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可怜见(1 / 2)
车在往南山上走的台阶前停了下来,上了台阶一片平地,坐落着三十几户乡舍与杂铺,董先生的家就位于此。
要下车时,林漫才意识到自己草草收拾的物品里没有伞,“我好像没拿伞。”
“我带了,你的。”那把白色的雨伞还在陆斯回手里,他看着林漫只穿了一件中袖的浅色短衣,天暗雨凉,她会冷,便问,“有带外套吗?”
林漫回头瞧了一眼她放后车座上的包,惭愧自己心急马虎,拽的那几件衣服也都是薄衣服,“没有,不过也不会太冷吧?”
“稍等。”陆斯回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微遮了下还在落的雨,去后面翻找什么了。
车门一开,阴湿的风往里钻,冷得林漫打了个寒颤,很快陆斯回就返回来了,一手拿着那把雨伞,一手递给她一件灰色的卫衣,“穿一下。”
林漫看着他手里的那件衣服眨了眨眼睛,想着不太好吧,又听他说,“干净的。”
“没有,我不是——”
“会着凉。”陆斯回将衣服放展,又抻空贴合的卫衣尾端,“我帮你穿?”
“不不不,我自己来。”林漫耳朵忽地感到发烫,赶忙将他手里的衣服拉过,从头上套了下去。
卫衣无帽本就是宽松款的,放两个她都绰绰有余,但伸出头来的时候还是弄乱了头发。她的肩膀较他窄多了,撑不起来衣服,袖子又太长,她正往外伸手的时候,陆斯回抬手帮她整理一下额前的长发。
随着他的动作,她感觉到一缕被卫衣领口压着的卷发,从她肩膀肌肤的表面被轻轻抽走,滋生了些许痒意,像他的指尖直接滑过了她的皮肤。
“穿好了。”林漫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温暖和残留于他衣服上那种淡淡的气息同时将她相裹。
她的回答有些乖,又看着她柔软的身体陷在自己的衣服里,陆斯回心底萌生出了一种异样感,这份异样让他湍急又让他卡顿。
错开目光,他们分别看向窗外掩饰亲昵,可视线却不禁落回彼此在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轮廓,打破朋友关系的预兆不请自来,叫人手足无措又暗暗期待。
他和她,在克制,也在放任。
那把白色的雨伞在傍晚中绽开,陆斯回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设备,还给设备遮了一层透明塑料布,林漫锁了车抱着两人装衣服的包与他一同并肩站在伞下。
“近点儿。”陆斯回将伞倾斜向她。
“嗯。”林漫靠近了几分他的方向。
两人拾阶而上,雨水顺着台阶往下流,有些打滑便走得慢,走完时,林漫想起过去和梁青维打伞时,肩膀一侧总是会被打湿,而现在她的左肩还是干干的。
“你的肩膀被淋湿了。”
陆斯回却下意识地确认了眼她有没被淋到,“雨赏光。”
“瞎讲。”林漫笑着不认。
寻到董启山先生的家,摁了门铃没片刻,就听见了院内“来了,来了”的喊声和踩水声。
“董夫人您好,我们是四台之前跟您联系过的记者。”陆斯回将工作证拿出,林漫也问了好。
“别董夫人了,我这把年龄你们唤我声阿婆就好喽。”董夫人年岁已将古稀,银发低盘,慈眉善目,伸着手揽他们进院,到了屋檐下,“雨天上路难,一面担心你们路上安全,一面又盼着你们来。”
“是不是还未吃过饭?我早起就炖了鸡汤,给你们下碗面暖胃。”董夫人推开房门,“你们先收拾着,东西随便放哪儿都行,就当是在自己家。”董夫人的热情让林漫站不住脚,忙跟着她道,“麻烦您了阿婆,真的太不好意思。”
急着赶路,她跟陆斯回也没吃午饭,想着到了再随便泡个泡面凑合一顿。董夫人将她拦下,“有什么麻烦的,一年到头家里都不来人,你们能来我高兴得不得了。”说罢就去厨房忙活。
董启山夫妇无儿无女,董先生走后,董夫人的日子过得漫长,陆斯回联系她时,她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在乎的并不是上电视的名,而是想有人能同她聊聊天,回忆回忆她与先生的一生,留下点什么痕迹。
陆斯回望着董夫人的身影与他母亲很像,小时候家里来人时,母亲总是早早准备,倾箱倒箧,一再多留客人,那时他和阿莱都不懂,只觉得母亲是孤独,后来才明白,母亲不是孤独,是思念着父亲。
那些存留在客人脑海里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母亲听多少遍都听不腻,那是慰藉,是生活这碗苦药里的几粒砂糖。
朝屋里看去,房角在漏着雨水,嘀嘀嗒嗒坠入地上接着的水盆里。陆斯回从包里拿出雨衣套上,“我处理一下。”
“上去屋顶吗?”雨滑瓦碎,林漫有些担心,“我帮你吧。”
“你就在这儿待着,别淋雨。”陆斯回将院里的梯子搬过架起,拿起石块、手电筒和包在设备表面的塑料布从梯而上,林漫撑着伞扶着梯子,仰头看屋顶上的他,感受着他身上那种纯粹而沉稳的男性力量。
观察下来,觉得他是个只做不说,接受善意也还以善意的人,率真直接。陆斯回嘴里咬着手电筒照明,将碎瓦片揭开铺上透明的塑料布,再把石块压在其上后,迅速又从容地从房顶上下来,雨夜再狼狈也与他无关。
“得等明早晴了天补裂缝。”陆斯回脱下雨衣,一上一下有些热,解开黑色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
“你那背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林漫觉着里面什么都有,这得亏是跟着他出差,不然光设备会被淋湿这一条就让她犯愁,而他早给打理好了一切。
陆斯回笑笑,“你多跟我出几趟差就知道要带什么了。”
“好了好了,面煮好了。”董夫人冲他俩招手,“你们先吃着,不够还有。”
他们道谢又舍不得这叫人宁静的细雨,董夫人为他们开了屋檐前的灯,铺了俩厚垫子。两人捧着冒热气的鸡汤面,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与董夫人闲谈。
冷雨一场,却觉温澜潮生。
“有两间屋,被褥我都洗过晒过了,你们今晚就住这里,村子里哪有旅舍。”董夫人又瞧瞧他们俩之间隐约的丝绕,林漫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或者一间屋?你们是爱人吗?”
“不是、我们、两间。”林漫倒也没大惊小怪,只是语序堵搡,陆斯回未说话,淡淡地侧望着她。
“那就两间,两间。”董夫人是过来人,眼里噙着笑,心中感叹芳华岁月里的爱恋都好似这般,一个在着急否认,一个又在心里默认。
吃完面后,董夫人将他们引到她丈夫的书房,“启山参与的项目,画的设计稿都在这儿,你们可以自行查看。”
“但有些被翻乱了,前两天有几个人突然找上门来,也说要写篇报道,可进来后就开始寻找什么,我看着不对劲便叫了邻里过来,要核对他们身份信息,那几个人也支支吾吾的,隔壁家的孩子帮忙报了警,他们却趁着乱跑了。”董夫人扶着椅子道。
“他们有拿走什么东西吗?”陆斯回立刻询问。
“没有,还好我警觉得早,他们也不像小偷,真是古怪。”人老了,体力就不够了,董夫人眸眼已有些耷拉,“我该去休息了,你们别见怪呀。”
“是我们打扰到您,您早休。”陆斯回颔首致意。
送阿婆回房后林漫又返了回来,陆斯回从书架上取下董启山留下的项目册,对她说,“你也早点睡吧,明上午还要采访。”
林漫摆手拒绝,走在他身旁,“我要和你一起。”
今晚得多看些资料,整理从哪些角度做这条专访,“由我来采访吗?”
“嗯。”陆斯回和她抱着两摞材料相对着书桌而坐,一页一页浏览。
“为什么会有人要假借写报道的名义来找东西呢?想找到什么?”林漫在本上列着采访大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