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枢（2 / 2）
突如其来的一阵强光让她转过头紧闭上了双眼……眼前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
我甘心，就此沉沦吗……
我当然，不甘心……
她看见那一串串渺小如星点的骤雨，联系着清林与夜月，那无数的枝干杂草，挡住了视线。她想改变一切，却感觉无能为力……她真的无能为力吗……她看到，那些草与木，正在渐渐幻化成人形，她只感到一阵一阵的痉挛般的痛感……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
云离听不见，耳畔只有西北风的呼啸。她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拔出了星分剑，没有半点迟疑。剑背上，蓝色直折的刻线在凄冷的月光下清晰可见，青紫色的光泽冥迷不定。林涛暗涌，奔涌过千万里。
剑起，剑落，只是一刹那的工夫。
青叶随风而起，在剑刃处碎为细碎的露水，化为断雨残云。气流瀑泄着扫过寂寞的山林，惊起一群群飞禽，枯草被卷扬而起，脆枝被无情掰断……她看着眼前的混乱，顿时从理智的边缘滑落进空洞的迷茫、呆滞……
右手的剑柄一下脱落，落在雪雨后润湿的泥土上，光泽缓缓散去，一道道刻线里似乎有蓝光在呼吸着、闪耀着。又是突如其来的坠落……云离才发现自己的双膝跪在冰寒的雪地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微微颤抖的双手——她不敢看向前方……
我做了些什么……我……
他们变成了倒下的树木。那些神秘的绿色，那些神秘的符文，就这样，消逝在眼前……
地平线处，初晨的曙光穿透层层阻隔，不远万里，轻抚过云离的脸庞。这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感觉……一阵久违的感觉……她忍住了点缀在眼角的泪水，在曦光中合上双眼，让它们润湿了眼眶，然后，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蒸发殆尽……最终化为微渺的几点轻尘，长留在这幻想的阈域里。
我后悔吗……
我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我曾试着回忆，那些忘却的旋律……
但这样只能发现，只能一次次地沦陷在似乎美好，但却暗埋着支离破碎的结局里……
原路折回……
回想初心……
周而复始……
……
云离渐渐睁开眼，看见了她捧在双手中的紫色幻方。
“我不会再抛弃你了……我发誓……”
空间里飘扬着雪花，天空却如淡蓝的明镜般悬在高处。北风寂静，被封印在夜阑纹平、高入云霄的万断山处。
它在一点点地……融化，融化在云离的手心里，融进她的手心里。她没有一点惊讶，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安静地发生。
“是你……在保护着我吗……”
“如果是的话，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
那个声音，真的只是她纯粹的幻觉吗……云离不相信，她不能相信。这只是开始吗……那黑板上的正四面体，自己的笔记本上的正四面体，那局尚未开始猜子的棋局，那个印象最深处遥远的地方，那忽然飘来的雪……
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的……
你曾经看到过那澄澈的夜空吗？我就在那……我就在那……在那北斗划过星轨的那一端……我说不清……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一直为你，指引方向……
心底深处的说话声，又一次，渐渐地变小、变轻，消失不见……
那一张张的幻灯片，从影像机里没有停顿地划过，一幕又一幕，洗净铅华后在光阴中被一点点遗忘……云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在那一夜，她独自一人爬上了云冈镇最高处的观星台，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观星台上，是万里星辰。就在那遥远的北极上空，在一轮弯如链钩的下弦月转过北方的天穹之际，北斗七星清晰可见。
“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不想，再一人承受痛苦了……”
“你真的在这里吗？”
左臂上突然一阵隐隐作痛。云离这才发现，左臂上裹着透着暗红色的布条，这是另一个场景，另一处幻境……有许多的时间点，交汇错合在这混乱的时空里……她凝望着七星中的第一颗星星——天枢，看了很久，很久……
她突然又想起爸爸……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让她牵挂的人与物……
在那个一次次重合的深夜，发生了太多太多难以忘怀的事情。她在周遭黑暗森林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拉扯中努力挣扎着，深深陷于其中，不能自拔。一段段被重叠的回忆，亦真亦假的梦境……
……
云离在寂静中走下了小山坡，轻轻推开那扇小木门，却看见草鱼已经熄灭了壁炉里的火，正在收拾东西。
“我要出发了。”
云离没怎么在意，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草鱼把斗笠戴到头上，背上了背包，抬头时，蓦地看见云离正在抚摸着剑套的背影。“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云离转过头看向草鱼。
草鱼只是笑了笑，笑而不语。他支起竹制的登山杖，推开了木屋门。“我听说，在北冥，诺森联合国境内，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叫时间殿堂。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
“哦对了，如果你乐意的话，帮我清理一下这间小木屋吧。”
草鱼就这样走了，留下云离孤独一人，就像，幻境或是回忆里的棋先生一样。就这样……
云离急忙追寻到冰天雪地里，四周荒无人烟。她轻叹了一口气。回首时，那座小木屋，也已悄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