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应存于世之物（1 / 1）

这种横跨整个江面的斜跨桥在两座城市之间架设了三座，分别被冠以日，月，星之名，实际上三者之间不论从建造的目的还是使用的建材都并无大的区别，纯粹是云汉人与生俱来的浪漫感在作祟罢了。

辕独自一人走在星之桥的人行道上，在绿色还未蔓延到的人造建筑上，世界末日那种荒凉与悲怆肝尤为强烈，桥面上是停的密密麻麻像无头苍蝇般的车辆，他们都是逃难的民众，却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总觉得只要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就能幸存下来，可最终只是为自己迁坟罢了。

“哒，哒，哒”，厚底鞋敲击在青石砖铺垫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声，因为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踪影会被外人发现，辕卸去了脸上的面具，放下兜帽，久违地享受江风吹拂自己的长发，天青色的玉扳指在他眼前跃起，又稳稳地落在手中，扳指上面镌刻着复杂的螭纹和卷云纹，这些花纹并不完整，因为扳指本身就存在着一道道被弓弦拉出的伤痕，可正是因为这些不完美的伤痕，为扳指镀上了一层古意，使人爱不释手。

没有轩拖后腿，辕孤身一人反而走得更快，毕竟他并不需要携带什么辎重，也不需要规避失格者或是野兽，有魔力的援助，他不知疲倦，也无所谓饥饿，虽然多日的同行让他重归这种非人般的生活时，有些稍显别扭，但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在路程的后半段他却总感觉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有一种让人恶心的窥视感常伴他的左右，无论他行进的或快或慢，那种窥视感总是如影随形，但是当他静心去感受周遭的一切，却又一无所获，头顶依旧万里长空，江面与大桥还是一个空旷一个杂乱，一切的一切似乎又毫无变化可言。

古怪，非常的古怪，这种不可名状的古怪感让辕很不舒服，他久违地改变了闲庭信步的前进方式，迈开双腿奔跑起来，他跑的很快，因为运用了魔术，强行使这具身体超负荷地运转起来，时候估计会因为过载好长一会儿不能动弹吧，不过也足以让他跑过这一段又长又诡异的大桥了。

“啪嗒啪嗒啪嗒……”终于，在高速移动中，那窥视感终于漏出了马脚，一种微弱的，恶心的，听起来黏糊糊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传进了辕的耳朵，它很轻，完全淹没在风声和辕自己的脚步声里，若不是辕集中精力去分辨，怕是又会被它混过去。

“什么……生物？”辕脚下速度不减，眉头却已经竖了起来，一种高速的，隐匿能力与感知能力都极为强悍的生物，在辕的认知中，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他猛地停下脚步，那微弱黏糊的啪嗒声也戛然而止，似乎之前的声音是辕的幻觉，但是没有，那种令人恶心的窥视感依旧紧紧地坠在身后，辕无法从这种恶心的窥视中读出任何感情，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就像在被一具活的人偶死死盯着。

终于，在漫长的奔袭之后，轩看到了桥的另一头，他居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种让人寒毛直竖的窥探感或许对他的生命造成不了威胁，但会让他感到特别的不舒服，从降临至今，他还是头一次产生这种不愉快感。

下了桥，那股窥视感就如潮水般退去，虽然辕还想再往前挪几步，尽量远离那座诡异的大桥，但是他的双腿已经不干了，超负荷带来的副作用让他的双腿像烂泥般瘫软下去，轩只来得及调整一下自己倒下的姿势，让自己仰面躺下，不至于把脸摁在枯黄扎人的草地上摩擦，看看蓝天总比亲吻大地舒坦，当然，他也没忘记带上那副掩人耳目的面具。

“喂，小子，睡在这里是找死吗。”眼前突然一黑，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秋日珍贵的阳光，这是一副熟悉的面具，在几个月前的逐鹿野，这副面具把轩狠狠地压制在地上，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当然，这和辕没啥关系，虽说那个自称退休的告诉他轩是继承者，但是他也说过，面前这个大汉是另一个，他只要确保二者有一个活着就行了。

“饿了，没力气，动不了。”辕言简意赅地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没从面前的人身上感受到杀意。“死远点，别妨碍我做事。”他似乎没有认出是辕，毕竟辕重新戴上的面具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完全不同，拽起辕随手往远处一丢，全然不顾他会不会撞到磕死在哪块石头上。

恶鬼站在桥边，手里举着一个破烂的望远镜，望向星之大桥，和辕一样，他也感受到桥上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甚至他可能知晓那桥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从他一身的装束来看，似乎还想把那东西弄回去。

“回去了。”恶鬼喃喃自语，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看着延伸到远方的星之大桥沉思。“喂，小子，跟你商量个事儿，”恶鬼突然来到躺尸的辕面前，虽然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威胁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我呢，对桥上有个玩意儿很有兴趣，但是需要有人帮我把它骗过来，现在，我给你吃的，你帮我把它骗过来，怎么样。”

还没等辕拒绝，恶鬼已经自顾自地拿绳子把他的手脚统统都捆了起来，临了还在他嘴里塞上个饭团，“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恶鬼检查了一下自己绑的够不够结实，在确认辕无法凭自己逃脱后，他满意地扛起这个人肉诱饵往自己的营地上走去，完全不在乎肩膀上辕的挣扎。

辕其实并不担心自己被作为诱饵后会死在大桥上，魔术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让他逃离危险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他实际上也对给他带来那种诡异窥视感的真相充满了好奇，这不是个好习惯，或许是传染了轩的臭毛病，总之，虽然辕表面上满脸惊恐，全身抗拒地扭动着，但实际上却默默配合着恶鬼的行动。

可惜一到恶鬼的老窝，他的眼睛就被一块黑布给蒙上了，完全看不见恶鬼所谓的“准备”，多少有些遗憾。

当辕重见光明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牢牢地绑在星之大桥的铁索上了，不远处，恶鬼蹲在一块拆下来的汽车靠垫上，手里握着长弓，张弓搭弦，死死地瞄着这边。今天天气很好，穹顶之上没有一丝云彩，月亮得以将辉光均匀地抛洒向大地。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江风吹过姬水，卷起水浪发出的哗啦声。

不。

细听之下，除了浪花声，还有一种恶心的，似乎是某种两栖动物的蹼踏在泥淖上的啪叽声从桥下传来。慢慢地，一个身影蠕动着从桥下爬了上来，在铁索的阴影笼罩下，看不真切，它畏畏缩缩的，似乎不敢完全把自己暴露在月光下，但是对桥上的东西又狠不下心放弃。正当那怪物进退两难时，似乎是看清了那怪物的样貌，辕突然开始惊慌地挣扎跺脚。

他当然不是真的感到恐惧，而是故意将那缩在影子里的怪物骗出来。听到那急促的“笃，笃”声，那桥边的怪物也按捺不住了，它迅速地从阴影中爬出，急促的啪叽声听着就让人反胃，借着月光，辕也终于看清了怪物更令人反胃的外貌，刹那间，恶心，惊悚，厌恶，这些原本与他毫无交集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那是不在他知识范围内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甚至说，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这样的存在对，简直是在对“生命体”这一概念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