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收网(1 / 2)
青丝绕从未像今夜这样热闹过。
大红灯笼高高挂满了外墙,马车一辆接一辆堵实了门口,下来的全是怀揣银锭的达官贵人。也有想凑个热闹的普通百姓扒着门往里窥探,竟都被美人们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说这是妈妈和花魁的好意。
张灯结彩的大堂里百花齐放,金碧辉煌。管弦丝竹不绝于耳,莺歌燕语绕梁三日。舞娘们变换着队形和舞姿,媚眼抛遍了来往的男人。
高台上,遍地都是扔上来的金银珠宝,却没有人稀得捡。无数双眼睛望着被珠帘遮盖的那张暂时无主的雅座,翘首期盼今日的主角抱起琵琶再奏一曲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妈妈在五日前放出了消息,说花魁苏乐溪将于这夜免费献艺宴请宾客。
有“仙乐琵琶”之称的苏娘子的琵琶曲平日里需得百银一闻,是青丝绕最粗的摇钱树,向来被王妈妈看得紧。于是这百年难遇的好事如火种般立时传遍了祈都的大街小巷,让全城的烟花客和风雅人一齐发了疯。
有人欢喜也有人忧。
与之争锋的其他秦楼楚馆对此尤为在意,尤其是对苏乐溪有知遇之恩的“红颜乐”竟连派了三波暗探前去打听此举背后的缘故。可青丝绕的其他娘子们也纷纷称不知,只道是王妈妈偏爱苏姐姐,甚至不惜折损收入也要再推她上高楼。
此时,在熙熙攘攘的灯红酒绿里,王妈妈一手抓着一把顾客赏的金灿灿的首饰,笑得合不拢嘴。
“我的好乐溪呦,我早就说嘛,只要你肯露面,光凭这些赏赐,就比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加起来赚得还多!”她的眼睛根本挪不开面前堆成山的珠宝,“你事先还为着义演会亏本来跟我请罚,要我说你就是太小心。以后这种要求啊,有一个算一个,妈妈全给你应下了!”
“这些都是宾客赏脸,全托妈妈的好人缘,乐溪怎敢居功。”苏乐溪垂着眸,娴熟地擦拭着琵琶拨子,随口答了王妈妈的话。
“好好好,还是我苏丫头懂事。”王妈妈受用地眯起了眼睛,“哎对了,你昨日才告诉我说,这次义演为的是庆祝一个好友的劫后余生?那她今日可来听了?”
苏乐溪微微偏了头,看向大堂内白花花醉醺醺的众人百态,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
“她啊,会来的。”
她顿了顿,又哂笑着补了一句:“不止是她。今日来的人多,可是热闹呢。”
王妈妈只道苏乐溪想的和她一样,满眼都是热热闹闹的铜钱,便笑了个花枝乱颤:“那等她来了,可要向我引荐引荐。行了,别让座儿们等太久了,下半场该演了罢。”
苏乐溪闻言起身,微微行了礼,却是拒绝道:“不忙。今日曲子多,妈妈再容乐溪偷一刻的懒吧。”
饶是在花草丛里泡了半辈子的王妈妈也被这一声撒娇叫飘了魂,大方挥手准了她的告退,便没有看见苏乐溪消失在青丝绕后门的身影。
在那里,身穿锦服的燕飞吃醉了酒一般揽着一个女子,却无人看见他清明如刃的眼神和抵着那女人小腹的匕首。
苏乐溪莲步轻移,从门后的阴影里缓缓露出了沉稳似水的面容。趁着四下无人,她移到了燕飞身边,借着月色看清了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娘子,只是那人紧闭着双眼,早被打晕了过去。
“竟然是她。”她惊愕地叹了一句,神情里有说不出的惋惜。
“可她为什么要害……”她自顾自想把疑问倒出来,却突然收住了话音。她想起蓝齐先前严肃的表情,竟是不敢再问下去。
看见来的人是苏乐溪,燕飞忽然不自在了起来,稍稍和怀里人保持了距离。
他轻咳了一声,汇报道:“我盯得紧,有物证,错不了。我已经发了木雀,主子该是快到了。”
他顿了顿,尴尬道:“呃……苏娘子可有发绳一类的布条?……我走得急,没有带绳索用来捆人犯。”
苏乐溪回过神来,抬手想摸发饰,才想起来今日是盛装打扮,没有佩戴那类质朴物件。正当她面露为难时,燕飞想了想,闷声道:“那娘子可否……帮我解下我的腰带。”
苏乐溪一怔,随即扭头羞愤道:“请燕公子自重。”
燕飞这才发觉不妥,脸色烧得像熟柿子,慌忙解释:“不不……燕飞从未想要轻薄娘子,只是一时情急口快了些……”
突然,身后传来的一阵马蹄声盖过了他的话音。紧接着,一根红色的发带轻轻飘到了苏乐溪的衣袖上,同时响起的还有蓝齐带着笑意打趣的声音。
“呦,干什么呢,别想骗我家花魁耍流氓。”
燕飞吓得立马噤声,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家主子。可下一秒,他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身月白的蓝齐披着件猩红的外袍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神色快意。而她撤了发带后披散下来的黑发在夜风中不羁地飞扬,遮住了她身后人的面容。
那人的左手虚虚环住蓝齐的细腰护着她坐稳,用另一只手把她的长发拢成了一束,虚握在掌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和一直没离开过蓝齐的又好笑又无奈的眼神。
林歆竟然和主子同乘一马?还没被她踹下去??燕飞只觉得手里的匕首都要握不住了,顶得那怀里的人犯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
他不敢再打量,低下头接过苏乐溪递来的发带三两下捆实了那女人,一翻手腕,把人怼在了地上。
另一边,林歆小心地扶着伤势未愈的蓝齐下了马,一齐走向他们心心念念的线索。
看见来的人是林歆,苏乐溪的惊愕不亚于燕飞。她怔了怔才行礼道:“苏乐溪见过林同知。”
林歆见到她也略略惊讶,点头还礼后便回头对上了蓝齐的视线。
他询问式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蓝齐则对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连花魁苏乐溪都是她的人,这是林歆万万没想到的。
他磨着牙不再看她,只蹲下身扳正了地上被捆着的那姑娘的脸。
随后,他皱了皱眉,不确定地叫出了印象中的名字:“……花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