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少(1 / 1)
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我的出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幼时家乡小孩出生,只会庆祝第一个,我是第二个。
姐姐早我六年出生,我没有一个红红的宾客随礼本,只有一栋我出生时奠基的泥土房子,整栋房子共有三间,堂屋、两边是厢房,房子前面是一块小小的院坝,沿着院坝出去就是我家的小小的猪圈,还有两扇小木门,据说那两扇木门,是母亲的嫁妆。
二十多年来,这座房子静静地见证着一个平凡孩子的成长,我长多大,它也长多大二十多年,不管我走到哪里,它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我从来没离开,也仿佛,立在那里的一直是我自己。
父亲是属于那种老实敦厚的庄稼汉子,由于整天在地里面劳作,两鬓的头发都有些许斑白,
印象中小时候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倚坐在那两扇小小的木门旁边,忙完一天的活计,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叼着一块五一包的金丝猴烟,落日法人余晖映照在他黑黢黢的脸庞,他一言不发,可能是在思考,今年的收成如何;也可能是在思考,儿女下学期的学费,要怎么才能筹到。
儿时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柴米油盐,只是和众多小孩一样,每天追逐一两只蝴蝶,就能够跟妈妈讲上好一阵子;也不曾注意到,父母间时有的争吵,大多数时间都是看了看我和姐姐,又暗自擦擦眼角还没干的泪水。
那时的我,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每天起床,揣上两个烧洋芋,就能和小伙伴玩上一整天,父母的责骂都变成了耳旁风,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父母在家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两岁时的一场重病,差点要了我的命。最初,我身上一直起水痘,母亲给我喂药,几天下去,仍然一点用也没有,反而越来越严重。对于儿时的回忆,大多都已经忘记,更何况是在两岁的时候,所以,我不记得母亲多少个日夜没有睡着觉,也不记得,眼泪,究竟在她眼角挂了多久;不记得,那个汉子在门口坐了多久。
那场病,要了父母的半条命。
终于,父亲决定,把八岁的姐姐放在大爹家,他则带上母亲和我,背上一点干粮,硬生生走了半个多月,从巧家走到昆明,再从昆明走到景洪,最后到了嘎洒,我远房的一个舅爷在那里有工作。
还好,上天是眷顾我的,我的病总算是得到了控制,父母在嘎洒边打工边为我治病。
值得一提的是,我竟然是我们社第一个亲眼看到挖掘机的小孩,这让其他小孩羡慕了好久;当然,当时我并不记得那是什么感觉,也不记得被另外一个小孩用铁楸敲在脑门的滋味,只是到现在我脑门都还有一个印子。
在嘎洒呆了半年多,我的病终于快好了,于是,母亲背着我,父亲背着嘎洒所得,又是半个月,回到了那间和我同龄的房子。他,不曾离开过,他的根,就在这里。
对于儿时的事,大多是从母亲那儿进行回忆的,因为我确实不是什么神童,不能记得很久以前的事。不过,直到现在,我梦里面也会出现这么一个情景:一个汉子扛着大袋东西,一个瘦小的女人背着一个时刻在哭的孩子默默的跟在他后面,沿着铁轨,从这头走到那头,这铁轨,怎么也走不到头。
四岁的时候,家乡通了柏油路,电是一起通的。
我家门口,有一块小小的菜地,那天,工人叔叔在我家门口挖了一个大坑,把一根巨大的水泥桩子种在里面;就是那天,除了那个静静立着的泥土房子,多了另外一个陪着我的东西。
那根电线杆,成了父母吵架时我和姐姐的依靠,我给她擦擦眼泪,她又给我擦擦眼泪,然后,两个人靠着电线杆坐下,等着眼泪未干的母亲出来叫我们吃饭。
总的来说,比起其他小孩,我小时候还是比较幸福的。
修路的时候,那些挖掘机会停在路边,晚上让父亲去帮忙看着一下,酬劳是五块钱。晚上和父亲去守挖机是最幸福的了,因为不仅可以近距离的欣赏这个庞然大物,还可以喝到甜甜的辣辣的东西—可乐,白天操作员干活时总习惯拿一瓶两瓶可乐,我会远远地看他操作挖机,他歇着的时候就会拿过来给我喝上一口,晚上下班时,他也会给我留上一点,喝可乐,是我年少时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父亲到处找活干,帮人家背煤,一转五毛钱;去帮忙修路,一天一块钱;去帮忙查电表,一个月十块钱,在那个物价便宜的年代,虽然每天得到的钱少,但总是能够存下一些,毕竟,那时候两个菜的包谷饭只要二角五分钱就能够随便吃了。
慢慢的,我家没有一开始那么家徒四壁,爸爸攒了些钱,买上了一个黑白的电视,那段时间,好多小孩都会来我家看电视,我家里总是乌央乌央的一大堆。
后面,不知是父母吵架把电视砸了,还是猪从圈里面跑出来把电视弄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电视看。只能偶尔背着父母,悄悄跑去隔壁爷爷奶奶家玩,那时候父亲正值壮年,所以对爷爷的教诲总是听不进去,爷爷让他买点家畜喂着,他偏不,非要吵着去和其他人做买卖。
相持不下的结果就是杯子摔了,一年能够吃到一两次的火腿也摔了,就那么乱七八糟的放在院子中间,等两人不欢而散时,妈妈和奶奶又去一样一样的捡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不允许我去爷爷家玩,悄悄去被发现的后果就是一顿暴揍,当然,这也不能阻止我悄悄的推开那扇门,因为那边,有许许多多的好吃的好玩的。那时的爷爷在供销社上班,因此我和姐姐,大伯家的姐姐妹妹弟弟,都能够经常沾沾爷爷的福,得到一些好东西,所以,我和姐姐免不了铤而走险,以皮肉之苦去换取一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