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如果是场梦，请别让我醒来（1 / 2）

当包裹着身体的水成了一个庇护所，如同孕育在母亲的肚子里头，之前水压压迫胸腔的痛苦荡然无存，而挣扎着戳穿羊水，从母体中分娩而出，才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尹帆能够明显感觉自己在下沉，但是，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反倒有一种被紧紧拥抱着的温馨感觉。

“好吧，就这样下沉吧，让我在这幽静的环境中稍作休息，我真的累了。”

尹帆心想着，嘴放松了，空气从嘴里腾腾冒起，一个气泡接连一个气泡，看得十分真切，一切都变得美好。

如此慵懒之感，不禁让他眼皮变得沉重，然后渐渐的，渐渐的，不听使唤，缓缓闭上了。

可惜的是，这种惬意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他从呐喊声中醒来。

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一个窗户，在离脚不远的地方；一个房门，在眼皮左侧；一排椅子，在房门后方；一个桌子，紧挨着那排椅子。一盆花，在桌子上，朝气蓬勃。

他看清楚了，此时身处校医院，校医院永远是这般窗明几净。

刚从沉睡中醒来，他内心隐隐不安，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难受，心里痒痒的，但却无从下手。

他已然无法安静地躺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下床，随便找个谁，问个究竟。

这种想法还未付诸行动，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女生。尹帆认识她，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叶芳。

“你怎么坐起来了？来，我看看！”叶芳说着时候把手上的包包搁到了那盆花的旁边，急匆匆来到了尹帆身边，她探出手，摸了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佯作严厉说道：“烧还没退呢，快！赶快躺回床上休息。”

“我这是怎么了？”尹帆伸手探了自己的额头。嗯，是有点烫。可是为什么突然就发起烧来了呢，无从想起。

“你昨晚是不是淋雨了？”她眉头紧蹙，像是责备。

“昨天？淋雨？”他低声嘀咕，似乎有些印象，可还是未能想起缘由、经过。

叶芳此时正盯着他，他也就盯着叶芳看。

四目相对，他脑海闪现一个片段：在一个小食馆里，叶芳捧着脸，看着尹帆；尹帆同样看着叶芳。她说话了：“如果真有校园诅咒，我想，三个月内我必死无疑。”他稍怒目回道：“说什么蠢话，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荒诞的事情。”

提起“死”字，他身体为之一颤，脑海随即又有画面闪现：在一个湖里，尹帆在湖里挣扎，他在找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他没有放弃，憋足了一口气，泅到湖底，继续寻找；最终他抓到了一个冰冷的手臂。浮出水面时，他救起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芳。

接下来画面则变得可怖：迷离的天地里，叶芳横躺在整个画面中央，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着她的身体，没人给她撑把伞。说没人撑伞，一瞬间，叶芳身体上空出现了一把伞，很大很结实的一把伞。雨水打在雨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伞下面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褂的护士；不，不是一个，是两个；不，还不是，是三个；外加一个医生。

医生显得很焦急，可是这并不影响他麻利的动作。他在给叶芳实施抢救，一再重复着抢救措施。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医生停下了所有动作，然而躺在地上的叶芳却没有如愿苏醒过来。

随即，画面中，尹帆出现了。他神情呆滞，绝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情。他竟然咒骂了刚还在全力实施抢救的医护人员，而且越骂越凶，但后来又变成了哀求，然而，他的苦苦哀求得到的却是已尽力了的说辞。

此时，坐在病床上的尹帆虽然依然盯着叶芳的眼睛，可是，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下一个画面即让他欣喜，又让他窒息。

不经意间，湖心出现了一个影子，他断定，那是叶芳!可是，他朝影子喊叫，影子不但没有回应，一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他奋力跳入了湖里，朝湖心潜行。他迫切想再次看见那个影子，但是无论如何呼喊，如何寻找，一无所获。

最终，他带着对叶芳强烈的思念，沉下湖底。

脑海中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他仍一脸哀婉，眼前叶芳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弄不清楚自己脑海为何胡乱闪现如此一连串的，用他的话来说，实在是恐怖至极的景象。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目前不容置疑的信息是，眼前与刚闪现的恐怖事件，至少有一个是梦境。

至少有一个是梦境？

或许全是梦境？

梦境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都不是真的。

在尹帆心里，他知道，此间眼前的一切，更可能只是一场梦境，毕竟他认识的叶芳，极少会到尹帆所在的大学，尤其是她恋爱以来。

但是，他更不愿接受的是恐怖事件中的叶芳已经溺亡是事实。

所以，他更愿意接受的事实是，两件事都是梦境。

突然，一个念头充斥着头脑：如果此时的世界是场梦，他应该能够表达心中所爱也无所谓吧？

“我怎么会在校医院的？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试探着问道，他强迫自己别太冲动，如果过于冲动，极有可能从梦境中苏醒，而谁知道苏醒后的世界，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叶芳声音有点低。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忘了吗？还是说你已经原谅了我。尽管你没生我的气，但我还是得为我昨天所说的话表示抱歉，你是我的朋友，而我却把脾气撒向你，真的对不起。”她态度十分诚恳，不像是假的。

“昨天？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心自己疑问越多，提问越多，梦境的稳定性会越差，担心从梦境中崩出，遂换了种说辞，“也许是生病缘故，脑子不灵光，一时半刻想不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嘛······”她表现得支支吾吾，明显不大愿意回想，但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开口说话了，“昨天晚上，我跟陆赢分手了，我很不甘心，与其说不甘心，倒不如说生气，为什么以前吵闹着分手的时候，他总能包容我，而唯独这一次，已经超过24小时也没求着让我回到他的身边。我真的生气了，然后给你打了电话。可是，你在电话里总是帮陆赢那家伙说好话，所以我生气了。我要你讲些陆赢的坏话，没想到，你当真了，刚开始我还能接受，觉得解恨，那家伙就该千刀万剐。可随后我又不能接受别人如此咒骂他，因为他是我的，只有我有资格骂他。因此，我向你发了脾气。至于往后的事，是听你的舍友说的……”

“你来我宿舍了？”尹帆惊讶起来，随后又迅速平静来，他再次告诫自己不能太急躁。

“嗯，是的，就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本意是向你道歉来着，可没想听你舍友说，你昨晚淋雨了，还没起来。我出于担心，便来找你，发现你发着高烧，所以拜托你舍友送你来了校医院。这不就出现在这里了咯。”

“他们竟然会帮我？果然是个梦呢。”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