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便婆（1 / 1）

父母外出务工的日子，只剩下奶奶和我和小表弟在家，每天除了上课之外我们都在一起玩，一起摘化了雪的菜花，捉菜花上驻足的蝴蝶乐此不疲。

提起他，主要是一些愧疚，父母出去打工的日子里，他一直是我的跟屁虫，有时候我也会欺负他，对他下手最重的一次，是在某个春光洋溢的中午。

小学时总会有一些本地的老爷爷老奶奶批发一些小玩意二来学校门口卖，小零食、小玩具应有尽有，我最喜欢的是那种吹泡泡的，一个椭圆的塑料瓶子，里面装着二十毫升的泡泡液，五毛钱买一瓶可以玩好久，那天我一次性买了五瓶，藏在我的枕头下面，下课回来时，发现他拿着一瓶在玩，还塞了一些叶子和土在里面，我顿时怒火中烧，照着他的头就是几拳。

那天，好像是我出生到现在唯一的一次巨大的火，他哭的很委屈，我着急忙慌的去看看还剩下几瓶，但是，五瓶泡泡水都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一秒钟也没有被移动过。我头一次感觉很愧疚，自己留下一瓶，剩下的四瓶给了他，但是没给他道歉，长大后时常想到也愧疚不已，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当时没说，现在没说，以后，或许也不会说、。

入冬了，抵御不了寒冷，我决定转移阵地，把等待的地方从门口换到火塘，毕竟，那里可以减少冻疮的生成。要是没放假，我还可以和小伙伴打打纸板，现在放假了，只能百无聊赖的陪着四四方方的火塘，这日子，真像楼板上挂着的两只火腿，受够了烟熏火燎，越来越干巴。

惊喜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和往常一样，我坐在火塘边抠抠烟灰，弄弄柴火，敲门声是突然响起的，门外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声音，那时候奶奶带着小表弟出去了，我也觉得那是老便婆伪装的想要抓我去吃了我的手指头，但终究是喜悦战胜了恐惧，我跑去打开门，是父亲！还有母亲和姐姐，以及大包小包的东西，里面，有吃的，有用的，有玩的，杂七杂八的撑满了我家的整个冬天。

打开背包，哈密瓜干、葡萄干、各种小吃，都是从xj带来的，是他们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带回来的，儿时的我不觉得几天几夜的站票是多么难熬的事情，只是觉得，坐火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所以也就不会存在说体谅一下他们坐车累不累，当时只想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葡萄干杀手。

肆意的享受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小棉袄、棉鞋、厚手套，春天等到冬天，嘿！这终究还是没有让我失望。当晚，可能是火腿熏太久了沾染上了烟气，整家人都被熏的眼泪淌，不过，这也不影响大家放声的笑。

笑声，传出去了很远很远，是不是会传到爷爷那儿去，让他知道这一刻我们很好，是不是会传到小表弟已故的父亲那儿去，小表弟来这儿没有受苦。

我也时常以老便婆来威胁小表弟，就像奶奶用来威胁我一样：“你不好好呆在家里，老便婆就会把你拉了去吃你的肉。”

老便婆，是大人吓小孩的一贯伎俩，大概就是：从前，小女孩和弟弟的父母要去打工，就让他们去接奶奶来家里面帮忙看家和看管他们两个，但是一定要穿过大蒜田去叫！尽管夫妻两叮嘱很多遍，玩性极大的姐弟两还是忘记了，他们穿过小葱地，还没到奶奶家就已经遇到了奶奶，不用多跑自然很开心，一大一小两姐弟就牵着奶奶回家了。

傍晚，奶奶让两个孩子洗澡，说不洗干净的孩子不能和她一起睡，姐姐比较调皮，故意把梳下来的头发丢到炉子里面，呲呲作响，奶奶看到认为是姐姐不爱干净，让她自己睡，然后抱着弟弟上床去了。半夜，姐姐听到奶奶床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忍不住好奇就问奶奶在干嘛，奶奶说：“我在吃蚕豆，你乖乖睡觉，明天我再给你吃。”

半信半疑的姐姐姐睡下了。第二天，姐姐很早就起床了，去摘桃子，她爬在桃树上，远远地望着奶奶端着一盆花花绿绿的东西在洗，她还是问奶奶了，奶奶说：“弟弟不听话，不洗干净，晚上不带他睡觉了，你快下来，等下分你吃蚕豆。”姐姐始终要大一点聪明一点，她知道了弟弟可能已经惨遭毒手，昨天晚上奶奶吃的“蚕豆”可能就是弟弟的于是，姐姐说：“奶奶，这桃子难摘，你去拿一把烧红的火钳来我摘了等下去吃蚕豆。”

奶奶心切，照办。聪明的姐姐终于让老便婆现出了原型，原来是一丛禾麻，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细细麻麻的尖刺，姐姐怎么也下不来。只好跟过路的人求救：谁帮她下来，她就嫁给谁。最后，路过的裁缝把布料放在禾麻上，姐姐顺利得救，裁缝也如愿以偿。

故事的最后，没有人跟我讲孩子的父母回来见到空荡荡的家会是什么感受，会有多么心痛；也没有人告诉我，老便婆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晚上睡觉我都不敢关灯，白天不敢出去玩，遇到的任何一个人我都认为是老便婆，门口的小葱地我也只能绕着走。年少时，梦里除了有哈密瓜、葡萄干，还有吃“蚕豆”的老便婆。

当过了十多年再次回首这些小故事的时候，便会从中发现许多的不合理之处，老便婆如此的凶狠残暴，为什么家长还是狠心把孩子留在家中独自承受危险呢？在这个老便婆之后，是否还有着其他许许多多的老便婆呢？当然，那时我也不会知道这完全就是父母担心孩子杜撰出来的，老便婆可能是外面的野狗，也可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危险往往就藏在不起眼的细节中，父母希望我们能够像成年人一样细心再细心。

儿时的许多事，我都记不太清了，偶尔遇到叔叔伯伯，会从他们口中听到说：小时候我多么多么的乖巧。听听，也只是笑笑，长大了，以前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的重要了。还好小时候学习不用父母怎么操心，在班上，我总是排在最前面的，拿到的三好学生奖状到现在都贴在我家右边厢房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