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捌』消与存难言心自缚(2 / 2)
她刚刚说了几个字,却留意到楚皇竟是知晓丞相与自己的真正关系的,她暗讶楚国密探的强大,在楚皇面前便也只好改了口:
“舅父他一生嫉恶如仇,这点臣女自愧弗如。事关谋局博弈,任何太过极致的善与恶都将招致灾祸,臣女夙愿未了,难免怯懦惜命做不到极善。然而,方才所言的确全然出自本心,既已效忠大楚,便唯陛下之命是从。”
少女多少明白楚皇有命令给她,于是两次道出接旨之言。
男人对这些日日皆闻的冠冕堂皇辞藻略感乏味索然,见楚令昭心性通透,他唇畔溢出清淡笑声,话语却无半分玩笑意思:
“上四军直接听命大楚皇室,历来由四位王储分掌这四大军权。赤徽军本隶属于朱雀神宫,但由于朱雀之位久久空缺,赤徽军的军权流散至望帝城各勋爵之手,朕予你代掌朱雀神宫祭祀的祝史之权,重新收拢赤徽军。”
这次没有百里浔在,楚令昭猜不出这件事是否凶险,但毕竟自己刚刚才说过会唯命是从的话,现下无法推拒,便细致问道:“陛下此次可还有要求?”
楚皇眼眸睨向她,启唇仍是碎玉笑音,只是眸光扫过间却带起几分凌厉,“关乎赤徽军,不可在望帝城闹出任何血腥荒唐之事,朕要你堂堂正正地将军权收拢。”
男人话语威慑,不容少女有分毫置疑。
只是……以掌管祭祀的身份去勋爵手里收军权?祝史官位虽高,但说穿了并无实权,还要她堂堂正正地完成要求……
楚令昭垂了垂眸,想不通楚皇为何总要故意为难她。
每一任朱雀王储都是大楚最光辉夺目的存在,而那位殿下却在孩童时期就被处死,彻底销声匿迹蒙上了晦暗色彩,甚至连朱雀之名都成了忌讳之语,即便朱雀旗帜遍布大楚每一座城池,可却无人再敢提及念及。
男人身边的典雅沉香涌入鼻间,楚令昭坐在大椅上,闻着伽楠的甘凉气息,想起百里浔先前所言,内心不免难过悲感。
少女很难探究心头为何感到这般痛苦,权当是那位小殿下之事勾起了她对身世无踪的几息哀戚。
她应下旨意,起身行过退礼后向偏殿外行去,将将行至槅扇处时,突兀听到身后楚皇的淡淡言语:
“在其位,则谋其政,作为世家家主,便承担家族兴盛之任。令昭,朕很想知晓,若有朝一日你身居于更高的位置上,又是否能承担与之而来的使命?”
这是男人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虽未加姓氏,但却并无多少亲昵之感,反而更像是在刻意剥离世家之姓,仅仅是……唤她自己。
楚令昭回眸,与玄色屏风相隔,并不能看到殿内沉烟缭绕中风姿倾世的帝王。
她不知男人问题的用意,只是无端想起幼时于华序宫中见到的他腰间那枚明晃晃的鹤羽金环,长久的沉默后,她认真行过楚礼,才转身离开。
老太监瞧着,胸中感到些许不忍,走到男人身边低劝道:“陛下何必如此为难小殿下呢?”
楚皇瞳眸微滞,眼底泛出丝缕怜惜,很快便又如涟漪般消失不见。
“……朕不愿,再'杀'她一次。”
宫苑内疾风卷起骤雨,牵扯开满殿低迷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