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线（2 / 2）

不知不觉，水槽里的碗已经全都干净了。林唯一摘下手套，把冲干净的碗碟一个个送进消毒柜。厨房的地砖间有细长的黑线，她小心翼翼跨过它们。

绝对不能踩到线。

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她挂起滴水的手套，看到柳敏的卧室门开着，妈妈好像在收拾东西。

天已经暗了，林唯一打开灯，照亮客厅地板上那一条条黑色的痕迹，那是木地板拼接留下的，绝对不能踩到线。

她小心踮着脚，沿着窄长的木板走到餐桌边，慢慢前往客厅。

柳敏出现在房门口，林唯一听见脚步立刻欢快地邀功，“妈妈，我把碗洗完了！”确认自己的两脚都站在木板中间没有踩线，她才抬起头，“能夸夸我吗？”

柳敏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林唯一注意到她掩在身后的行李箱，“要去哪儿？”时间已经很晚了。

林唯一努力回忆，突然想起柳敏提出的备用方案——住在幸河区外的小旅馆度过3区的隔离期，虽然会多出额外开支，但至少能保住来之不易的工作。“已经找到宾馆了吗？”

妈妈没有看她，眼神逃避，脸上似有愧疚。

她拖着箱子想要走出黑暗的卧室，林唯一赶紧喊住她，“您要去哪里？”

柳敏收回迈出的腿，双手扶着行李箱的拉杆，“我要回东黎了。”

脑袋里的一根弦猛地绷紧，推动着林唯一的思想去思考更深层的含义，但她攥紧它，阻止它推进。“回去看外公外婆吗，还有舅舅他们？”

不是现在，思考这些是有害的。

“不回来了。”柳敏盯着客厅角落的阴影，“把你养到这么大，妈妈已经尽力了。我早就被开除了，现在只能替人家洗厕所。”

“嫁给林建东之后，我就没顺心过。谁都说是我的错，来奥坎也是，他生意不好了也是，一直留在这儿照顾你也是。一家亲戚全都在怪我，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要回去了。”

屋里一度陷入沉默。

林唯一想掉点眼泪，她知道柳敏心软得很，她必须摆出痛苦的样子才行。柳敏是家里稳定的收入来源，绝对不能走。

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心里都空荡荡的，空寂而冰冷，它这次来的悄无声息。

最终，沉默被柳敏的叹息打破。

“我不明白，唯一。我生的孩子，我的宝宝，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柳敏眼眶泛红，语气哽咽，“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我不知道。”林唯一回答，“你要抛弃我吗。”

“我要走了，我每个月会给你打钱的。”柳敏拖着箱子走入客厅，想要从她身边绕开。

“妈妈”

“别拦着我。”

“你踩线了。”林唯一拔枪，扣动扳机。

聚能光束跨越数十米，直接把柳敏撕成了两段，幻妥人光泽流动的残躯落地，黑暗的圆形管道里，数不清的流质躯体狂奔而出。

两架炮台齐声开火，子弹在她背后交织成金属双翼，暗色凝浆如雨喷溅，在黑色的石地上汇成湖泽，背后的巨大月亮把林唯一的影子不断拉长。

林唯一沉默地举着枪，直到再没有幻妥人冲出通道，才暂停火力。

安吉倒在一旁，捂着被误伤的胳膊在凝浆湖上翻滚哀嚎，在自己的防弹掩体上撞得头破血流。此刻他终于清醒过来，顾不上包扎便翻身爬起，呸呸几声吐出落进嘴里的凝胶。他真的打死都不愿意吃一口。

只剩半截身躯的幻妥人从扫射中幸存，在凝胶湖中挣扎着撑起身体，想要爬出死亡地带

林唯一笼罩在面前。

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激光手枪已进入四档充能，精确瞄准着它的头颅。

幻妥人看着她。

激光迸射。

“对不起，那肯定很痛”她哽咽地说着，表情冷漠的脸上不停淌着泪，“我应该打中头的。”

夜幕中只剩下林唯一的抽泣和安吉的哀嚎声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