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2 / 2）
到练俯卧撑的时候，每个人头下都是一淌汗水，两只手臂直打颤。
景思麦背着手，穿梭在学生之间数数，他数一下学生做一下。目光一转，他发现有个瘦个儿男生腰抬得老高，这样手脚分开承重，核心压根没用力。
“十五。”
男生撅着屁股浅弯了一下手肘。
景思麦走到男生面前，痞痞地单膝点地蹲下：“十五。”大家忍不住抽气，抬头看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男生的动作仍然不能称为一个“俯卧撑”。
“十五。”
每声嘶气都清晰可闻。
景思麦视野里出现一双腿，那人走了过来。
“腹部收紧。”周叙砚食指点在男生后腰，暗暗用力下压，“呼吸，不要憋气。”
眼看着一个三角形变成梯形，计数终于变成“十六”，吸气声此起彼伏。
景思麦还蹲着，假装没看到他，换个方向站起来，继续巡逻。
……
半节课过去，终于熬到了课间休息，垫子上长了一堆人。
景思麦去储物柜拿水壶喝水，忽然想到，周叙砚第一次来这边，应该没有水杯，好像也没带水？
大厝保持着给职工发清凉饮料的老习惯，这饮料放在二十年前还挺新鲜，现在大家不稀得喝，就留在馆里，和防暑药品放一起，大多被学生喝了。
跆拳道十二字精神，开头就是礼仪廉耻，以礼始以礼终，练了这么多年，习礼这么多年，不至于亏了这点礼数。
景思麦翻了瓶薄荷水过来：“喏。”
一瓶绿色包装的水横在眼前，周叙砚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看到了脖子上挂着个“卡比巴拉”水壶的景思麦。
“谢谢。”周叙砚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你的水壶很可爱。”
“可爱？”景思麦低头看了一眼，他一直羞于拿出这个和他猛男气质不符的运动水壶，“别人送的，不用的话，她会伤心。”
周叙砚顿住，挑眉往景思麦那边轻睨：“女生？”
“嗯。”景思麦打开盖，咬着软吸管喝水。
周叙砚垂下眼：“哦。”他握紧那瓶水。
“我妈妈送的。”
“……”
“嘘——”景思麦吹哨，放下水壶，“上课。”
下半节课开始。
学生围坐成一个大圈，周叙砚和景思麦站在中间，这样做演示方便大家观看。
“今天教大家一个传统护具时代，竞技的底层逻辑。”
跆拳道分为竞技、品势和特技三个方向。
景思麦左右偏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右脚向后移了大约一个半肩宽的距离，双膝微曲，双脚在垫子上轻轻踮动，身体45°侧身以便保护得分点，这是“格斗式”，也是战斗待机状态，随时可以起腿。
周叙砚听到他的话，很配合地也做出了格斗式，站在他对面。
“这个底层逻辑就是，开式打后腿，闭式打前腿。”景思麦一边说，一边 拍了拍自己在前面的左腿，周叙砚会意，换了个方向，右腿在前，左腿在后，两人现在是开式。
双方选手都是左腿或者右腿在前时，是闭式，不同的腿在前面时，是开式。
传统护具时代，你必须打得啪啪响，让裁判知道你击中了，才容易判分，所以大家会找更容易击打的进攻方式。
“开式的时候，对手的大点暴露给你的后腿，”景思麦摸了摸自己胸腹，这就是大点，而背部则是小点。“来，攻击我。”
周叙砚一个慢动作，分解做出横踢，他的支撑腿原地旋转180°，同时左腿屈膝、收腿、上提，转胯，弹击。
脚背稳稳横在景思麦胸前，带起一点微弱的气流。
如果是在实战中，这一腿打上去，就能拿到2分了。
“开式便于后腿攻击，看懂了吗？”景思麦双手并在一起，按在周叙砚的脚背上，往外推。
景思麦的手掌小关节处都有层薄薄的茧，这来自于他在水泥地上做的俯卧撑，在磨得抛光般的单杠上做的引体向上，在寒冬腊月推过的雪橇车。
他推那一下，薄茧轻轻刮过周叙砚脚背的皮肤。周叙砚腿绷得笔直，很快收回来，他弹跳两下甩了甩腿，和景思麦调整成闭式。
“同理，闭式打前腿，前腿起腿速度够快，直接往对方大点上打。”
如果用后腿打，从后往前这么一个上步的动作，能靠惯性带出一些力量，而前腿直接起腿，力量小了很多，而且容易失去平衡。
前腿直接起腿对身体素质要求高很多。
景思麦以往是和学生做示范，会注意保护学生。所以，周叙砚前腿一个高位横踢扫到自己眼前的时候，他下意识托住对方的腿，另一手去抓领口，防止对方摔倒。
掌下的腿，不动如山。
景思麦看过去，道服宽松，领口本就非常大，现在被他抓歪，他的视线直过去能看到周叙砚衣下大片的肌肤。尴尬，想到更衣室的事，景思麦怕他说出什么矫情话，连忙给他抚平。
这边抚了，另一只手还握着对方的脚踝。焯，好怪啊。
周叙砚眼神变深，看不出喜怒，用不大的声音问：“你故意的吗？”
“咳咳，哈？”景思麦脸上烧得慌，那手顺势滑下来，拍拍周叙砚紧实的股四头肌，“周教控腿控得好哇，哈哈。”
周叙砚放下腿，别开眼，不紧不慢地整理自己的道服：“一般吧。”
焯，焯焯焯！他什么意思，我故意撩他衣服？
“景教，我想问，那电子护具呢？”学生里冒出疑问，打断景思麦的胡思乱
想。
景思麦蹩眉，戴上痛苦面具：“你要是传统护具都能打出分了，电子护具不是想怎么打怎么打吗？电子护具，躯干打23磅就有分，头打5磅就有分，把这个逻辑用好了，上分不是跟上树一样吗？”
怎么想的呢，景思麦有些反常的不耐烦：“还有问题吗？”
“呃……没有了！”问话的学生低下头，上树很简单吗？我请问呢？
景思麦和周叙砚重新调整成闭式。
“拓展一下，闭式的时候，有些人会用后腿抢攻，这是个套路。”
景思麦前后滑步，两只手都垂在身侧。新手初学实战时，通常被教导双手握拳护在胸前。景思麦这个完全暴露大点的习惯很嚣张——
你可以试试，来打我。
景思麦后腿往周叙砚的背上踢去：“看啊，我看似打他的小点，其实我就是虚晃一枪。”
周叙砚这个人形教具是真好用，都不等景思麦开口，他立马明白了景思麦的意图，很自觉地向后滑了一步，起后腿反击。
“诶！对手后撤反击，我等的就是这一下，对方大点暴露出来了，就是现在！”景思麦那虚晃的腿刚刚落地，立马原地抬起往周叙砚胸口踹。
侧踹，比横踢具有更大的力量，前腿侧踹，对腰腹的要求极高。
像是暗地较劲，景思麦的脚稳稳控在周叙砚的下颌三指开外，周叙砚对视过来，微微抬起下巴，就仿佛是，景思麦用脚挑起的一样。
“这样，”景思麦注视着他，语调变慢，“可以，把对手的破绽——钓出来。”
抬腿扫起的风好像吹乱了时间的密度，那几秒间拉长、变慢，周叙砚的脸恍惚和三年前重合，一样是松松垮垮的道服，一样是懈弛和缓的模样。
这感觉非常不妙。
景思麦收腿，拍了拍掌：“两两组合，练习下，活动起来。”
学生们各自按身高找了搭子互练。
景思麦巡睃人群，时不时停下来跟学生讲一下。他忽然发现殷嘉和周叙砚在对练，两人保持踮步，有来有往，还在交谈着什么。
景思麦一边巡视，一边缓步挪向那两人，等到了能听清两人谈话的距离，他停下来就近指导，一心二用。
“周教，我看大型的赛事，他们开式也打前腿，脚都不着地，不带停的。”
“嗯，你要是前腿能不歇气地踢，并且，前腿跟人家后腿力量一样，你也可以这样打。”
“呃……我不能。”
“所以先按你们景教讲的练吧，这是大众打法，不会错的。”周叙砚拍开殷嘉踢过来的腿。
“那小众打法呢？”殷嘉后滑，躲开周叙砚第一腿。
“小众打法。”
话音刚落，周叙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前腿起了个下劈，整个重心往殷嘉那边压，避开了头，在他的背后破出一道劲风——
嘭！
垫子爆发出一声空响，这俩人瞬间成为焦点。
周叙砚偏头对殷嘉笑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如果是真实比赛，殷嘉妥妥被击中了，他捂着胸口冒出冷汗：“牛的……”
几米开外，景思麦感觉自己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