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要畏惧孤独而悲怆的死亡（2 / 2）
残月！
加藤手中长枪闪动，只凭借着反应见招拆招。八尺长枪迅疾如电，一时间只听得见演武场里“叮叮叮叮”的兵器相交声。剑心专注于加藤手中的有一招一式，思绪的一部分悄然下沉，在无来无去的心界，道神体内的打铁声慢慢地和外界兵器相击的声音交叠。
在不断的追击中，剑心耐心等待着加藤的破绽。有着妖力的加持，剑心的续航能力也勉强能与掌握了残心的加藤相比。
但即便如此，继续僵持下去对剑心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剑心直视着加藤，呼吸节奏悄然发生变化。山风夹杂着日光的味道从剑心的胸膛穿过，温热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臂膀。
以力破巧！山风其二：负岳！剑心找准机会一记跳斩，剑势巍峨有如山岳。觉察到剑心变式的加藤手中动作猛地变快，长枪追着半空中的剑心便是三连突刺，千鸟！三记突刺落于一点，意图以点破面。
长枪锋锐但难敌山岳之重，加藤三枪刺出还是不得已后退了一步。剑心落地，紧追着这一步优势继续出剑，四散的剑意归流，小夜时雨：一之型！
熟悉的剑势让加藤面庞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他后腿蹬地止住后退的脚步，一枪刺出如千千万万枪刺出，五月雨突刺！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雨幕”，凝聚在木刀上的剑意流转。一之型变作全之型！剑气撕破残影，向着加藤斩去。妖力炽烈如火，夜雨升腾化作满树银花。
火树银花！
叮叮叮叮叮——飞扬的流火叩开加藤清正的空门，百炼精钢铸成的长枪在流光的浸润下散发出肉体难以抵挡的高温。加藤清正双手倒持着钢枪，恍若未觉肉掌与通红铁棍相交处散发出的袅袅青烟。
“痛——快！”加藤手中钢枪前指，霎时间万籁俱寂，只有长枪刺破气流的呼啸：“秘传：苍雷紫电！”
一时间万籁俱静，剑心与加藤之间的距离恍若被无限的拉长。蒙蒙的虚空中，一道紫色电光自毫末出浮现，瞬息之间直抵剑心胸前，而后苍茫雷声才紧随而来。
叮——有清脆的铃声自剑心体内浮现，金色道神与他的思绪化身重合，剑心的左手无意识的挥动，竟死死地握住了钢枪枪尖。
意识、道神、躯干三合为一的瞬间，剑心忽有所悟，残心，铸成！
无止境的精气自剑心四肢百骸里涌出，压退了饿鬼妖力，殷红的恶孽之气消散，不动金身自发运行，银色的毫光覆盖了剑心的皮肤。
剑心牵扯住长枪，将加藤向自己扯来。另一只手里的木剑却在着一瞬间也隐隐披上了银色的铁光。
福灵心至，剑心体内的精气依照着神文“契”的图形流转，三只镰鼬接连化作纯粹的风灵之力缠绕在剑心体外。
无想剑：附灵斩！青色的灵光同周遭的空气共鸣，一时间山风转向，紧紧地缠绕着加藤。青色的剑气化作狰狞的镰鼬虚影斩向加藤。
加藤右手转动，握在剑心左手掌心地枪尖极速地旋转，刮擦起细微地火星。眼见长枪无法夺回，加藤弃枪转而用拳。弓步前指，精气与力量自扎根在地的下肢向上蔓延，最后汇聚在加藤的右臂上。
拳法基础其一：打熬拳法。
这是最弱的拳法，但同时又是最强的拳法。打熬拳法可以将每次挥拳的力量的一部分积蓄下来，留到合适的时候一并使出。理论上，通过这种“积蓄”拳师们可以击溃任何敌人。
加藤的拳头和镰鼬虚影相撞，在演武场中央掀起声势浩大的波纹。一拳击溃剑气之后，加藤紧追不舍。在他看来剑心不过是神火境剑士，使出这般声势浩大的一击必然体内精气匮乏。打熬拳法，十四连打！
加藤的两只拳头带着撕破气流的气势向着剑心袭来。
“啪——啪啪……啪——”前面十三拳的力量积蓄在最后一拳之中，其声势虽然不及先前的那一击，也足够了结剑心性命。
被加藤近身的剑心只能凭借着不动金身被动的抵挡着攻击，就在最后一拳即将落下的瞬间，残心流转的珠玉之声响起，青色的流光再次于剑心的躯干上升腾而起。
“此乃：残心！”
视界里加藤挥拳的剪影坍缩成弹丸大小的黑点，木刀闪动，嘹亮的十四声剑鸣合而为一。
小夜时雨，一之型！
一时间耀眼的剑光充满了加藤的整个视野，无可避免的失败预感在加藤的脑海浮现，像一个殉道者那样，加藤清正迎向了这不可战胜的一剑。
“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耀目的剑光之后，剑心抹去了木剑上炙热的血迹，喃喃自语：“不要畏惧，悲怆而孤独的，死亡。”
不要畏惧悲怆而孤独的死亡。少年时代的加藤很中意这句话。他觉得那是饱含着浪漫色彩的武士结局。
战争开始后，加藤怀着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在丰臣秀吉与柴田胜家的战争里立下了赫赫战功，与其他六人并称为“贱岳七本枪”。
名誉，财富接踵而至却难掩加藤内心的空虚。往下的日本海晏河清，再没有了可以让他一展拳脚的地方。
无数的夜晚辗转难眠，甚至险些误伤了同床共枕的妻子，加藤明白，尽管战争已经结束，但他却从未从战场上回来。
“我渴望着一场堂堂正正的死斗，我渴望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
所以，当那势不可挡的剑光斩下，加藤清正毫不畏惧，甚至甘之如饴！
得偿所愿，“幸甚至哉！”
柳生庄外的山脚下，柳生宗严同一个小吏正骑马赶来。突然间山巅演武场耀目的剑光闪动。宗严神色沉凝，一把提起小吏向着山巅赶来。
“止戈息战！”少顷小吏尖利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奉后阳成天皇与太阁之命，特赦柳生一族！”小吏高举这手里的诏书同柳生宗严落在演武场上。
在柳生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宗严动用先前在织田派系里的关系搭上了德川家，以成为德川家的兵法指导为条件，获得了德川家的助力。凭借着德川家的权力，以及统治阶层间的权力交换后，这一纸诏书来到了柳生宗严的面前。
小吏落地之后急匆匆的跑到加藤清正身前，“加藤大人，不必再为柳生一族了，太阁大人赦免了他们。加藤大人？加藤大人！”小吏只是轻轻地一推，加藤壮硕地躯干轰然倒地。惊慌失措的小吏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演武场。台下加藤清正的侍卫惊呼着冲上演武场，托起了首领渐渐冰凉的尸体。一双双愤恨地瞳孔，死死地落在剑心身上。
演武场中矮小的剑客转过身来朝着柳生宗严深深地行了一礼。“从今天起，我柳生剑心与柳生庄再无瓜葛！有如此发！”单绳捆缚的马尾被木剑削落，剑心将那散落的发丝丢进了山风里。
柳生宗严挺着干瘪的身子，沉默着注视着剑心做完这一切，千言万语在心却无从开口，何苦呢？
加藤侍卫们注视着柳生宗严，等待着他的回应。
柳生宗严沉默着转过身，算是默认了剑心的说辞。从今天起，剑心不再是柳生庄的一员。柳生庄不在被剑心犯下的过错牵连，剑心也不在被柳生庄所保护。
尽管如此，侍卫们也依然不敢出手，先前剑心与加藤一战的勇武以及深深地烙印在了这群人眼中。剑心提起手中木刀，向着山崖走去。遥遥地朝着宗严行了一礼之后，风卷起剑心朝着山下的山林飞掠而去。
山风垂落，剑心攀上老向导留给他的母马，向着西南走去。
再前进的路上却出人意料的有人在此等候。穿着宝蓝色外衣的少女牵着逐雀挡在了路前。
剑心欣喜地从少女手中接过逐雀的缰绳，天下广大，往后的日子能有逐雀相伴确实幸运。
“你要去哪里？”少女清冷的提问打断了剑心与逐雀重逢的喜悦。
“不知道，天地广大，走到哪，就是哪。”剑心望着眼前的少女，努力的露出微笑的神情。
“如果我让你留下来，你会留下吗？”
剑心也在脑海里思考着这个问题，倘使少女出声挽留，他会留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剑心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少女被卷进了自己的麻烦之中，自己要如何自处。
少女注视着剑心的面颊，不需要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失落。
剑心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突然开口：“按照约定，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少女愣了一下，才回想起那天夜里的约定。
此间事了的话，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胜。”
“胜？好名字！”剑心一步越至胜的面前，将之拥入怀中，“胜，嗯，阿胜，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欸？”剑心突如其来的突袭，让阿胜乱了阵脚。
“我就当你同意了。胜小姐，阿胜，我喜欢你。”
“欸？！”
“我不会留下，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到那时，我要彻底砸碎这个会让你，以及和你一般年岁的孩子手上染血的世道！我会回来的！”
听着少年言之凿凿的许诺，阿胜悸动的心绪也平复下来，她回抱着少年，回应着这个约定，“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