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路难(2 / 2)
他没有得选择。
外债,不容许他停歇片刻。
青年咬着牙,一步一步向上扛,就在快要将最后一袋水泥送上去时,他终于忍不住胃里的难受之意,趴到墙角干呕出来。
整个胃部就像被拧作一团抹布,太阳穴周边几道青筋一齐突突地跳跃着,连手指都抑制不住痉挛发抖。
这样剧烈的呕吐,简直要把他的胃从里到外翻出来,抽搐时犹如被人用铁钳夹住般。
他贪婪着大口喘气,喉咙里泛着酸水,仿佛有火烧哽咽在食道里,生生的疼,无法呼吸。
“这钱今天必须要赚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青年眼底泛着寒芒,低声自语,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水泥拖上去。
他拿出口袋里仅剩不多的钱,陷入沉思,就算加上今天这两百块,还是远远不够。
“不够还是不够。”青年摇头低声喃喃,将所有钱塞回口袋。
天色渐入暮,黑暗中,有一身影前行在路上。
视线望向灯亮处,那里似有巨形凶犬啃食生肉,颈脖铁链被震得琤琤作响,楼间频有凄厉声传来。
“虎饱鸱咽之地。”青年拽紧袋中薄票闭眼思索,沉肩调整呼吸,再次睁开双目陡然已淡去两分恐慌。
此刻,走廊里响起铿锵步伐。
尽头处,远远有五道身影映入眼帘,青年非常清楚他们是怎样的存在,今天这趟怕免不了皮肉之鞭。
但是他仅是环视一眼,就收回目光,眼底暗藏隐忍之色。
这五个人,其中四人都与他打过照面,准确说是重点“关照”过自己,身上疤痕至今仍未痊愈。
四人身上皆有武器,身材最为肥胖之人持有柄短斧,出招狠厉拳拳到位,但有幸没见他抽出过斧头,还债人死了对他们没益处。
另外三人各有小刀匕首挂于腰间,喜爱掏出来把弄,颇能装腔作势。
“至于第五人”
他没有见过,是个新面孔。
第一眼探过去,对方体格高大魁梧,肌肉健壮饱满,年纪比起另外四人小上些许,三十以内。
仔细深究,织满脏辫头发仰后捆绑,其中一根染有暗粉色,突兀地垂在侧脸,极有特色。
青年在脑海中飞速分析,这次如何在他们手下,将伤害降到最低。
“如果粉辫子也出手那自己将不可把控局面。”青年沉吟,心中思绪飞速游窜。
他的到来惊动了他们,几人抬眼望向青年。
为首短斧男最先发出嗤笑,与对面身型瘦削男人传达眉眼,口中喃喃,轻蔑眼神心照不宣。
“这有娘生没娘养的晦气东西,瞧他那谨慎模样铁定没筹够钱,今晚要动筋骨咯。”
“那可不,欠了8万款项,抵押房产和古董金币救他奶奶,最后还没救回来是挺晦气的。要不是金币这玩意在老大手上,这捞仔早跑了。”
两人喧嚣完,下一刻。
风声过耳,青年还没说出第一句话,短斧男就已拉开拳脚架势,几拳狠狠锤向他身侧墙壁,震落两层泥灰。
杀气,近在咫尺。
他凝住呼吸,紧绷身体强化肌肉,可使受力更轻缓。
刚伸手入口袋里掏出十几张薄薄的钱币,几息间,对面之人脸色转瞬剧变,青年顿感一股混有浓厚槟榔吐息在他颈脖喷洒。
忽地,下一秒。
只听闻“噗”的一声。
窗户玻璃闪过青年迷离神情,他冷不防地尝到血腥气息,额头缓缓流淌下几柱血痕。
两颗卷睫的眼角滴落血渍,静静划过惨白失语的面颊,顺势溅落素白衣襟,与短斧男左手啤酒瓶上碎玻璃尖,遥相呼应。
他抬起眼,一双细长眼睛直勾勾盯着短斧男,黑色瞳仁中布满痛楚,还有不屈,没有半句闷哼。
后方三人相望一眼,抡起拳头继而朝青年迸发而至。
砰!砰!砰!
连续几拳,轮番拳拳到腹,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五脏六腑向内坍塌,微张开口又颤抖着闭上嘴,开合时牙缝浸透出猩红,微微喘息。
热血飞溅由最初的温热很快变得冰冷,他面色扭曲以至痉挛,因过分抽搐而全身剧烈抖动。
片刻间,地面已汪了一片血渍。
他眼中狂猛的戾气,慢慢失去焦急,只要再来一脚,意识就会彻底消散。
只要再来一脚
“停手,别打了,再打他要死了。”
模糊视线里出现一抹暗粉色脏辫,来人面容已经看不太清,但他知道噩梦被遏制了,多了几口喘息机会。
粉辫男看了眼血流汩汩的青年,眉头紧促,他明白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自己不好僭越二叔家的生意。
再不出手怕是要闹出人命,他不是善茬,但青年死了所有人都会惹一身骚。
粉辫男粗壮臂膀一抬,伸手朝四人招手,示意他们到跟前来。
“兄弟们给我个面子,人死了谁还钱对吧,二叔那边我会讲,今晚就先放他一马。”
这些话青年听进去了,随着耳畔嗡鸣响起,他眼前阵阵眩晕袭来。
再次醒来,亮光透进眼眸,他机警环顾四周,小道上路过一两人,望向这边指指点点,自己被随手丢在了路边。
他强忍剧痛站起身,身上血渍已经凝固,随着动作幅度,伤口处暗红色疤痕有鲜红血液涌出。
“这是”青年凝结血珠的睫毛微颤,看向身旁绷带和消毒水沉思低吟,脑海中浮现一抹暗粉色脏辫。
他携带上,慢慢行走。
每走一步,轻颤下伤口都是生痛和蠕动传来,他无法抑制地颤抖,后槽牙也因咬得厉害咯咯作响。
“不算太糟糕,还能动。”青年眸低深潭传来幽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露出复杂之色。
奶奶留下的那枚淳化元金币还在他们手上,儿时,她总拿那枚金币,每每睡前念叨以祈祷失踪的父亲早日归来。
告诫自己长大后,要寻找到这枚金币的主人,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这枚金币,对他意义非凡,它是奶奶最重要的遗物。
他急需要钱,非常地需要。
良久,他轻叹一声,随着微风消散在烈日灼浪中,远去背影写满不甘和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