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捌』消与存难言心自缚(1 / 2)
待其余众人全部退下,殿内侍立的宫女们缓缓合上偏殿槅扇。
大抵明白楚皇要见她,楚令昭微微叹息,走到屏风一畔,白腻的指尖扶着屏风侧边绕出,欠身微作臣礼,清绝秾艳的容颜之上眉眼浅笑从容:“陛下恢廓雅量,圣明无双。”
楚皇哂然,直言点明少女心迹:“让你诛灭霍家的同时收十万私兵,结果收了十万死讯,还好意思当着内阁狡辩,你倒是真不怕朕割了你的耳朵。”
男人今日着暗红玄纹箭袖长袍,青丝高束垂在身后,此刻单手支颐倚在大椅上,即便仅是淡淡一笑,却仍艳绝耀眼得仿佛要将满宫绮绣逼得失色。
这般美貌的人偏偏还降身于帝位,真真是上苍偏爱。
楚令昭暗自感叹,嘴上却继续称颂之言不断:“陛下胸襟宽广、心怀天下,何以会与臣女计较?若非知悉吾皇明圣,臣女又何敢诡辩作解?”
少女因利制权能屈能伸,要说称赞歌颂的话能说上整整一日,总之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割耳”二字划清界限。
男人微微勾唇,并无意与她计较,“伏袭秦军一计妥善完成,俘虏数量足以参与开凿运河。而霍氏私兵冲击秦军首战攻势,作用上倒也减免了许多楚军牺牲,此事虽是擅为,但的确用得不错。”
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
楚令昭恭敬欠了欠身,在男人下首的次座上坐了,正色道:“令昭不过完成先前约定罢了。”
关于约定,楚皇神色平静,直接道:“朕曾允诺会给楚家于华序之时同等尊荣,你想要什么?尽可提出。”
楚令昭顿了下,目光微敛。
楚家旁脉在大楚不同地域已然稳定下来,家族主脉各分支曾在华序朝堂为官之辈,在伏袭秦军计划成功完成的消息传回望帝后,于她归来的途中便已直接进入官场。而家族年轻子弟,则按部就班地准备两年后的大楚选试。
如今这个来自华序皇都的顶级世家,于望帝城能抵达的兴盛高度,关键便在身为家主的少女身上,这亦是她从丞相病重起就一直肩负的责任。
槅扇将廊下雨水的轻寒湿意阻挡在殿外,屏风内静谧舒和。
落地的雪瓷瓶中,斜插着一支精心修剪过的金瓣牡丹,姿态凛冽、华丽雍容,虽然花期于此时过早,可在楚皇的授意下,花匠仍然倾力使它提前绽放。
正如同这支盛绽于上泽皇宫的牡丹,因顺遂宫殿主人的心意,才得以被培植着在不属于它的时节骄矜生长。而楚家若想在这个尚还陌生的国度尽展风华,必然也要依从大楚帝王的意志行事。
现下,男人看似是在询问她的想法,但楚令昭却十分清楚,这个回答关键的并非是她想要什么,而是楚皇想要她做什么。
楚皇不明说,楚令昭又一向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思索良久,她终究还是选择直言:
“臣女效忠于吾皇,行人臣分内之事,想要何物无足轻重,陛下心系大楚山河百姓,所命之处,臣女亦必奉旨向前。”
单听话语像极了阿谀谄上之辞,只是经少女漠然和缓的语调一浸而出,竟还真有了那么几许'苟利社稷,死生以之'的无私忠臣意味。
楚皇懒懒横了少女一眼,“你那位曾任华序丞相的舅父内在一派正气凛然,他的性情没见你学到半点,外层持重腐朽的措辞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楚令昭眼尾微抬,言谈间仍是正经万分:“叔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