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在越来越复杂的心绪之下,欢爱反倒变成了最容易的事。
她去洗手间清理完,背对着温泽念穿衣时,眼尾瞥见床头柜放着一份巴黎c酒店的折页。
温泽念对她为所欲为时强势得甚至有些严厉,纵情之后,反而显得身娇体软,大概的确费了不少体力。
软塌塌的眉眼泛着水光,裹上浴袍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好像在处理什么工作。温泽念今天没拆盘发,只一缕卷发散落下来,贴着纤长颈项上还未完全褪去的薄汗。
孟宁盯着那折页上的花体“c”,台灯在笔画末端凝出一枚小小的光斑。
孟宁瞧了许久,一直到身后温泽念大概听她没了动静,眼神对她背影望过来,她才回神,匆匆系好运动裤的带子。
低声说一句我走了。”
温泽念没多说什么,懒懒倦倦的“嗯”一声。
孟宁走得很快,偏走到一半,温泽念在她身后叫“孟宁。”
不回头只会显得更加刻意,她回头,脸上挂着如常的淡笑。
所幸她已走出段距离了,足以藏进没开灯的客厅里,指尖在裤腿边蜷起,温泽念不可能看得到。
从“占有欲”到“贪婪”,人类的七宗原罪她占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她每次的贪欲起得不着痕迹,让人想凭理智去抵御都十分困难。
对祁晓的倾吐是一次。在晚宴上的邀舞是第二次。而刚刚她看到c酒店折页的瞬间,是第三次。
那一瞬间她想,巴黎。
她甚至没有去查过巴黎的距离有多远,而飞去巴黎又要花多少时间。
她每次想起巴黎,都会想起“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颗星”这样的诗句。那份距离在她心中,便是这样一种感性的认知。
她莫名的认为,如果今天她是在电脑或手机上看到c酒店的折页,她的心绪或许不会这般起伏。可那是一份印刷的折页,实打实的放在温泽念房间的床头柜上,实在到连台
灯灯光都能在上面凝出一枚光斑。
小小的,但好刺眼。让人对温泽念将要离开这件事,好似第一次有了实感。
“离开”也和折页一样,是那样实打实存在的。
无论她在祁晓面前表现得多么理智清醒,那一瞬她荒唐的发现,自己竟有一股冲动,没结果又怎么样呢她想把喜欢宣之于口。
她想温泽念记得她。
她快速打消了这个念头。走得匆匆,是因为想说的话像从胃里涌出来,卡在她喉头。
她回眸时笑得很安静,她怕微一张嘴,那句话就会过分自然的流淌出来。
温泽念隔得远远的靠在床头打量着她“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孟宁深深的呼吸。
蜷起的指尖深深掐着自己的掌纹,那掌纹被温泽念轻抚过,而现在被她自己掐得发痛。
她顿了很久,试了试,觉得应该能控制住唇角的弧度了,才笑道“说什么dirtytak么”
温泽念藏在光影里,好像耸了耸肩。
她又扬了扬唇,转身就走。
好险啊,孟宁。
真的不能再多待一秒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搭快艇返回c酒店。
接下来她们值班很忙,换第二队同事出游体验。
孟宁内心以此为借口,许久都没去找温泽念。或许她还是怕,虽然那晚从温泽念房间离开后她情绪平复不少,但形成了应激反应一般,只要想起温泽念,她还是由衷的恐惧。
怕自己口不择言。怕自己荒唐难堪。
就这样一直耗到了轮休日。
那天晚上,祁晓看上了一家距离有点远的烧烤,天气逐渐热起来,三人懒得跑,便点了外卖回家,祁晓还算了半天的满减券。
当敲门声响起时,祁晓正撸一大肉串,嘴角沾满辣椒粉末“你们谁点了奶茶别瞒着啊千万别瞒着”
她站起来便要去开门,孟宁心中却似有预感,叫了她声“祁晓。”
“嗯”
祁晓回头,孟宁缓慢的说“如果是gyh”
“要是她找我的话,就说我不在。”
祁晓其实有点莫名,孟宁和温泽念关系存续期间,温泽念到她们出租屋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她拉开防盗门,门外居然真露出温泽念一张殊丽的脸“hi,sharon,请问孟宁在么”
神了嘿孟宁这是会算卦还是怎么样
祁晓怔两秒,很后悔刚才没有擦干净自己嘴边的辣椒粉。
姬圈的“姐学”真是一门深厚的学问啊,其实温泽念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是每次看到还是下意识心跳加速。
温泽念今天穿一件柔软材质的衬衫,薄薄贴住她姣好的身段。眼妆好像比平日稍重一点,眼线微微挑起来,一张脸分明有略略英气的肃然,眼尾却挑出种浑然天成的媚感。
祁晓脑子一热“孟宁说她不在”
糟了。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小客厅里孟宁好似很轻的叹了口气,然后一阵趿着拖鞋的脚步声。
接着温泽念看到祁晓的肩后出现了孟宁的一张脸,神色很淡,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寒秋的星。
孟宁说我们今天晚饭吃得晚,现在在吃烧烤。14”又问“你要进来吃一点么”
温泽念多看了她一眼。
“不了。”温泽念婉拒道“我去市区办完事,顺路过来看一眼,今晚还要赶回岛上。你们吃吧。”
她转身欲离开。
“那个。”孟宁叫住她。
她回头,见孟宁先是盯着地板,顿了顿,才复又抬眸望向她“其实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想去散步么”
温泽念看着她。
孟宁其实多少被她瞧得有点不自在,但没躲,冲她扬了扬唇。温泽念早已发现,孟宁这人交好的不多,可看起来又能跟人人都打成一片,大概就是因为她这样的笑。
温泽念说“那,走吧。”
两人一同下了楼。
走出老旧的矮楼,月光忽而盛大,但照见的并非什么绝色。真实生活不值得过度曝光,路边烧烤摊的污水积得有点难看,一只脖颈拴着粉项圈的猫被一根细绳系在树下,因不自由而显得可怜。
温泽念问“去哪”
“不知道啊。”
温泽念瞥她一眼“没想到我会来找你”
孟宁又拎拎唇角“你那么忙,也不是次次到市区办事都来找我。”
温泽念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孟宁背着手,在温泽念身边走得很慢。她喜欢看温泽念挥手或点头,都是那么矜傲的摇两下手指或压一压下巴。她喜欢温泽念身上的香水味,今天是晚香玉,很衬这样天空泛一点蓝紫的夜。
她问温泽念“见完投资人过来的”
“嗯。”美女真的脾气都不太好,温泽念位高权重,却也不掩藏自己对那些磨人工作的不耐烦,低低的用英文骂了句那些投资人。
孟宁听得笑起来。
她对温泽念说“你。”
温泽念转一转纤颈望向她。
“你有多少年没坐过公交车了”孟宁在春风拂动的夜晚,站在烧烤摊污水和水果店好久没洗的红白顶棚之间,问“想去坐公交车么”
温泽念先似无奈,摇头摇得不可捉摸,好像只是夜风在拂动对她的发丝。
在孟宁蜷着手指略有些紧张的时候,她却笑了“行吧。”
带一点点迁就的语气。
孟宁觉得自己,法力不高,能力不济,温泽念跨一只脚到她的世界里来,她也编不出多美轮美奂的梦境。
她的梦境很细碎也很日常,比如她们并肩站在公交站牌边,铸铁栏杆上还有不那么好看的斑驳锈迹。
温泽念瞧了眼站牌,并没找到运行启始时间“这个点还有公交么”
孟宁很肯定的说“有。”
温泽念反应过来“你坐过”
孟宁顿了顿“睡不着的时候。”
睡不着的时候她曾坐着公交在城市里漫游,没有任何目的地,混混沌沌的也似一个梦。
其实这城市没什么好瞧,太老太旧太多逼仄的窄巷。可有时脏的一面也是美的一面,那些窄巷外有不知是谁的信手涂鸦,老式屋顶有时光打磨出的痕,老树虬结成岁月亦不可解的模样,树冠却发出剥开了往事的新绿。
孟宁不知头上是否缀着一两颗星,在那些失眠的深夜,她曾一度觉得这些窄街旧巷有些小小的闪耀的美。她怀着些私心,想让温泽念看她看过的风景。她也诚惶诚恐,胸怀里只有这些景色而给不出更多。
毕竟,今天是温泽念生日。
孟宁不是没想过温泽念会来找她。
可每次这念头一涌出来,就被她自己强行摁了下去。
陈露滋会帮着庆祝吧。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在心里导向那个结论温泽念不会来找她的。
当今晚门真的被敲响时,她理智的念头是她还没准备好、暂时不该面对温泽念,可就在那时,她心里突然想起一件很小的往事。
那时初二,参加演讲比赛,人人说她有望获奖,老师也让她提前备好获奖感言,她却躲懒,拉着温泽念躲在自己卧室看漫画。温泽念问“为什么不准备”
她散漫的笑笑“肯定不是我啦。”
其实她有个小小的、莫名的、也许任谁都不能理解的私心。好像一旦她准备了获奖感言,老天就会发现她有多想获奖,也许就会把本来要给她的奖项收回去了。
当今晚温泽念的声音在出租屋外响起时,孟宁发现自己心里,涌出了与初二那年获奖时一样的小气泡。
好像她故意觉得温泽念不会来找她的小心机,战胜了那么多理所应当。
战胜了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