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像一个倔强的小孩（2 / 2）

“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师父。”剑心问道。

“不要叫我师父，”柳生宗严顿了顿，说到：“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这么称呼我，知道吗？像之前那样称呼我先生就好。”说着，宗严回头看了眼被冻得小脸乌青，瑟瑟发抖的剑心，“爬到狗熊身上来吧，会暖和点。”宗严冷着张脸，嘴里却说着些温暖的话。剑心闻声忙不迭地趴在黑熊还温热的腹部，被宗严拖回了他们的小屋。

杀戮这种事情，剑心本以为他不会熟练，那天夜里黑熊的哀鸣被钉在了剑心心底。但讽刺的是那天夜里剑心还领悟到的是：缓解饥饿的不是熊的血肉而是杀死黑熊这件事本身。

去熟练自己所厌恶的事。

这似乎是不论哪个世界都要遵守的一条准则。

剑心在溪边打理好鹿肉回到家中，却发现宗严并不在家中。这几天柳生宗严似乎很忙，白日里总是不见踪影。剑心心里想着要摸摸鱼好好放松一下，身体却不自觉地练习起最近才学的架势，六年下来，早课已经慢慢成了身体的一种本能。

一套架势练完，宗严还是没有回家，剑心地心思活络起来，眼光瞟见墙上挂的两扇鹿肉，突然很想吃烤肉。

口腹之欲顿起，便没有自己消退一说。乘宗严没回家，赶紧麻溜地整起来。盛夏慎防山火，入夏之后宗严就再也不让剑心在院中生火了。道理剑心都懂，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前日山中下了一场阵雨，屋檐下的柴禾湿漉漉的难以引燃，在把屋子里弄得满是烟之后，剑心捧着柴禾来到了院子里。用光滑的大块鹅卵石围成一圈，中间生好火，等石头烧热就在火中添上香料茅草，再把切成片的鹿肉放在石头上炙烤，油花一起，香料一熏，在撒上调料，人间珍馐！

但现在火点不起来……

四下寻找着助燃剂，剑心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屋里的那盏油灯上面。宗严有夜里读书的习惯，特地寻来了一种特殊的灯油，点燃之后虽然灯焰细如米粒，却意外的明亮。“我记着宗严似乎把灯油放在了这个柜子上面。”剑心轻跃，攀在橱柜边缘，一只手在橱柜顶上摸索，最后找到了一节竹筒。竹筒里面盛着大半筒的如枫糖浆一般的液体，剑心嗅了嗅，确定这就是平日里宗严添在灯盏里面的灯油。

来到院子里，剑心将灯油滴在柴禾上，琥珀色的灯油一离开竹筒就仿佛被稀释了一样，溅落在柴禾上。剑心也不敢用太多，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了。收好盛着灯油的竹筒，用火折子将柴禾点燃，先是细小的火苗，但很快就燃得很旺，甚至有点太快了些。

剑心盘腿坐在火堆前，惬意的吃着烤肉，没过一会，突然听见面前的火堆里传来细密的柴禾燃烧的“噼啪”声。一股陡然生出的危机感驱使着剑心扑倒在地，几乎是同时的，面前的火堆“轰”地炸开，四散开来地木柴点燃了篱笆、屋子以及附近地树木。剑心爬起身来一看四下惨状，大惊失色，忙是脱下自己上身的剑道衣想要扑灭这愈演愈烈的大火，但奈何人小力微，无济于事。就在这时，一股如林涛滚滚的剑势从林中传来，柳生宗严如一只矫健的林鸮腾空跃起，手持着那把木刀当空斩下“山风其一：林涛”，木剑带着巨大的风压压下，斩灭了所有的火苗。

同样被剑势所压，半躺在地上的剑心，怔怔地看着这神乎其技的一剑。但还没等到他感叹，宗严就抄起木剑向剑心抽来。剑心自知理亏，不敢还手。但挨着挨着也起了几分火气。埋怨宗严教他剑道之外对自己不管不问，埋怨宗严在家里放这种危险的东西，埋怨宗严总是不知所踪。愤怨自起，便难究其原委。“叮”的一声轻鸣，剑心抽出腰间佩刀弹开一记抽打，与宗严对峙起来。

夏风起，卷落柏树枝桠上干枯的针叶。柳生宗严眯起自己浑浊的瞳孔，注视这眼前胆敢忤逆自己少年，手中木刀更加急促的挥动，刀势细密，如小夜时雨点芭蕉。剑心勉强的格挡宗严的攻击，努力的瞪大眼睛，瞳孔扩散开来想要透过那些斑驳的影子看透宗严的攻击。但是剑心视野里宗严的身影，坚硬的像是大普贤山的山石，坚固无比，不论剑心如何试探，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从呼吸到落剑，一招一式精妙的像是在核桃上做雕饰，分毫不差亦不乱。剑心奋力地挤压肺叶，在一次次的呼吸中将力量积蓄在他的肌肉里。剑客以杀养剑。“以杀养剑”的重点并不在“杀”本身，而在于从“杀”的过程中有所领悟到的。剑心在“以杀养剑”的过程里领悟到的就是耐心，藏气敛息，积蓄力量等待着敌手弱点的出现。狩猎游戏的要点，就是如此。柳生宗严的木刀粘着剑心的打刀在空中划过一个“s”，封住了剑心所有的出招方向，然后双手握刀，收至右侧齐眉处——突刺！剑心瞳孔一缩，眼中的宗严蓦地坍缩成一道直线——破绽！呼气如龙，斩！力气从下肢经腰背汇入双臂，左手反手持鞘格挡突刺，右手握刀一记斜斩取其胸腹——绝妙！剑心小心着控制着打刀，防止它真正伤到宗严，然而他眼中地直线却忽地舞动起来缠住了剑心手中打刀。宗严的这记突刺刚猛无俦弹开剑鞘，击溃斩击，直袭剑心面门。剑心无力地用剑势已去的打刀和剑鞘交叉在身前格挡。柳生宗严一手背在身后，持剑的那只手变刺为劈，携势而来将剑心推到在地。“咔擦”两声脆响，剑心手中打刀，刀鞘都断做两截，而宗严的木刀正停在剑心额前一毫之处，山风其二：负岳。

宗严收回木刀向着被大火烧去大半的小屋走去，却是连看都没看剑心一眼。剑心挣扎着爬起身来，胸中愤恨难平，剑心拾起地上散落的半扇鹿肉和那柄断开的打刀，负气向山下走去，眼眶被眼泪憋的通红，像一个倔强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