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路难(1 / 2)
漠蓝星历222年6月23日。
夜色阴霾,远处地平线上零碎而短促的闪电蔓延天空,无声寂静,几息后隐隐透出苍穹,传来闷沉嗡鸣。
淅沥飘雨惊袭草坪中蝼蚁躁动,半边天空已倾泻下翩翩细丝,愈发密集。
忽地,云层划过刺眼电鞭,响震失色,给万物罩上一层银光,明暗间有枣大黑影窸窣掠过,不失迅疾。
一座废弃桥底,灰毛老鼠四爪腾驰,惊慌失措翻跳在草丛,窜入下水道,似乎有什么更可怕的危险即将靠近。
挂壁蜘蛛结群积满角落,织网内布满黑压压蟑螂残骸,顺着丝线望去,不远处昆虫残骸层层厚叠,不乏有老鼠虫蚁,仿佛圈内是它们的禁地。
那里,躺着一个青年。
年纪约二十,面庞稚嫩,闭着双眼睫毛微颤。
青年蜷缩在歪扭的蚊帐内,三个木架用粗绳随意捆绑,勉强支撑起轮廓,上边遍布大小不一洞口,不知是被人丢弃后原本就有,还是蟑螂鼠蚁的杰作。
再一道惊雷响起,青年眯着的眼睁开。
似乎是嗅到巨人苏醒,阴暗角发出窸窸窣窣声,三两黑影迅猛沿着桥壁攀爬。
蚊帐顶端悬挂灯发出微亮,空荡荡桥底传来步伐回音,桥壁黑影仿佛预感到不妙,纷纷四处逃散。
视线聚焦过去,桥壁上蟑螂褐色翅膀频频震动,欲要起飞,六条细细的腿肢摩擦过石块,发出头皮发麻地吱啦声。
只要半点动静,它就会瞬间飞扑。
青年眼露寒芒,直勾勾盯着墙面,他抬起脚对准其中一只蟑螂,凭着直觉预判它所有要逃走的方向。
下一刻,呼吸凝滞。
噗!
只见青年猛地迅疾出击,连瞪两脚,鞋底蟑螂被踩得嘎嘣作响,腹内气体撑破内胆发出爆裂声。
其余蟑螂受到惊吓,扑扇翅膀快速逃离桥底,掀起阵阵躁动。
做完这些,他面无表情地将鞋底仅剩的残壳踢到圈外,似乎那里才是它的归属。
“真糟糕。”青年低语,用鞋在地上磨蹭两下,仿佛鞋底沾染了污秽,会带来晦气。
它不该越界。
青年漠视堆积的残骸,欲回身钻入蚊帐,耳畔传来雷声轰鸣,看来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转身的一瞬,角落里似有蛋大般生物躁动不安,听声音它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青年作势撩开蚊帐间,眼角余光向后撇了一眼,嘴角微掀起不明意味。
他佯装向前再走半步之数。
蓦地,角落那蛋大般生物愣顿两息,霎时急若流星般地飚射而出,四只小短腿化作虚影破空,轰然窜出身后。
“来了?”青年轻念一声,随即以更快地速度转身,左手一旋,精准捏住它的尾巴。
剧烈的疼痛让手中之物发出尖叫。
抬眼望去,那只棕灰色田鼠,芝麻点大圆眼水润清亮,毛发蓬松耳壳短小,吻部短而钝。
田鼠被惊吓到四肢发抖,门牙发颤。
青年饶有趣味环视它。
“烤田鼠似乎不错,有鸡肉味。”他启唇讷讷,思索着,蚊帐上大小不一的洞,或许是这小家伙的杰作。
青年眯着眼,眼里透出猎人般神色,如同兀鹰盯着它。
透过电闪交织,田鼠瞳孔里倒映出青年模样,它仿佛察觉到杀机在向自己靠近,受惊之下呆若木鸡。
方才嚎叫的声音,瞬间遏止,无半分动静。
若不是腹部略微起伏,远远望去就是只被冰冻层凝固住的田鼠。
青年伸出手指,用指腹戳了它肚子两下,田鼠随着力道前后摇晃,除眼睛眨巴外身形固若泰山。
“哦?有点意思。”他捏住田鼠脖子,将它正过身。
良久之后,田鼠缓过神来,它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两前足呈求拜式朝青年稽首。
散发一种他见犹怜之色。
青年兴致瞬间提到了高处,这田鼠还带有点灵性,似乎能听懂自己要烤它来吃。
他目光扫视,像是发现了什么,瞳孔忽地紧缩,细察下陡然看到田鼠圆耳上有一缺口,形状呈月牙形。
这一幕,他很熟悉。
青年迟疑间,若有所思摸向他左耳根后,那里,留有跟田鼠相似地缺口,一道暗紫色月牙。
脑海有回忆流入,他低头看了眼,害怕得求饶的田鼠。
“你命不该绝。”青年低喃,盯着它芝麻点大黑瞳,手中力道一松,将其丢回地面任由逃窜。
田鼠落地后旋即窜入远远的草堆外。
桥石下,雨水沾湿那抹毛绒的脑壳,顺势滴落,它最后望了眼微光处模糊身影,飞快消失在暗夜。
南方,天气多变。
六月的天是孩子脸,上一刻还在下雨,次日就烈阳凌空。
六月时节已是初夏,今年夏天却比往年更为炎热,多地突破历史性最高温记录,连窗棂透入的阳光都炽烈得晃眼。
一座初步成型的五层洋别墅外。
挖掘机黄色巨臂勾着沉重的河沙缓慢移动,卸料倒在土方堆上,机械臂摆动着关节,发出吱啦啦声响。
沙梁附近数十米脚手架处,隐约看到五颜六色的安全帽在跃动,电焊的弧光比日光还强烈,刺耳锯磨声后荡起阵阵白色烟雾缭绕。
工地上尘土飞扬,轰鸣的搅拌机声与杂乱无章的钢材碰撞声,络绎不绝。
放眼望去,整个工地上正紧锣密鼓地开工建设。
别墅顶层,包工头挨在窗边,手里衔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没有心情上啜一口。
几个零工拎着橡皮水管在浇水,用铁揪翻动着石灰与水泥,搅拌均匀,铺在地上。
窗边偶尔传来几句包工头的脏骂声,大抵是吐槽这异常闷热天气。
与此同时,楼梯处传来嘈嘈杂杂的脚步声,不久后转角便现出一扛着水泥袋的身影。
青年此时已累到面红耳赤,他凌乱的刘海狼狈地耷拉在额前,起身行走间脚步略有虚浮,似有中暑迹象。
“还有两层。”青年望着阶梯,眼睛开始出现残影。
这是今日搬上五楼的第十六包水泥袋,每包水泥重达百斤,饶是老手也得喘上片刻,更何况还是第一次干这搬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