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起源（1 / 1）

“那店长，你把他带过来只是顺带完成自己的事儿的，不是专程来找我麻烦的对吧？”轩揉着发红发痛的下巴，盘坐在猎人小屋的破羊毛毯子上向店长确认。虽然黎在看清轩装束的一瞬间就想把他捏死，但是在店长的枪火劝阻下终究没下死手，不过考虑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以及白白让自己跑了好几里地，他并没有阻止黎“适当”地报复一下轩，然后轩的下巴就结结实实地被来了那么一下，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醒来后已经是黄昏了，既然确认了三人并没有恶意，轩就放心地带三人回到了猎人小屋，只不过原本仅提供一个人落脚的小屋子一下子来了四个人之后显得有些拥挤。

“不是，别紧张，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店长一边往壁炉里添柴火一边盯着火堆上沸腾的汤锅。“信不过。”轩毫不迟疑地摇头，“每次跟你换的燃油和吃食都缺斤少两，还总是明里暗里套我话，想从我嘴里把那些老古董的来历给问出来。”店长搅动汤锅的手一滞，默默地盖上锅盖，从窗口探头，有些气急败坏地把正在喂马的黎和辕叫了回来，准备讲讲关于他“老朋友”交代的事儿，然后再听听轩叫他出来的理由。

文明是一种集合体，是智慧生物自出现后与自然，与其他智慧生物，甚至与自己之间不断碰撞，摩擦，融合之后的产物，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涵盖了被智慧生物所能接受的所有物资与精神的总和。它既虚无缥缈，却又切切实实地存在在这个世上，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总能使人感受到其所存时代那厚重且独特的文明气息，同时，这些风云人物也将自己辉宏的一生为文明的跃进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们消散后存留的遗物，便是后人踏寻遗风，重塑昔日文明的重要凭证。

“……所以店长，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去找什么‘伟人的遗物’？”轩挠挠下巴，那里还隐隐有些刺痛，“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骗我们去扩充你的古董博物馆？而且那些玩意儿跟我们有啥关系？你要的话，去云汉博物馆拿不就行了，这会儿也没人会拦你。”“物质，”店长没有理会轩的插科打诨，他从包里取出一罐肉，打开后放进了沸腾的汤锅里，“与精神。”他又拿出一个大白萝卜，拿它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轩与黎，然后快刀切成块丢进汤锅里，拿自己那长柄汤勺胡乱地搅和搅和，又重新盖上了锅盖。

“我想，有人跟你们说过，找到继承者，他会拯救这个世界，满足你们的愿望。”店长面具下的双眼倒映着火光，看着懒懒散散的二人，“那只是继承者所背负的零光片羽罢了，因为……”“因为继承者拯救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将这整个文明延续下去。”面对辕的插话，店长并没有恼怒，他默认了辕的解释。

“这跟咱们有啥关系？这事儿你不得去跟什么继承者说嘛。”黎掏掏耳朵，对店长文绉绉的话很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壁炉上炖着肉汤什么时候能进自己的肚子，而轩虽有几分兴趣，但也搞不清楚店长究竟想说些什么，并且，他对继承者的任务也抱有微词：“店长你自己都说，文明是漫长历史中积累下来的产物，既然它是顺应着人类发展而自然产生的，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人所代表。”

“一个人虽然无法代表整个文明，但他可以是一枚火种，”店长的声音有些低沉，让他显得更加神棍，“人类出现之前，是漫长的泛古时期，大地上肆意奔跑的不是车辆，而是一只只庞然巨兽，它们统治着这片大地万万年，仍未形成属于它们自己的文明，凭什么人类仅在这世上存在仅万年，就能赶超对方的万万年，你们不好奇吗？”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诱惑感，勾动着二人的好奇心。

“人类以本能与体能为代价，换来了相较于那些巨兽而言更为庞大的脑容量，以此为基础，我们得以学会组建社会，利用工具，从而发展出来的属于我们的文明。”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黎突然出声到，条理清晰，让人信服，连店长都不由得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颇具道理。”“在学校打过工，那几个白胡子老头在课堂上扯得内容，听起来很有意思。”这个魁梧的男人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不介意多一个旁听生，我就多听了几节课。”

“那为什么会选择舍弃本能与体能，转而去选择进化未来可期的智慧？”店长突然问到，“蛮荒之中，提升智慧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相比之下，更强健的体魄与更锋利的爪牙在生存中能给予更直接，更快速的帮助，不是吗？”他打开汤锅尝了尝味道，往里撒了一点盐，“况且你们也知道，荒狼，猿兽之类的野兽，同样有着简单的社会结构，其智慧也能与少年相当，这已是目前它们所能发展的极限，人类又有什么理由能够在短短万年里，与同时期的野兽拉开这般难于跨越的鸿沟呢？”

店长的反问让二人陷入沉默，他的问题荒诞，却又不无几分道理。

“领导者。”店长自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文明的出现当然需要时间的沉积，但是如果有人将一个文明的框架搭起，以此为基石，重新创造一个文明便显得轻松许多了。”他将汤锅里的食物盛出，一碗碗地递到三人面前，再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碗。“并非文明发展迅速，而是此等发展，它在过去早已经历过了。”

轩与黎此刻都默不作声，只是将饭碗里的食物刨进嘴里，店长讲的并不晦涩，从他的话里，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古以来流传于云汉大地上的神话，古神创世，化身双龙，领其民各自为政，数百年才重新合而为一。“店长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轩问过无数遍这样的问题，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沉重，疑惑与恭敬。“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罢了。”店长还是与之前一样的说辞。

没有人再说话，四人充分展现了夫子“食不语”的礼教观念，沉默着吃完了这顿相对丰盛的晚饭。

“店长，”沉默许久之后，轩终于开口了，“虽然我有了一些猜想，但是我姑且还是想问问你，本来这也是我把你叫过来的目的。”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组织语言的同时也做好了面对疼痛的准备。“我前往逐鹿野的途中，遇到过一个奇怪的老人，在那之后，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龙！”他死死按着脑袋，感觉自己的脑浆在不断沸腾，几乎要从天灵盖里窜出来。当他说出“龙”这个字的时候，一旁的黎突然也像轩一样死死按住脑袋。

“如你所想，那就是上一位继承者，也是这一世代的领导者。”店长对二人的痛苦视而不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茶叶罐，捏起三片茶叶放进涮干净的碗里，拿滚烫的开水冲开。“你梦见的金龙，他梦见的黑龙，皆是祂的半身。”

“不对，店长，”忍着剧痛，汗如雨下的二人同时出声到，“我梦见的不是金/黑龙，而是黑/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