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狂想矜持(2 / 2)
“这主意好!”
就这么吃着饭又来回胡扯了几句,细碎的点点滴滴也由此流入彼此的生活。
吃完饭回去继续工作,林漫和夏颜整理采访稿,陆斯回去了叶轻鹤的办公室。“盛世影业发了公关文,影片《她》被抵制,这部片子是烂在盛世尧手里了。”叶轻鹤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六七份影片项目,“不单如此,盛世影业这次打造的是个新影计划,接连要投六七部电影,但现在整个计划都被停摆。”
“不觉得盛世有些用力过猛了吗?突然这么注重自己旗下电影板块的发展。”
陆斯回对盛世现下策划的项目了如指掌,他眼神露出精锐的光,“这个新影计划除了这部《她》投了出名的演员导演来宣传,其它几部都是眼看着就要扑街的阵容。”
“并且中午丁姗给我打了通电话,说了一件她觉得我们需要注意的事。”
“什么事?”叶轻鹤问完又猜测到,“投资5个亿只是噱头?”“嗯。”陆斯回和叶轻鹤中间放着一个低矮桌,上面是一盘国际象棋,分为黑白两色。
“大费周章策划一个计划,专门投资烂片为了什么?”陆斯回拿出一个白子的兵,“说明盛世根本不在乎这些电影实际上能不能赚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叶轻鹤拿出黑子的王,慈善古董、拍电影、进赌场是某种惯用套路,“盛世的真正目的是把手里的黑钱洗干净,而不是赚干净的钱。”
陆斯回将白子的兵落下,“用少量的白钱投资几部影片,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拍电影了。”
“可只投烂电影一定会起疑。”陆斯回又拿出白子的马,“于是稍下血本,投一部真的电影,也就是用《她》打头阵,以一真来掩百假。”
“这些电影上映后,一定会不断刷新票房纪录,要想能够达成这一步,需要两个条件。”陆斯回将黑子的马落下,“一、媒体造势,大加宣传票房破几个亿,实则是假票房。”
“二、盛世影业旗下的电影院会出现大量的幽灵场,防查账。”陆斯回将黑子的象放下与黑马配合。
棋盘上的白兵与白马被黑马黑象黑王包围,叶轻鹤道:“这样一来,电影根本无需多少人去看,烂片也能拿到一个适中的票房。”
陆斯回将黑王拿起,啪的一声碰掉白王,“黑钱摇身一变,有了名头,就被洗干净变成了白钱。”叶轻鹤看着黑王占领了白王的位置,道:“所以整个新影计划是为了投资少量白钱,将手里的黑钱转化为票房利润,洗白才能够流入市场。”
“但人算不如天算,盛世的如意算盘坏在了这颗白马上。”叶轻鹤指了指棋盘上的白马,“性骚扰事件一出,盛世只能叫停,手上的黑钱暂时洗不干净了。”
“黑钱的来源无非就是黑色生意带来的收入。”陆斯回盯着棋盘上散乱的棋子,“棋子连不成线,就构不成势,要查的是整个黑色产业链由谁操控,由谁配合。”
“有王,就有后。”他将黑后拿起,低问一声,“盛世尧会不会仅仅只是个后?”
商谈许久,陆斯回出了叶轻鹤的办公室,想抽支烟,但忍着,一个人去了办公楼层外沿处的露台吹风。整理完采访稿,林漫拿着去找金薇签字,准备进办公室时,梁母给打来了电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漫知道这电话一定短不了,她暂且拒绝接听想着待会儿回拨。
敲敲门进了办公室,“金制片,这是整理的采访稿,您过目一下。”
“跟他们一样叫我金薇姐就好。”金薇微笑着接过,查看。
林漫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地震动,“不好意思。”
“不用,去接吧,我看完自己送媒体部就行。”金薇道。
林漫还是挂断了电话,应声后才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离开,金薇转开钢笔盖,在采访记者署名那一栏中,将陆斯回的名字上划上一条斜线。
林漫往外走的功夫,梁母又打来电话,催得她觉得出什么事了,接起就停梁母问,“小漫,你怎么不接阿姨电话呀?”
“我刚刚在忙工作。”林漫推开露台的门,“怎么了,阿姨?”
“小漫,你自己工作忙,也要体谅青维啊。”梁母抓住话头就开始表达她的不满,“家里公司最近接了几单大生意,青维忙得不可开交,你人不在井和,不能帮着他分担不说,在这个档口还要让他抽时间去南城,生意搁那儿不做了吗?”梁母今日一听梁青维要去南城,火气便上来了,她向来强势,家族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已经下沉,林漫站在露台边,觉着自己下午刚有点儿起色的心情被一盆冷水扑了个尽,但语气还是尽量柔和,“阿姨,我回南城一周了,让青维来一趟不过分吧?我也只是让他尽快来南城,没有让他第二天就必须得来。”
“那不一个意思吗?”梁母在那边喝着小午茶,一下就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青维在乎你,你要让他去,他肯定去的呀。”
“这不管不顾的,像个什么样子。”梁母继续道:“小漫,说实话阿姨一直以来挺喜欢你的,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可你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换职业又是去南城,东一出西一出的,阿姨实在是搞不懂。”
林漫听着她尖锐的声音有些头疼,手扶在了露台栏杆上,不知如何应答。
“阿姨不是说你,青维待你多好呀,人不能不知足的。”梁母整理了下肩上的披肩,“我们梁家在井和家大业大,光我朋友的女儿就有多少想要和青维相处的,他都拒绝了,一心一意待你。”
“哪一家不讲究门当户对的说头。”梁母慢悠悠地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你们家是普通家庭,这我们不在乎,你就安安生生的在井和开个店就好了嘛。结婚了以后不想做都行,在家相夫教子不挺好吗?”
“你去做新闻那一行,顶头了像你姑姑一样做个主播,能赚几个钱?再说你还有个弟弟,你说呢?”
“阿姨,您想表达什么呢?”林漫的声音冷了下来,憋着的那口气像要爆了。
“我的意思是,入人门,顺人意。”梁母把话挑明,“你以后要嫁到我们家来,就得合着我们家的规矩,你明白吗?”
“不明白。”林漫望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下坠,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哪儿不明白?”
“哪儿都不明白。”林漫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抓在耳后,“但有一点我现在很清楚,那就是我一定不会嫁给梁青维。”
电话那边稍安静了几十秒,听到梁母带有怒意的声音,“林漫,你说这话,阿姨可就听不懂了。”
“和您一样。”林漫边说边低着头左右来回踱步,“我也不懂您为何会说出这样话来。”
“你是准备指责阿姨吗?”梁母诘问。
“不,您放心,我是不会对您出言不逊的,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林漫咬了咬下唇,拳头攥紧,指甲扣着手掌心,“对于您来说,你的儿子在爱情上保证最基本的忠贞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您觉得以我的家庭条件能和您儿子在一起,我就是走大运了,我不仅得感恩戴德还要觉得对您有所亏欠。”
“您不能理解我的决定没关系,但您还要否定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一生纯正善良,勤勉工作养育教导我们,我的姑姑有自己的职业理想并为此奋斗,我的弟弟为人正直,学习优异,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努力着,您没有随意评价他们的资格。”林漫一口气把话重重地说完。
“资格?你跟我谈资格?”梁母在那头气急败坏地冷笑道:“你多大阿姨多大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这么咄咄逼人地说话吗?”
林漫气得身体发颤,吐了几口气后在心里做了决定,又平静了下来,用着极为镇定的语调说道:“阿姨,说真的。”“我特别感谢您给我打这一通电话。”林漫靠在了露台上栏杆上,“不然我不会确认了,真的不配。”
“什么不配?”
“您的儿子,配不上我和我的家庭。”林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再听梁母说一句废话。
她紧接着拨通了梁青维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开口:“梁青维,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梁青维没反应过来。
“我说——”林漫加重了声音,“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好好的怎么了?”梁青维随即又问,“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吗?”“这些都不重要了。”林漫内心滑过六年的时间,眼眸微微湿润,“我不想再等你了。”
她趁自己嗓音哽咽前,说完了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通话结束后,她将梁母和梁青维都拉入了黑名单,忍回了眼泪。
在难过什么呢,她问自己。她会难过,不是因为她还爱着,是因为刚才在回想这场爱情的那一瞬间,她发觉这场爱情竟如此空洞,空洞到她为自己而难过。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左手腕处,即使那只银手镯早就无影无踪,她依然会想要寻求寄托与平和。
落日余晖倾泻至整个露台,云霞的波澜美丽与此刻分手的情绪一点不搭。回归宁静后,林漫侧身望向露台右方,先是被吓了一跳,又立刻觉得太丢脸了,丢脸到想哭,刚刚所有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
不远处,陆斯回背对着橙红的暮色,坐在露台栏杆上,凉风将他的白衬衫涌起,如海上白色的风帆,他平淡地望着她湿润的眼眸。
陆斯回从栏杆上轻跳下,走至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要抽烟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辽阔,深远又汹涌,像是浪潮拍打着石礁,浪沫横溢。
“我不会”林漫看着未拆封的烟和黑色的打火机,更委屈了。
“我也不会。”陆斯回两臂搭载栏杆上,身体微微后仰。
“不会什么?”林漫知他说的不是烟,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眼眶吹红,她扶着栏杆,身体向外宕出去些。
“不会安慰女生。”他的声音如潮起潮落中气泡破碎一般,两人搭着栏杆的方向交错,一人面朝里,一人面朝外。
“所以,你不要哭。”
至少,不要为他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