对,上床容易下床难。
夏想又想到了明天的演讲会,心思一重,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如果真的无话就好了,也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夏想睡得正香之时,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了,他迷糊之间忘了身在何处,起身接听了手机,却是卫辛打来的电话。
“喂,事情有变,迈克另有重大活动安排,时间安排不开,他想征求你的意见,正式签订协议是提前还是延后?”
各人习惯不同,夏想的习惯是遇到重大问题,喜欢走路思索。他站起身来,穿上鞋在房间中走了几步,微一思索又问:“提前几天?错后的话,又是多久?”
“如果提前,三天之内签订;如果错后,至少错后半月。”卫辛微带沙哑的嗓音越洋传来,清晰得如同在夏想耳边私语。
夏想一瞬间就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错后半个月太久了,现在刚进九月,三日之内签订协议,相当于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周左右。而将台酒厂在央视的广告是十五号播出,中间有一个时间差,按照他的计划,十号和迈克签订协议,十五号央视播出将台酒的广告,十六号在《京城日报》和《燕省日报》同步发表反驳文章以造声势,同时在燕省举行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产业结构调整获得了初步成功。作为最强有力的一次重大反击,双管齐下,一举定胜负。
但突然之间情况有变,如果提前签订协议,难免会走漏消息,只要有风声传出,就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没有出其不意,就难以起到给程曦学等人当头棒喝的作用。
那么他意料之中的一举定胜负的场景就不会出现!
但如果错后,时间就太久了,更是不行。夏想不免左右为难,还没有想好对策,忽然感觉眼前一亮,不由吃了一惊,天怎么亮了?随即意识到是灯光,不由哑然失笑,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严小时迷迷糊糊醒来,她的习惯是一睁眼就开灯。当然她还有一个习惯是裸睡,今天睡觉时虽然穿着内衣,睡到一半时还是觉得不舒服,下身还能适应,上身戴了胸罩,她总是睡不着,就半睡半醒之间随手解开,扔在了床头。
夏想一打电话,她被惊醒之后,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伸手开了灯,然后坐起了身子——胸前的一对白兔活泼可爱地裸露在外,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大胆而热烈地看着夏想。
夏想一时愣了,瞪大了眼睛,大脑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足足过了五秒钟,二人才同时反应过来,夏想尴尬得急忙转过身去,严小时却是满脸羞红,张口就骂了一句:“色狼!”
卫辛在另一端听得清清楚楚,惊讶地问:“你身边有女人?”
夏想不愧是夏想,机智多变,脱口而出:“当然,我是已婚男人。”
卫辛也不傻,立刻不解地问道:“哪里有老婆骂老公是色狼的?”
夏想嘿嘿一笑:“闺趣,闺趣而已。”
卫辛“扑哧”一声笑了:“我还生怕打扰你休息,没想到,我在下午一点钟的时间给你打电话,你还在闺趣之中,精力真好。”
美国时间下午一点,相当于国内时间凌晨一点,夏想尴尬地笑了笑,不接卫辛的话,心中有了主意:“请转告迈克先生,提前签订协议!”
提前签总比推后强,至于是不是走漏风声,暂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可能采取保密措施了。夏想一瞬间作出了决定,签订协议之前和易向师打个招呼,让他尽可能帮助保密。最有可能泄密的环节就是外经贸部了,只要易向师点了头,应该还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过如此一来,就又要欠易向师一个人情了。易向师可是老谋深算之人,欠了他的人情,指不定他会如何让自己偿还。但没有办法,明知是坑也要向下跳。
夏想挂断电话,回头一看,严小时用被子蒙着头,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不过现在天气还热,被子只是一层薄被,严小时心慌意乱之下,也没来得及穿上胸罩,只知道当鸵鸟,又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更显得曲线毕露,美妙身材一览无余。落在夏想眼里,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不同。
夏想急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小时,刚才灯光太亮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你眼睛瞪得那么大,看了那么久还没有看清?骗鬼呢,你又不是瞎子!”严小时又羞又急,才知道女人有时候装大胆可以,真要事到临头,其实也是胆小得很。才被人看了一眼就紧张成这样,真要是他动手动脚,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夏想当然没有动手动脚,而是关了灯,上了床,又说了一句:“明天可千万别告诉范铮你和我住在一起,否则他肯定认为你……行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听课,还有大事要办。刚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成心的。你不是爱吃葡萄吗?明天我给你买最好的葡萄吃,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提什么葡萄,严小时更是又气又羞,夏想故意气她是不是?真是一个大坏人。一边想,她一边觉得浑身发烫。
还想再说夏想几句,却听到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严小时哭笑不得,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转眼又睡着了,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天一亮,夏想和严小时匆匆吃过早饭,开车直奔社科院而去。到了门口,只见范铮正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一脸暧昧的笑容。
他一见夏想就问:“昨天你们住在哪里?开了几个房间?”
夏想就打趣他:“你扔下我们不管,还好意思问?没见你这样当表哥的,严小时可是你的表妹。对了,你急不可耐地去会什么同学,肯定是女同学了?”
范铮嘿嘿一笑:“当然,大晚上的谁去见男同学?是我以前的一个师妹,有过一段感情,现在她快要嫁人了,就和我再藕断丝连一两次罢了。”
严小时“呸”了一口:“一对坏人。”
范铮立刻假装义正词严地说道:“夏哥,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你也不能欺负我表妹不是?小时,你说,是不是夏想怎么你了?”
“我呸你。”严小时生气了,一脸绯红,上前拧了范铮一把,“你不配当我表哥,没一点担待,扔下我就走,还满嘴胡话。”
范铮被严小时拧得疼了,咧着嘴跑开:“好,我不说了,你还真向着夏想,我怕你了行不?”
说话间邹儒赶到了,正好看到眼前一幕,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们年轻人的朝气,走,一门三剑客,师徒***,直接杀向中大。”
夏想呵呵一笑:“得,***都出来了,邹老可真是雄姿英发,豪气一点也不让年轻人。”
几人上了车,说笑间,直奔中大而去。
车上,邹老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程曦学此次演讲的起因和目的。
起因自然是程曦学想向大学生灌输他的思想,培养他坚定的追随者。大学生是下一代社会的中坚力量,说不定以后许多领导人都是从他们之中产生,所以越早向他们灌输自己的思想越好,任何形式的控制都不如思想控制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服从。
可以说,程曦学此次演讲的起因和目的相同,他想通过此次演讲,获得更多人对他的理论的认可,以便他在论战上取得更进一步的胜利。当然也能借此演讲,借大学生发问和讨论之际,让大学生碰撞而出的思想火花为他所用,也可以让他创作出更有激情更有说服力的文章出来。
据说,除了几所最具影响力的大学的教授与会之外,某些大人物可能也会出席会议。当然是不是露面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会躲在暗中进行观察,也许会只露一面就走,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此次会议由中大发起,经过近一个月的筹备,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得以成功召开。此举旨在为程曦学进一步扬名,也是中大为了培养自己的品牌学者而做的一次有益尝试。
当然,是不是中大迫于某方面压力不得已而为之,或是中大确实真心地想将程曦学捧为中大的招牌,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中大为了此次演讲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人力和财力上都不惜下血本,力求将此次演讲举办成中大建校以来最成功、影响最深远的一次!
夏想几人赶到时,会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在李华的带领下,几个人从侧门进去,在前排就座——也不算太靠前,大概在第十排的样子,既能清楚地看到台上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提问的话,也很容易让台上的人看清面容。
夏想还纳闷儿李华能领他们坐在十排中间,在大型活动之中,也算是不错的位置了,可见师母在中大也是极有分量的人物。不料李华得意之余说出了真相,让夏想哭笑不得。
“安排座位的侯教授和他的一个女学生关系不明不白的,被我发现了,我还没有开口威胁他告诉他家老王,他就吓得立刻给我安排了好几个好位置任我挑选……”
夏想无比同情地看了邹老一眼,心想得妻如此,邹老可怜矣。不料邹老一脸坦然,一点也没有自怨自艾的觉悟,反而若无其事地说道:“要是侯教授家的老王能有你一半的机智,他也不会犯生活作风问题了。可惜了,老了老了,晚节不保,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拉下了水。”
“不怪老侯,怪那个女研究生。”李华倒是明白事理,“现在的女大学生、女研究生都太随便了,为了学历为了成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我得看紧你一点,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动物,尤其是在女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果然是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师母站在教授的立场上攻击女学生,但从社会的舆论看来,却是教授师德沦丧,而女学生都是无奈献身。
不过最后所下的结论就太唯心主义了,夏想想起昨晚他的坚定立场,不由沾沾自喜地看了严小时一眼。严小时也正在偷看夏想,被他一眼看来,知道他又想起了昨天的暧昧场面,顿时满面飞红,急忙扭过头去,心跳如鼓。
还好范铮正在凝视台上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没有注意到严小时的异常,否则他肯定会心中起疑。
李华交代几句就走了,她还有工作要忙。李华一走,邹老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你师母是我见过的最目光如矩的女人,她的直觉有时会让人毛骨悚然。”
夏想完全可以理解邹老的处境和感慨,但又想不出太好的安慰的话,只好转移了话题,问道:“程曦学的理论,在大学生中有多大的市场?”
邹老一听此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大学生思想并不成熟,容易激进,程曦学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意借举办演讲系统地向大学生灌输他的理论。只要方法得当,大学生很容易被他鼓动和迷惑。所以说举办演讲,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我也觉得他确实有手段,不但确实有真才实学,而且会炒作,又会宣传自己,同时又披着学者的外衣,打着探讨研究的旗号,迷惑性很大。如果任由他在有影响的大学演讲的话,他的理论会迷惑不少人……我认为,邹老也可以出面举办演讲会,也联系各大院校,向大学生宣扬您的经济理论,拨乱反正。”
点名攻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如何出面、如何联系、怎么安排,等等,我都应付不来。”邹老是真正的学者型人物,不像程曦学深谙政治规则和处世之道。
“稍后我向易部长提提这件事情,相信他也愿意看到邹老出山。”有这样一个请邹老出马的机会不容错过,如果是以前,邹老肯定会反感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会选择站队,仍然埋头做他的学问,当他的独立学者。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夏想的出现,因为程曦学故意挑起事端,邹老也不知不觉加入到论战之中,实际上,他也已经选择了站队。
夏想也就有意暗中推邹老一把,让他也由幕后走向台前。毕竟对于程曦学来说,只有邹老出面才有足够的分量和他对抗。
不多时,千人会堂已经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站在过道和两侧,都一脸兴奋地期待着程曦学的出现。尽管程曦学本身就是中大的教授,但他现在不带研究生,更不给新生授课,无形中给他的泰斗身份增加了许多神秘色彩。
九点三十分整,程曦学迈步走向讲台,时间卡得分秒不差。他一上台,就全场起立,掌声雷鸣。
夏想几人也是起立相迎,对于程曦学,除了和他政治主张不同、经济理论相左之外,对于他的学问和成就,还是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今天的程曦学一身中山装,头发鲜亮,衣着光鲜,精神抖擞,手中还拿了一个紫黑的烟斗,颇有一副国学家的风范。不说别的,光凭这副卖相,当前一站,就能为他增加不少印象分。
好一个程曦学,深得包装宣传之精髓,真高人也。
如今不管伪神仙还是真学者,都讲究一个外包装。毕竟虽然说不可以貌取人,但人人都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这是一种强大的惯性。男人爱美女,女人爱帅哥,就连国学大师以及专家学者,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
是不是高人先不说,至少要先打扮成高人的形象,给人带来不凡的视觉冲击力。
果然,程曦学举手投足之间,风范十足。如果他穿了长衫,再留了八字胡,活脱脱一个大师的形象,只可惜一开口就让他的风姿大减。
因为他的嗓音有些嘶哑,说话时声音不够洪亮,也不够威严,甚至还有软绵绵的味道。男人,说话时中气十足,低音深厚,中音浑厚,才能让人印象深刻,有利于提升整体形象。夏想不免替程曦学感到惋惜,按说以眼前的大师风范当前一站,确实能够给人视觉上的震撼,只是一开口就降低了形象,可见一个人想要做到形神俱备,想要达到表里如一是何等的不易!
程曦学并不知道夏想等人在场,更不清楚夏想的所思所想,为了此次演讲,他还特意请包装公司专门为他设计了形象。从穿衣到发型,到走路的姿势,一举一动,都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和练习。包装公司也含蓄地说过,他的声音条件不好,声线过细,整体形象上就打了折扣,否则就能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学者形象。
程曦学不以为然,他演讲的是学问,是知识,不是卖相。
程曦学站在讲台之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第一排是来自京城各大院校的专家学者,都是同行之中的佼佼者,能前来听他的演讲,让程曦学心中大感欣慰,有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虽然他的泰斗名声早已经传开,但一半是炒作,一半是自封。只有今天看到几乎京城中各大院校有影响力的教授都会聚一堂,是听他演讲也好,是为他捧场也好,总之,他们在前排就座,就等于坐实了他泰斗的身份。
程曦学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
第二排就座的是中大的院领导和系领导,以及几名在经济学领域有突出成绩的学者,表明了中大对他的肯定。
从第三排到第十排,都是京城之中经济学方面的精英,也有一些不便露面的人物混迹其中。其中不乏程曦学的后台指派来的人,也有其他行业的精英。
剩下的就全是中大学生中的精英,挑选的都是学生会的干部以及学习优秀者前来听讲。毫不夸张地说,今天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人是无名小辈,都是在同龄同行之中出类拔萃之人,庸碌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会堂!
程曦学踌躇满志。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同学,很高兴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讨论当前经济改革中出现的一些问题。首先感谢大家的光临,也对各位领导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举办这样的一个盛会,表示由衷的感谢。”程曦学先做足了表面文章,郑重地向台下鞠躬致意。
掌声过后,程曦学开始了正式的演讲:
“……当前的经济改革总体是好的,但也出现了一些偏差,在抓大放小两个方面,都各有问题。在放小方面,某些掌权者在放小时把原来的国有小企业和基层政府的乡镇企业,以很低的价格卖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或者原来的厂长经理,实际上是半卖半送,明卖暗送,掠夺、侵吞公有财产。在抓大方面表现为,大型国企在和外资合资的过程中,表面上是引进了巨额外资,实际上被外商取得了控股权,甚至连自身的知名品牌都被冷藏被放弃,是在以短期利益换取长期的损失,是得不偿失的举动。从长远看,是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是极其愚蠢的短视行为。
“一九九九年以后,加快重点行业的改组和国有大型企业的改革,包括对石油、通信、铁路、电力等大型国有企业集中的行业进行重组。把行业改组和企业改革结合起来进行,大致做了三件事:政企分离;打破垄断;把企业改组成真正的公司,在海内外上市。这样现代公司制度的架子就搭起来了,市场经济运作的总框架就建立了。当然,国有企业船大难掉头,又有几十年计划经济的历史惯性,有一些重大的问题没有完全得到解决,所以提高效率和增加盈利的效果还不是太明显。而现阶段有些省份正在推行的产业结构调整,并没有解决国有企业船大难掉头的客观问题,反而一味地引进外资,或是强行进行重组改制。结果除了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之外,除了让国有经济在经济之中占有的比重越来越低之外,除了让地方政府在短时间内获得所谓的gdp增长,让一些领导戴上了政绩的光环之外,于国于民,没有任何好处!”
尽管程曦学的声音不够洪亮,但他显然很懂得演讲的技巧,很会借势造势,先是慷慨激昂,最后一句又掷地有声。他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现场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夏想暗暗摇头,作为保守派最大的代表人物,程曦学还真会偷换概念,或者说,偷梁换柱。
诚然,任何新兴事物在推广的过程中,总有或多或少的问题出现。毕竟是新兴事情,要有一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以偏概全或以点概面都不全面。动不动就以国产资产流失来否定改制,是彻底的误导和完全的谬论。
因为夏想清楚,现在的情况是,各地所谓的国有企业不是倒闭就是破产,哪里还有国有资产可以流失?除了地皮之外,陈旧的厂房,没有技术的工人,以及不能适合市场经济的管理层,说好听一点,是有深厚的人力基础,说难听一点,就是有庞大的养老负担。几十年的政企不分,几十年的大锅饭,养了一群什么样的职工和厂长,程曦学不是不清楚,他这样是有意忽视,选择性视而不见!
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什么样的话,只要站队就会有偏见,就会有不公正的言论。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就静心细听程曦学还能发表什么高论。
“下面就综合谈谈当前的经济走势和我的观点……”程曦学清了清嗓子,喝了一杯茶,刚才因过于慷慨激昂而微微涨红的脸渐渐平静下来,换了一副严肃和凝重的表情,他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一九九七年东亚经济危机发生以后,中国也出现了经济不振、需求不足、增长乏力的问题。一九九八年又出现了物价总水平下降的状态,经济学上叫通货紧缩。一九九八到一九九九年物价指数一直是缓慢地负增长,对经济走势起了消极的影响。企业产品卖不掉,需求进一步下降,形成恶性循环。二○○○年经济形势出现了变化,经济增长百分之八,投资、消费、物价情况都有了好转。但转变的深度怎样,性质是什么,中长期的趋势是什么则有不同意见。
“现在的经济形式发展势头良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良好的发展之中,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有些省份看到南方沿海一些省份的产业结构调整获得了一些成功——暂且不论这样的成功是不是真正的成功,是短期成功,还是从长远看是一种损失——就想如法炮制,就想依葫芦画瓢,也想推行产业结构调整,也想向外资要政绩,向合资要gdp。我个人也承认,引进资金对于当地的经济改善和结构调整,大有裨益。但各省之间的情况千差万别,产业结构调整也就是在岭南一带还算成功,一些内陆省份也想将沿海省份的成功复制过来,就是想当然而又不合时宜的想法,因为成功从来是不可以复制的。在想复制别人的成功的内陆省份中,燕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省份。”
夏想只是一笑置之,邹老微微摇头,而范铮和严小时都面露怒色,显然为程曦学指名道姓点出燕省而愤愤不平。
范铮和严小时都不是燕省人,但因为范睿恒是燕省省长,俨然也以燕省人自居,容不得别人说燕省半点坏话,尤其产业结构调整又是范睿恒大力支持的方针政策。
范铮和严小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小声说了一句:“谬论!”
范铮更是说道:“一会儿我上台问他一个张口结舌!”
只听程曦学继续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指手画脚:“严格意义上讲,燕省不能说是第一个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内陆省份,但燕省是第一个深入推广并且取得了一点小成绩的内陆省份,目前最有代表性,所以单独拿出来举例,也好和大家商榷。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迈出的步伐并不大,先期只有两个试点城市,单城市和宝市,单城市和宝市的具体情况是……”
程曦学显然前期做足了功课,将单城市和宝市的情况分析得很到位,列举两市产业结构的弊端和经济结构中的不足时,也很有条理。夏想听了连连点头,程曦学在经济学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虽然他因为性格或是立场的原因,只挑选最偏颇的失败例子作证,但也说明他确实有犀利的眼光。
程曦学列举完单城市和宝市的情况之后,随后说道:“成为试点城市之后,单城市只提了两个项目,一个是通海铁路,刚才已经详细解说了通海铁路的利弊,可以说利大于弊,值得尝试。但也只利于单城市一个市,不,只是一个单城钢厂,可以说耗资巨大而收获甚微。不客气地讲,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面子工程罢了。”
程曦学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如果说前面程曦学的理论还有可取之处的话,他将通海铁路比喻成面子工程,只见单城钢厂受益,不见黄骅港码头的兴起,至此,夏想对程曦学的水平也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就算程曦学是为了贬低单城市的成绩而故意说出违心之话,也可见他的品行和品格,已经降低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地步了。
连邹老也听不过去,对程曦学的话嗤之以鼻:“就算程曦学眼光有限,看不到因为单城钢厂的介入,会带动黄骅港口的崛起,他也应该可以清醒地认识到,燕省的中南部几市完全可以仿效单城钢厂的通海铁路模式,都在黄骅港码头为自己建立一个出海口。不用推算也可以想象得到,将会对燕省的中南几市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可惜了,老程,近几年你的心静不下来了,心不静,如何看得远?”
攻击完通海铁路,程曦学又开始攻击文化旅游:“单城市还新上了一个文化旅游项目,听说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一位处长夏想的主意,听说夏想同志还很年轻,才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处长不多见,可见他确实有才能。不过也正是因为年轻,二十七岁正是梦想多多的年龄,我想在座的一些研究生、博士生甚至都比他还要大。诸位研究经济多年,可以设想一下,利用成语故事带动文化旅游,在原来的赵王宫遗址之上,耗费数千万甚至上亿资金,兴建一座文化旅游城,到底是一个好高骛远的梦想,还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议题,如果当成在座各位的毕业论文,肯定可以大做文章。”
又是一阵笑声,笑声中有轻视,有讥笑……
范铮气得脸色铁青,严小时身为投资商,更是气得胸口起伏,几乎要拍案而起。邹老还好一些,毕竟年纪大了,见多识广,也压得住性子……三人都以为程曦学直接点出夏想的名字,夏想更是怒火中烧,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了。
不料夏想一脸淡笑,双眼直视台上的程曦学,笑道:“我要感谢程教授替我扬名,想想看,在场的学姐学妹中,少说也有几十个美女,我的大名经程教授宣扬之后,说不定我还可以借机俘获几个美女的芳心。到底大小也是一个名人了,好名声坏名声不要紧,出名就行。”
严小时不敢相信地看了夏想一会儿,忽然抿嘴一笑:“你真行,被人当成反面教材贬低一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厚到了震古烁今的地步,佩服,实在是佩服。”
邹老也笑:“夏想不是脸皮厚,是心胸宽广,否则因为一句话就被气得暴跳如雷,如何能够沉着应对?小时,范铮,你们在这一点上,要多向夏想学习,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你们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一石二鸟
程曦学哪里知道被他点名的夏想,正坐在台下将他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他知道夏想也混在人群之中,恐怕就不会那么自信从容地演讲了。
程曦学继续说道:“文化旅游项目是否成功暂且不提,出于好心,我还是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成功,否则几千万的投资打了水漂,也是国家的损失。不过我在此还是要向夏想同志的勇气表示敬意,毕竟年轻人要有梦想,要有冲劲……”虽然没有直接讽刺,他的言外之意却是对夏想毫不掩饰的轻视,将夏想的设想当成梦想,无疑是一种十分轻蔑的说法。
范铮轻轻推了夏想一把:“真有你的,被人贬低,还一点也不生气。要是我,早就拍案而起了。一会儿提问的时候,我替你还回来。”
夏想笑笑,没有说话。他心中自然也有怒气,但不能因为程曦学几句冷嘲热讽就火冒三丈,也太没有涵养了。而且他也在深思程曦学今天演讲的根本用意,本来以为他是全盘否定产业结构调整,但听他先扬后抑的论调,似乎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对产业结构调整并不是完全反对的态度,而是有限支持,个别反对。
有限支持就是支持南方已经获得了成功的几个沿海省份,个别反对就是反对以燕省为代表的内陆省份继续推广。夏想摸到了程曦学的思路,南方省份现在的经济规模以及影响力,对京城来说有点尾大不掉的意思。不能说南方省份对国家的政策做不到令行禁止,但因为各地具体情况不同,肯定有一些政策到了发达省份,出于地方保护主义的考虑或是其他原因,存在着阳奉阴违的情况。
尤其是在针对一些大型央企的垄断上面,南方省份的反对声音非常强烈,国家需要动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所以京城之中垄断势力的代表人物,唯恐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获得成功之后,其他内陆省份纷纷仿效,将会进一步触及一些垄断行业的底线,到时将有可能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扼杀在摇篮之中。而南方的成功不能抹杀,也没有必要抹杀,相反,可以借助南方的成功对比燕省的失败,由此得出结论,成功不可以复制。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南方各省位于沿海,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燕省依葫芦画瓢,最终不过是落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下场。
由此提醒内陆其他省份,不要轻易推行产业结构调整,否则不但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没有一点政绩,还会因此落一个惨败的结局。程曦学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打击和棒杀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二是借此演讲传达一个强有力的信号,就是京城中有人并不赞成内陆省份也全面推广产业结构调整。
一箭双雕!
夏想经过一番分析猜出了程曦学的用心,不由心中一寒,比起全面否定产业结构调整,程曦学分别对待的做法更有欺骗性,也更容易让人接受。南方省份的发达是因为位居沿海,交通便利,北方及内陆省份就没有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的优势。因为处于内陆,没有天然的优势,所以成功的可能性极低,风险也极大,尝试不如不尝试。
程曦学的打算就是,要给其他等着看燕省成功与否再决定是否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内陆省份打退堂鼓!
果然,程曦学点评完单城市的改制之后,又开始针对宝市的产业结构调整,指点江山。
“宝市自从成为试点城市之后,迄今为止只成就了一项合资和一项投资。万里汽车厂的投资大概算是一个成功的案例,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达富和柯达的合资,还曾经轰动一时……”程曦学说话间又翻了翻演讲稿,好像才发现什么似的,笑着补充了一句,“对了,忘记了还有一个茂盛酱菜厂,不过投资金额太小了,才几百万的投资,如果也算到产业结构调整的功劳里面,有点拿不出手。可不是我故意漏掉,而是不好意思提出来罢了。”
程曦学明是说笑,暗是讽刺,真有他的,拿别人的成绩当成笑料来制造轻松气氛……显然,他的意图达到了,现场发出一片轻笑之声。
等众人笑完,程曦学才接着向下说:
“其实柯达和达富的合资,早在产业结构调整推行之前,就已经进行了一年多艰苦的谈判,出于种种原因,谈判一直没有成功。夏想——不好意思再次提到了年轻的梦想人物夏处长,他实在是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不得不提,并非我个人对他有意见。平心而论,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跑题了,回到正题,夏想同志主导了此次谈判,将达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卖出了十亿美元的高价,并且说服柯达额外追加五亿美元资金来宝市投资一个数码相机的研究室。据说后继还要增加投资,要生产数码相机。数码相机是不是有市场前景,不在此次演讲的讨论范围之内,我只想就此合资的利弊和大家探讨一二,就说引进了十五亿美元的巨资,到底是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肯定会有人要问,有投资不是成功吗?不对,要看投资的附加条款,以及投资双方是不是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要看是不是我们将辛苦几十年建立的胶片基地,被柯达用十五亿美元就完全据为己有!在座的诸位应该都清楚,彩色胶卷技术看似平常,实际上世界上只有三个国家掌握这种技术,中国就是其中之一,而达富又是掌握此项技术最先进的厂家。现今和柯达合资,是不是可以说,彩色胶卷技术被柯达只用十五亿美元就买到了手中?也就是说,只要柯达下一步再追加投资,只要达富见钱眼开妥协的话,一旦柯达控股,那么达富将会成为美国的达富,中国就可以从世界上三个掌控彩色胶卷技术的国家之中被除名了!”
“轰——”
现场一片议论之声。
“十五亿美元就出卖了达富的品牌,简直是卖国行径!”
“夏想是什么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简直就是民族败类!”
“汉奸!”
“是被柯达收买了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短视行为,燕省难道没人了?怎么能让一个二十七岁的处级干部主导产业结构调整?怪不得没有什么成绩出来,夏想不是好大喜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腐败官僚!”
夏想一脸苦笑,得,程曦学成功地将众人的怒火引到了他身上,他何其不幸?辛苦工作不但没有得到回报,先是被人设计陷害,现在又被程曦学树成了靶子让众人口诛笔伐,夏想哭笑不得。
当然,夏想心中也是怒气渐生。程曦学可以就事论事,可以指责产业结构调整的弊端,但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就不对了,有失身份。不过再一想其实程曦学也并没有刻意对他攻击,程曦学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让大家都对某一件事情深恶痛绝,同时又含蓄地点明,事情是由他主导而成。
自然而然,他就成了众人发泄怒气的对象。
不止夏想怒气难平,邹儒也动了肝火,他低声对夏想、范铮和严小时三人说道:“等一下提问的时候,看我不和程曦学辩论辩论!一定让他下不来台!太过分了,他明知道夏想是我的学生,还敢胡言乱语,难道是觉得我邹儒好欺负?”
范铮和严小时一齐说道:“我们师徒四人一起上阵,一定可以把程曦学反驳得落花流水。”
程曦学见他完全掌握了局势,虽然表面上一脸镇静,假装他公正无私,并非刻意针对夏想本人,但见成功地将火烧到了夏想身上,还是有点沾沾自喜。心想,对不起了夏想同志,不是非要贬低你,谁让你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第一人,不打压你又打压谁?
程曦学稳定了一下情绪,对今天的演讲充满了信心,他继续进行演讲:“在我看来,产业结构调整并不一定是要针对新兴的项目,或是高精企业的合资。将老旧的国企盘活,将落后的国企救活并且推向市场,才是正道。比如单城市有倒闭破产的棉纺厂,有半死不活的将台酒厂,还有一个垂死挣扎的复印机厂,都可以借产业结构调整的东风,展翅高飞,为什么在高瞻远瞩的领导们眼中,产业结构调整的春风就度不了他们的玉门关?”
“宝市也有许多零散的太阳能光伏产品生产厂家,如果能将他们化零为整,作为未来的清洁能源,大力推广太阳能产品,不但能够带来经济效益,也有更大的社会效益,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没有人推广,或是从中牵线搭桥为他们引进外资?而偏偏去做空中楼阁的文化旅游项目,偏偏去投资一个酱菜厂,个中原因就非常耐人寻味了……”程曦学有意引导别人去猜疑,朝不好的方向去联想,不明说,但还是有意去误导,煽动别人对夏想产生不好的印象。如此举动在夏想几人看来,确实有点其心可诛了。
随后,程曦学就此做了总结性发言:“产业结构调整是好事,但也有巨大的局限性,而且在现阶段只适合在南方沿海的发达省份试点推广,并不适合在国内大范围地展开。内陆省份因为自身的地域局限性和观念认识上的保守,在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之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个别主导者由于自身素质和能力的原因,或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假借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广大行其道,实际上是在加剧国有资产的流失,毁掉原有的知名品牌,只拿一些并不能产生真正的效益的虚假项目来取得表面的政绩,为自己谋取升迁的资本……我的观点是,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应该慎之又慎,不宜再在内陆省份继续推广!”
掌声,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掌声!
夏想也附和着鼓掌,不是为程曦学演讲的精彩,是为他偷换概念,成功地蒙骗了大多数人的骗技而鼓掌。程曦学如果生在乱世,当为一代枭雄。他既有才学又有口才,还有利用学问鼓动和蒙骗别人的本领,可以说具备一个枭雄应该具备的全部素质。
如果程曦学从政,将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既有表面文章又有真实本领的对手。历来理念上的分歧最难握手言和,想当初他和邱绪峰因为立场不同而有了政治上的斗争,最终也能摒弃前嫌,成为好友。但夏想清楚,他和程曦学之间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理论上的争执,谁也不能完全说服对方,所以只能拿事实说话,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范铮根本没有为程曦学起立,更没有给他鼓掌,一脸铁青地坐着不动。严小时还算有点礼貌,总算站了起来,不过也没有鼓掌。四人之中,只有夏想和邹儒不但起身,还面带微笑地鼓掌,脸上流露出笑意,好像是真心赞同程曦学的理论一样。
其实夏想和邹老一样,都对程曦学的片面之词不以为然。
程曦学面带微笑——胜利而满意的微笑,朝台下鞠躬。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五排中间的两个人身上,一人五十开外,微胖,圆脸大眼浓眉,目光非常犀利;另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瘦长脸,头发稀少,嘴大鼻宽,眼神柔和。见他们微笑着点头,程曦学心中大定,知道如果得到了他们的认同,今天的演讲就算是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二人之中,微胖之人名骆林开,瘦脸之人名吴林森,是他身后之人智囊团中的核心人物。程曦学目前只是经济顾问,而且是外围的经济顾问,还没有走进核心层。他清楚得很,就算他成为核心层的经济顾问,也比不上眼前二人的地位,因为他们是智囊团中的核心人物。
今天的演讲,一为造势,二为讨好骆林开和吴林森二人,以便二人今后多为他美言几句。
程曦学得到了二人的肯定,高兴异常,演讲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进入到提问环节。他抬手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再来一场热烈的讨论,就对台下说道:“诸位来宾,诸位领导,诸位专家教授,诸位同学,下面进入讨论阶段,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尽我所能和大家一起探讨,谢谢。”
第一排就座的是一位来自北大的教授,名叫柳俊,他首先发言说道:“程教授,您的理论部分讲得非常精彩,有见解,不过后面举的例子就有些不太恰当了,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程曦学一脸浅笑,问道:“柳教授学识渊博,在国有经济的理论研究方面一直颇有建树,您的问题一定非常深刻,我洗耳恭听。”
程曦学的姿态放得很低,仿佛越是如此,越能显出他的大师风范。
柳俊和程曦学尽管不是很熟,但对他的理论也研究了不少,算得上神交已久。柳俊以为程曦学文如其人,是个直爽之人,就直言不讳地说道:“产业结构调整既然能在南方省份获得成功,那么也一定可以在内陆省份获得成功,难道还有南橘北枳一说?照您的说法,岂非表明国家政策也有水土不服的论调?再说您所举的几个例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点失之偏颇了。”
程曦学被柳俊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指出他观点偏颇,不免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努力表现出谦逊的样子,说道:“愿闻其详。”
柳俊见程曦学态度端正,以为他真是谦恭之人,就不客气地说了起来:“程教授只从单城市和宝市几个改制的事例,就得出了在内陆省份不可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结论,未免仓促。而且明明几个例子都有可取之处,却被您断章取义解读为失败,也是对大家的一种误导。其实在我看来,单城市的通海铁路和文化旅游,以及宝市的柯达合资、酱菜改制,不管拿到哪里,都是值得称道的成功案例,怎么在您的口中,就成了失败的代名词,就成了空中楼阁?而且您身为堂堂的教授,多次点明夏想这个小同志在领导小组所起的作用,还有意误导大家对他心生不满。我倒想问问您,您和夏想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儿?”
柳俊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说出,却如一枚重磅炸弹,顿时激了无数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