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等风来（1 / 2）
《今夕何夕-一个贪官的救赎》
深秋，老尚在山里的气候就有点凉了，钓鱼已然没大兴趣了，跟雅兰说想在饺子馆里干点活做点工作。
雅兰说：“终于你想下山了，——应该说是出山。那歌是怎么唱的来着？阿妹-----等着---那---阿--哥-来--唉，（阿哥阿妹情意长）。”
老尚：“干什么这么高兴？”
雅兰：“因为从此，生活的一切开始正常化了。”
老尚：“离刑满释放还早着呢！”
雅兰：“那是形式上的。你心理上健康，心灵上自由，我们谈笑间走过了风和雨。”
她发自内心地咯咯笑着又说：“我早安排好了！现在是9个蔬菜和养殖基地，你先做监管，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熟悉了那些业务流程，之后成立绿色农牧公司，你做总经理，咱们不能安邦定国平天下，那就坐山为王吧！”
老尚：“这话，真扎耳！”
吉普车修好了。老尚围着车转了半天：“还真看不出来。”
老尚惊叹：“修得真有水平，当时基本上撞碎了，我以为彻底报废了。”
雅兰告诉他：“本来想修完就卖了，换新的，可是二手车行才给2万块钱。我就让他们开回来了。咱们自己留着吧。你开着跑基地，上山下乡挺好，毕竟是四驱车。SUV。”
老尚：“我不敢开了，无照驾驶。”
雅兰：“你呀！就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别人下套你就往里钻。咱们这是山区，没人管。开汽车比开拖拉机安全。拖拉机是人就能开，汽车为什么不能开。只要不上公路，不对道路交通构成危害就行了，你怕啥呀？”他边说边绕着吉普车转了转，又说：“这车开了这么多年还真有点感情，怎么看怎么顺眼。没问题，开着吧！人家美国人就爱开SUV，SUV是户外运动爱好者的标配，爬山越野如履平地，蕴含着激情和浪漫。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SUV的好处一点用不上。还费油。那才叫浪费资源。”她拍拍车后身，“摇身一变，还是一条好汉。行了！好好干！”她声音柔和，说的话却很有男子气概。
老尚在蔬菜大棚里和农民交谈，才知道，现在的蔬菜，从种子到栽培灌溉技术基本都是国外引进的，而且更新换代很快。无论是户外的蔬菜，还是大棚里面的瓜果，都让他惊奇得有些着迷。西红柿、草莓、茄子、黄瓜等等，挂在枝上的，长在地上的，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只要你肯伏下身子近距离地去盯着它看，会发现它们不仅是有生命的，而且生命十分美丽。它们可能都想着跟你交流，在想象中你能感受到它们在胆怯地打量你，窃窃私语。造化真是神奇！让人不能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是上帝创造了万千生命的美妙！他又想起了山上的那些蘑菇，它们是一群定格的舞者，亭亭玉立的精灵！奇怪的是，和这些人工培植、种植的蔬果给人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不可理喻，不可名状，或许这就是野生的和人工的区别。上帝让人类不同于其他生物，有思想，有灵魂，有语言，嗅觉，视觉，听觉，却没能让人类感知其他生物的意境，这种就像生与死阴阳两隔的遗憾，肯定是人类永远的痛。
老尚在大棚里研究装箱蔬菜的绿色包装，拿起一根顶花带刺儿的小黄瓜，准备用瓶装矿泉水冲洗一下。菜农阻止他，拿起一根儿就咬了一大口，说：“很干净，没农药化肥。”
老尚还是用瓶水稍微冲了一下，咬了一口，舒展了一下眉毛，显出很新鲜很美味，满足地频频点头。
老尚穿的工装，帮着菜农装完车，走到也穿着工装正在成品检验单上签字的雅兰身边，问：“怎么可能消化掉这么多蔬菜？”
雅兰语气充满自信“多吗？——差远了！美食城倒是用不了多少。主要是附近三个县两个市的订单。咱们周边5个村共9个基地。一周内的货都订购一空。供不应求。我刚刚用贷款引进了以色列的设备，下个月就能上马两个新的现代生化蔬菜基地。你知道。这蔬菜基地的收入可比美食城多多了。美食城就是一个点，这蔬菜基地是个面。而且范围越来越大。网上的订货，都有外省的。”
老尚还是不能理解：“他们怎么知道你这儿有绿色蔬菜。”
雅兰得意地微笑：“那不是饺子馆儿给闹的。饺子馆儿，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愿意去接受采访。你以为我图虚荣，花钱买名？咱们做广告做不起，新闻采访呢，花钱不多，真实可信。我只要弄出点噱头，借着新闻采访宣传饺子馆儿的肉是现宰现杀的，菜是当天的，没有污染的，纯绿色的，最后是买肉的和买菜的预订单比来订餐吃饺子的多。只好突击发展专供特需的种植养殖基地，建一个两个供不应求，建三个五个还供不应求，现在9个，马上就12个。天然养殖场马上扩建。珍禽放养场，高山养殖场，挤在附近这三个山里，你可以多去那山上看看，引进的珍珠鸡正在繁育，风头乌鸡已经漫山遍野，这几天就该出窝了。”说到
这儿，她转身追上小货车，开门坐在副驾驶上，落下车窗，回头对老尚说：“你忙完了。就赶快回家吃午饭吧！”车缓缓开走了。
这三个山都毗邻老尚常去钓鱼的那个山，已经开始变样了，上山的小路成了石阶路，很多地方加装了白色护栏。蜿蜿蜒蜒的像个风景旅游区。上山就是天然养殖场和珍禽放养场。几个养鸡的老太太用哨子呼唤遮天蔽日的乌鸡。老尚接过老太太抓来的乌鸡仔细看，完全被乌鸡那美丽的眼睛迷住了。那眼睛明亮清澈，天真无邪，那要怎样的灵魂才能配上这样的眼神。他亲了亲乌鸡的喙。正好雅兰从车上下来看见了这一幕。怪嗔地揶揄道：“哎呀。多脏呀！那是吃虫子的嘴。”
老尚赶紧把乌鸡放下，掏出手纸用力擦嘴。
雅兰咯咯笑起来！
两位吹哨的老太太完全被呼啦啦飞来的乌鸡白漫漫一团淹没了。
雅兰递过一个EMS快递纸袋：“你的！12区微信大学客座教授聘书。‘蓝图书’大讲堂！”
老尚抽出来红色烫金大字的聘书。看了一眼又放进去了，还给雅兰。
雅兰少有的正经神态：“怎么样？教授先生，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啊？”
老尚拧着眉头沉着脸，低声说：“再说吧！”
“再说什么呀？两个月以后就要报到。课程安排、讲义、课程大纲等等，还有各种手续，时间可紧着呢。”
“我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当校长！当官！你现在这个身份确实不合适。当教授讲学问、讲学术、传授知识，学校还有用人的自主权。哼！对你再合适不过了！北京那边的手续他们去办。多好！”
老尚沉着脸：“我还没想好，再琢磨琢磨！”
十二
时间真快呀！两年一晃就到了。那天，当老尚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和往常一样，这个时候雅兰父母都在饺子馆忙着，家里只有雅兰一个人。灯光下，饭桌上除了店里服务员送来的几个菜，中间有一个大蛋糕。蛋糕上是红色的双喜字。老尚进屋洗完脸，换完衣服，雅兰就拉着他走到院子里来赏月。
真是月明星稀呀！月光有揽之可盈手的质感，院子里如同白昼。两个人挽着手，静静地仰望着月亮，呼吸着如水一样清澈的夜色，良久，雅兰才像自语一样轻声说：“今天是七夕，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老尚仰着头，满脸月光，一言不语。
他跟着雅兰回到屋里。雅兰把蜡烛一根根点着，问老尚：“你怎么不说话？”
老尚习惯地拧着眉毛，烛光前脸色金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天上鹊桥相会，桌前婚约两年。”
雅兰微笑：“我以为你忘了！”
老尚：“我怎么敢忘了！记着呢，念念不忘！”
雅兰：“很久了，那怎么一直没见你提这个事儿。”
老尚：“我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啥药。我不提这戏还能演下去，我一提再穿帮了。——不好意思提，也不想提。愚蠢的侥幸心理。自己都觉得可笑。”
雅兰笑了：“想得那么复杂。葫芦里的药都给你吃了。咱俩的戏也演得挺好。一切都坦坦荡荡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和不想提的呢？——还什么侥幸心理！”
老尚不语。
雅兰：“你怎么打算呢？’
老尚：“这结婚协议明明白白最长两年。今天到期。我能有什么打算！和结婚时一样，还是全听你的。”
雅兰：“我看你有点情绪化。”
老尚沉吟了一下：“这话题让我心里也不舒服。”
雅兰：“要不今天咱们不谈这个事儿？”
老尚：“早晚要说的事儿，还是早说的好。”
雅兰：“有什么想法，就说呗！”
老尚：“说心里话：“这两年凡事都习惯听你安排，思想上就有惰性。所有不愿意面对的事儿都下意识回避，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雅兰：“绕了一大圈子，还没回答我。到底怎么打算”
老尚：“没打算！’说完觉得话不太对，又赶紧补充说：“当然不会赖着你这儿。”
雅兰：“教授的位置嫌不好？”
老尚：“我真不想去当教授。习惯了面对青山绿水，一想到要用带罪之身面对众多学生，尴尬，心里就不舒服。”
雅兰：“如果马上接到提前释放的通知书是不是心态就好了。”
老尚摇摇头，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安排就直接告诉我，不就得啦！偏要折磨我一下是吗？”
雅兰微笑：“又皱眉头！——总得提醒你。你不皱眉头时候，真的特有魅力。”
老尚无奈的叹口气：“你不是就想让我走吗！”
雅兰给老尚满了一杯红酒，自己倒了点香槟。
老尚：“可我去哪儿呢？我真觉得
离不开你。我答应过你，绝不赖着你。这一点绝不含糊。可一天一天越来越接近两年，心里一想就烦，只能无奈地念叨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时候再说吧！昨天还想，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怎么都行，就是杀了我，已有两年的美好生活，无怨无悔！”
雅兰又咯咯笑起来：“呀！先是英雄气短，接着就气贯山河。死了都无怨无悔。雅兰紧搂着老尚贴着脸说：“能听到你亲口说离不开我，酒没喝下去，肚子都热乎了。我满足了！”
雅兰斟满两杯红酒。说：“两年了，真快！一晃就是两年！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我这两年就比你这两年长。”
老尚：“那怎么会？时间是恒定的。”
雅兰：“你看吧。你总是不愿意跳出自己的成见。我这两年是40比2，你的两年是60:2。哪个数大？哪个数小。”
老尚跳开了这个话题，感叹道：“60啦。人生一个甲子。60就可以成为老人了。”
雅兰学着老尚感叹的语气，表演着说：“40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此时该是儿孙满堂了。”说完咯咯笑起来。
雅兰：“我要告诉你：你是我唯一的结婚满两年的人。也是我想让你成为第1个主动跟我离婚的人。”
老尚锁着眉头琢磨着这两句话。
雅兰：“我和你结婚时的感情是非常模糊的，也有些混乱。如果说那时候有爱的成分，应该更多的是对自己青春岁月的爱，而你在我青春岁月里的形象就是个男神。其他也有救人水火的侠义情怀，感恩报恩的善心。怜悯同情之心等等都特别想在你身上表现表现。觉得我拿婚姻做赌注很值。是必需的，必然的！真就像你说的：‘闷葫芦里要表演一出大戏。’我自己好像也感觉到是在演一出大戏，强迫自己进入角色，有意无意地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求自己，克制自己，必须把你这两年安排好，把一切可以给你的爱给你，用一切的良善呵护你，一切的真诚治愈你。你刚才说表演两个字。我听了很震动，转念一想也很准确。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只要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真诚地表演、戏的虚假就成了现实，可能比现实还真实。我细想这一路走来的情景，觉得越往后戏越真，或者是弄假成真了，再或者是本来就是真的，只是自己没弄清楚而已。总之真真假假不论真假，我可以肯定地说，后来，也就是说现在，我真的爱你，爱上你了！”
老尚舒展了眉头，酒劲上来也让他的脸上泛起红光。不好意思地说：“你总是能把复杂的情感表述的这么生动。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语言天赋。我就毫不犹豫地去当教授。你说得我这脸都发烧了。”
雅兰歪着头，欣赏着老尚的诚恳。暗忖：他真的不再是当官的老尚了！
老尚：“可我在等你的结论。”
雅兰打趣：“着急吃不了热汤面。”
老尚微微一笑：“那就晾晾再吃。”
雅兰习惯性的温和语气说：“我想来想去。决定必须现在放手。也就是现在必须放虎归山。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去大展宏图。我也不应该打破自己的魔咒。就和你刚才的心里一样，这个结果早说晚说终是要说的。要不是你着急催我，我可能还想说点别的。”
老尚知道雅兰每到面对严肃话题时都是这样亲和的表情。这反而给人居高临下的不愉快感受，便脱口说：“今晚上这就是鸿门宴吧！”
雅兰微微一笑：“不过呢，我并不是说，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之后你去当教授，我在村里开店卖饺子。咱们直接分道扬镳。”
老尚这回舒展了眉头。盯着雅兰，等待下文。
雅兰摆弄着酒杯：“我内心深处总有声音提醒我。爱在身边时看不见，离开才会身陷寂寞。我跟你老尚已经习惯了，你走我真舍不得。何况离了婚，又天南地北相隔，这日子很难设想。现在是进亦难，退亦难，进退两难。”
老尚审视雅兰，摇头感叹：“你真是仙女，说话都是拨动心弦的声音。白居易有句诗叫‘如听仙乐耳暂明’。我此刻心里非常敞亮。你这是让我自己表态，要听我的意见。也好，这两年跟你学了很多，受益不浅，现在也直抒胸臆，发声于心。我当然爱你，爱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我不想离开这儿，如果这里呆不了了，我心想着远走高飞，宁愿在异国他乡把老骨头埋在一块自由的土地上。可是戴罪之身，没有这个权利和自由。如果离开你，只有回监狱。那么，眼下我的现实明摆着；我既不想离开这，也不能离开你，我哪也不想去。但我愿意信守承诺，主动提出离婚，随时去办离婚手续，之后在这里给你打工也行，自谋职业也行。最好就把我安排在山上的养殖基地，在那里干活对我如同修心养性。把夫妻的爱情转化成朋友的友情和至亲的亲情，对我来说这应该也算是华丽转身。对你呢，也不算是拖累，没啥大影响。我当然理解你，你还年轻，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你要走自己的路，你该放下一切牵挂，轻装前行；凭你的天赋，人生会更加精彩。感谢你这两年的
爱。你这种爱的奉献拯救了我，让我获得了新生。你是上帝的天使。”
雅兰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话，老尚没听清楚。
老尚真挚而深沉地说：“我也该有信仰了。”
雅兰抬头，泪光闪烁地说：“你还可以继续写你的书。”
老尚：“写书是我这样年纪这样背景的人唯一的精神寄托。把人生经验中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作为良知奉献社会，没有名利贪念。”
雅兰用餐巾纸擦干眼泪。说：“咱们基本都说清了。我总结一下：你执意要放弃去做大学教授的机会，我再三劝你甚至逼你接受这个聘书。你坚决拒绝。对吗？”
老尚点头。
雅兰：“二是你自己要求在这大山上的养殖场工作与青山绿水为伴。对吗？”
老尚点头。
雅兰：“三是你要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中有价值的东西写书奉献社会，并无名利贪念。对吗？”
老尚认真点头。
雅兰：“第四是你主动提出离婚，是在我真诚表示我始终爱你，舍不得你，不愿意和你离婚的情况下，你仍然坚持要求离婚，理由是为了我的前途。对吗？”
老尚很认真点头.。
雅兰：“感谢上帝！我们这两年相亲相爱的美好生活。——怎么样？我刚刚复述的谈话内容大概都对吗？”
老尚目瞪口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说：“当然！当然都对，一点不错-----你真神啦！”
雅兰正色道：“那么。现在轮到我说了。”
老尚全神贯注地睁大眼睛看着雅兰。
雅兰：“一、我不同意离婚！”
老尚迷惘地眯起眼睛看着他。
雅兰：“离婚理由不足！一对相亲相爱的人为什么要离婚呢？在一起不是可以互助互帮，有利各自的发展，可以各有千秋的呀！”
老尚莫名其妙地等着下文。
雅兰：“二、你‘蓝图书’写得很好，网上怎么褒贬评价无所谓，没人认可我认可，没人敬佩我敬佩。不为名利，没有贪婪，作为良知的奉献，这种境界，是基督徒的境界。我深为感动。更何况，蓝图书的创新思想已经对这一方百姓的生活产生了影响！”
老尚审视着她。
雅兰：“三、放弃去大学做教授的机会，拒绝我的规劝。我保留我的意见，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反正将来你还会有更多的机会。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走了，有更高的追求更理想的前途了，那都是我愿意看到的，我会支全力持你。”
老尚又睁大了眼睛静待下文。
雅兰：“最后呢，高山养殖场的事儿，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何不把三个高山养殖场和9个蔬菜基地都接手过来统称绿色生态农牧联合体。你做总经理。这样我能腾出一些精力做别的事情。”
以上四点，如果你没有异议，就是我们经过认真协商，充分沟通，共同认定原结婚协议延期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