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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记入史册的求援公文 多了也烦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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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农庄中, 无数社员欢欢喜喜地搬着板凳挤到了戏台之下。

一个社员欢喜地道:“今天又能听戏了。”另一个社员用力点头:“盼了好久了。”又是一个社员开始唱戏:“北风那个吹……”总觉得哪里还不够好,一定要听听戏子是如何唱的。

戏台上却不见戏子。

戴竹上了戏台,缓缓地道:“今日看戏之前, 本官先与你们说几件事。”

一群社员急忙恭恭敬敬地听着。

戴竹道:“来人。”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老者走上了戏台, 局促地看着台下的百姓。

好些人认得那老者,是农庄的一个普通社员。

那老者小心翼翼地道:“县令老爷让老汉说说老汉的经历, 老汉就给大家伙儿说说。”

那老者结结巴巴地道:“老汉的祖籍在兖州,在我爷爷那一辈逃难到了豫州……老汉的爹娘都是佃农……家里有五口人……老汉五岁就割猪草……我哥哥病了, 没钱治病,嚎哭了一个月, 就死了……我爷爷我奶奶我爹我娘开荒, 前后一共花了十一年, 终于开出了一亩地……村子里的人态度立刻不同了,以前把我们家当外人,做媒也不找我们,现在有人开始给我家做媒了……听说在村子里有了田地才是自己人,没田地就是外人,可明明那些村里人也没田地,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排斥我们家……新田开荒后第二年,我爷爷吐血了, 我爹爹找大夫治病,药钱好贵, 家里没钱,村里人都说我爹不孝,我爹只能卖地……真奇怪,我哥没钱治病也没人说我爹不好……我家又没了田地了……后来遇到了大旱, 交不出佃租,还没饭吃,我爹就只能借高利贷……我家就更穷了……”

戏台下无数的人听着,好些人哭了,大家都有类似的事情,谁也不比谁幸福多少。

那老汉继续说着:“……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旱,收成越来越差,欠地主老爷的越来越多,眼看今年只怕是熬不过去了,必须卖儿卖女了……幸好陛下来了,老汉全家进了集体农庄,终于不用卖儿卖女了……”

那老汉唠唠叨叨地说完了自己的大半辈子,也不知道县令老爷为什么要他说,说完后学着地主老爷们的作风,拱了拱手,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戴竹,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下了台。

戴竹带头鼓掌,无数社员一齐鼓掌,那老汉有些惶恐,又有些得意,这辈子没有这么多人为他鼓掌过。

戴竹俯视台下,大声地道:“王老汉的人生吃了很多的苦,他的爷爷奶奶,爹娘都因为门阀压迫而死了,但是他终于在集体农庄找到了幸福。让我们再一次鼓掌祝福他有个幸福的往年。”

热烈的掌声过后,戴竹道:“大家伙都有悲惨的过去,还有谁愿意与我们分享?”

一个小伙子抹着泪水,大声地道:“我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高台,道:“我是王小锤,我家本来有八口人……一个门阀老爷看中了我娘……我娘就死了……”

掌声、站在高台之上被无数人关注、心中隐忍多年的愤怒和委屈……无数社员的心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个个主动上台,讲述自己悲惨的往事。

等大多数人都说过了,戴竹这才道:“过去的生活有多差,现在的生活有多好。我们不能忘本,我们要忆苦思甜,我们的幸福就在我们的手中,大家一定要推翻门阀的统治,一定要加入集体农庄,得到幸福的人生。”

无数社员用力鼓掌,浑不知手掌早已拍得通红。

戴竹挥手:“大家伙听戏吧。”乐声响起,戏子们纷纷登台,熟悉的唱曲飘荡。

台下无数社员只觉这次倍感投入,戏中的一幕幕都像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听到欢快的《北风吹》都泪水四溢。到最后打出“世上只有集体农庄好,有集体农庄的孩子是个宝”的时候,无数社员大声地欢呼,死命地鼓掌。

戴竹站在一角用心记下,没想到朝廷的“忆苦思甜”配合戏曲之后这么好用。

……

另一个农庄中,一群人围坐着,一个人站在中央,声泪俱下地说着自己的过去:“……从出生之后就没有吃过一口饱饭……最穷的时候三天只吃了一碗野菜粥,第二天还要在地里干活,直接晕了过去……”

一群人擦泪,只觉这农庄的生活与过去相比真是幸福啊。

有人大声道:“以后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无数人鼓掌。

……

各地官员的公文中都表明“忆苦思甜”与“样板戏”结合,收拢人心的效果棒呆了,原本对农庄没收田地,没日没夜干活的牢骚和怨恨越来越少,可喜地出现了有人自发地宣扬集体农庄的美好,不用缴纳佃租,不用担心灾害,吃得好,谁离开集体农庄谁就是傻瓜等等。

胡问静松了一大口气:“好像稳住了。”样板戏加忆苦思甜的威力就是这么牛逼。

贾南风佩服地看着胡问静:“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简简单单的忆苦思甜将过去的佃农生活彻底踩在了脚底,谁都不觉得回到佃农生活会有多幸福,而样板戏更是将心中隐藏的悲痛直接化成了实质。

胡问静鼻孔向天:“朕就是这么无耻。”量其他人也不知道胡某嘴中的“无耻”是指胡某抄袭样板戏和忆苦思甜等等手段,只会以为她笼络人心的手段“无耻”。

贾南风果然啐了一口,道:“休要得意!”

胡问静继续看天,其实心里只觉运气好到了极点。

作为从小生在杭州,长在杭州,上学在杭州,工作在杭州,除了旅游没有出过杭州一步的21世纪青年,胡问静神奇的不知道杭州市长是谁,就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落后态度造成了她对政治经济学敷衍了事,在大楚朝贯彻公平的时候竟然生搬硬套,出现了手段与情况不匹配的狗屎情况。

“追求公平”出现在华夏的土地之上,并且被无数先贤选中并为之付出生命,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华夏大地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剧痛,又尝试了无数西方传来的理念,从1840年一直折腾到1921年,经历了无数失败,缴纳了无数学费,这才发觉适合华夏的思想只有追求公平,人类的最高理念必然是追求公平。这长长的81年的时间不仅仅是前辈贤达试错的过程,更是华夏的无数百姓从自身的角度亲历一次次的变革,体会哪一种思想、体制、主义更优秀的过程。华夏大地上能够“从容”地开展各项土地制度的变革都是有大量的数据支持和民意支持的,甚至可以说是在对儒教“道德治世”的观念彻底崩塌后,在无数种对土地私有化的改良失败后的最后选择,所有人都知道其余道路走不通,只有追求公平可以救华夏。

但是在这个晋朝的平行世界之中,百姓对国家、民族、资本、生产资料等等的见识、思想、体验距离1949年的百姓一大截,压根不认为田地共有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心中理想的社会就是“男耕女织,阡陌相通,鸡犬相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三五乡贤主持村中诸事”,几乎本能地反对跨越时代的集体农庄。

如同1912年有人震惊“天下怎么可以没有皇帝”,这个时代的百姓的心中其实是“天下怎么可以没有门阀老爷地主老爷”。

这个思想是如此的普遍和“天经地义”,全天下也就胡问静一个人不这么想,胡问静如何去给众人洗脑?

胡问静老实承认超前一步果然是疯子,集体农庄制度毫无征兆的冒出来,缺乏各种对旧有制度和实现的颠覆,在这个时代显得太过激进了,而她为了最快速度的完成对荆州的掌控,处理民怨的过程更是激进中的激进,明知道是一辆破车依然全力踩油门,一点不考虑车子会散架。

胡问静确定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到了某个阶段的终点,在开往下个阶段之前必须停下来修理这破车了。可是她该死地对处理眼前的矛盾毫无办法。

流量和舆论洗脑?那需要抖音和微博,胡问静连收音机都没有。

给百姓大量的好处?胡问静压根就拿不出好处!

制造新的矛盾转移视线?胡问静一直是这么处理的,但是这个时代的人缺乏民族和国家概念,对胡人的态度一直处于“外地人杀外地人”关我P事的境界。

政治废物胡问静日夜苦思,终于决定彻底山寨红旗的手段。

打土豪、样板戏、忆苦思甜,红旗的三大法宝每一样都不需要手机,不需要先进思想,不需要百姓的见识,却有胡问静在教科书上体会不到的优点。

那就是接地气。

只有最接近百姓的生活和心灵的东西才是最能够打动百姓的。

胡问静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样板戏和忆苦思甜两大法宝,效果果然杠杠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荀勖真心佩服道:“陛下才高八斗啊!”一群官员点头,笼络民心的手段用了几千年了,但搞来搞去不过是编个小故事,写一篇文章之类的,在九成九的人都是文盲,交通完全靠走,通讯完全靠吼的时代传播效果极差,西汉的《二年律令》传了几百年了,天下百姓知道的没几个,无数人依然认为女儿是不能继承财产的,这宣传和改变民心就是这么得艰难。但胡问静一部戏曲和几个百姓哭着回忆过去就达到了旁人几百年的效果,真是了不起啊。

胡问静摇头:“这只是第一步,还有九十九步。朕目前只是让百姓接受和喜欢集体农庄,但是这还不够,朕还要百姓痛恨朕的敌人,乐意为朕效死。”

胡问静想过了,下一部戏曲就山寨《红色娘子军》,名字改成什么无所谓,中心思想一定是让农庄的男女老少心中涌起对门阀、对胡人的痛恨,对胡问静的无限忠诚和拥戴。若是这部新戏能够深入人心,那么胡问静的邪恶王朝才算坐稳了,再也不怕有人站出来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胡问静叹气:“只是,朕的时间不怎么够。”

“《张悦儿》继续在各地巡回演出,朕估计热度还能再支撑三五个月,三五个月后朕也勉强也能写出第二个戏曲本子了。”

山寨一个经典样板戏竟然要三五个月?当然要了!

剧情可以胡编,台词可以乱写,但是歌曲呢?旋律呢?胡问静很是清楚《张悦儿》成功的原因是歌曲加内容,缺了任何一个都不会如此爆红,但她记得多少《红色娘子军》的歌曲旋律?几乎是没有!她只能从记忆中翻找其余简单的旋律抄袭、拼凑出一部全新的戏曲。这哪里是三五个月可以搞定的?

更糟糕的是胡问静不可能埋头写三五个月的戏曲本子,她还要处理政务,要考虑追击胡人,考虑卫瓘司马越等人的反击,要教育小问竹,还要练功。

胡问静可以放弃一切都不会放弃练功,没有一身武功,她与小问竹分分钟就会变成尸体。

每日的工作量如此大,时间安排如此紧迫,若是可以,胡问静当然希望新戏曲可以安排在一年甚至两年之后,但是三五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一大群官员坚决摇头:“陛下何须这么着急,《张悦儿》再唱三五年都会是最畅销的戏曲,陛下可以慢悠悠地写戏曲。”

贾南风对此很是赞同,斜眼看胡问静:“这《张悦儿》的唱词和曲调真是太精彩了,百听不厌,剧情又贴近百姓,依我看只怕三十年内都会反复上演。”她微微可惜,若不是集体农庄将导致三十年后没人记得以前的苦难生活,这部戏足以红三百年的。她瞅了胡问静一眼,某种角度上而言,卫瓘的魔改反而是最朴实的、足以流传百世的,不论王朝如何更替,这恶霸、青天的对立戏码将会永恒不变。

胡问静苦笑摇头。

贾南风懂了:“陛下没有看过几部大戏吧?”胡问静的人生就是两个极端,穷得时候是快要饿死的乞丐,有钱的时候短短几年成了皇帝,胡问静每一天不是在砍人就是在阴谋害人,哪里有时间看戏?所以胡问静多半是不知道戏班子或者看戏的内情的。

贾南风慢慢地道:“其实不仅仅百姓没有娱乐,门阀中人也没什么娱乐的。”

百姓每日为了活命奔波,有个P的娱乐?“玩物丧志”四个字充分体现了百姓对“娱乐”的态度,一切“娱乐”都有原罪。

门阀中人的生活也没有百姓以为得丰富多彩,同样乏善可陈。

贾南风淡淡地道:“门阀中人的娱乐在十八岁以前就结束了。”

门阀中人有什么娱乐?最经典的就是写诗、画画、打猎、郊游。

可是这四个项目其实很容易就玩腻了。尤其是写诗和画画,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子,最热衷写诗和画画了,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是从十一二岁一口气写到了十八岁,若不是真的绝世才子,能有个P的新东西写出来的?曹操有才华吧,喜欢设宴表演新的歌赋了吧,可有看见荀彧荀攸郭嘉贾诩程昱与他应和的?荀勖荀攸之流在少年时期就写得要吐了,谁有心思继续写?何况治理国家才是才华,写诗词能治理国家吗?也就只有出身低,偏偏又有满腹才华的曹操喜欢写诗词了,换个人在酒宴中歌以咏志早就被人喷成狗了。

这打猎和郊游也是如此。城外就这么点地方,天天去,去了十来年也厌倦透了。曹操有与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张辽天天打猎吗?为了政治活动打猎是无奈,没事谁折腾自己。

豪门大阀中人的娱乐是极其乏味和无聊的,不然简简单单地投壶游戏怎么会成了经久不衰的游戏,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仿佛智商都比不上八岁的孩子,还不是因为娱乐项目少得可怜,有得玩就不要挑了。

这看戏也是如此。

看着戏班子多,其实也就只有几部老掉牙的戏曲而已,不是公子佳人,就是合家欢,从小听到大,老老少少都会唱几句,百十年都没出过新戏。

贾南风看到胡问静古怪地看着她,知道胡问静不信,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明明有大才,却愿意写下九流的玩意儿?有才华就该走仕途,次一级也要做学问,哪有写小黄文写戏本子作践自己的道理。”

贾南风微笑着,认真地道:“以《张悦儿》的独特唱词,哪怕天天看,我也能看一个月。”

好些官员点头,戏本子就这么几个,他们从小看到大,哪一个戏本子不是看了十几二十遍了,好不容易有一部新戏,而且剧情的走向也与以往的爱情戏、阖家团圆戏有巨大的区别,新鲜感还是蛮高的。

胡问静诡异地看着贾南风,认真地道:“朕知道啊,朕当然知道这年头缺乏戏曲,缺乏娱乐。”她在荆州就为百姓安排过缓解压力的娱乐活动啊,早就将这个时代的娱乐查得清清楚楚了。

“朕说只有三五个月的时间,不是指戏曲的淘汰。”

胡问静道:“戏班有限,几个县才有一个戏班,每个农庄一个月也才轮上了一次,三五个月后百姓不过看了三五次,唱腔都没学全呢,朕丝毫不担心百姓看腻了《张悦儿》。”

她苦笑着:“朕担心的是忆苦思甜。”

忆苦思甜是稳定人心,巩固集体农庄合法化和权威化的超级利器,胡问静要求各地必须每十天举行一次,三五个月后各地的忆苦思甜已经举办了九次到十五次,哪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忆苦思甜的?只怕各地的百姓已经将心中的“苦”反复地拿出来炒冷饭,什么时候掉眼泪,什么时候嚎啕大哭都公式化模式化了,这忆苦思甜就会从稳定人心走向形式主义,反而增加百姓的厌恶,连累之前的所有成果。

“朕必须在三个月内搞定新剧本。”胡问静用力拍案几。此新剧本是特指进一步稳定人心的新样板戏,而不是单纯的指与《张悦儿》不同的剧本。

身为皇帝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笔杆子为她忙活,一天出现十几个新剧本都不稀奇,一群读了多年书本的文官写原创不行,山寨或者复制黏贴还不会吗?把《张悦儿》随便改个名字,稍稍调整剧情就是一个新的剧本了,但是《西游》可以有几万个同人,各个角度黑化角色的都有,又有几个敢自称与《西游》比肩的?胡问静的目标不是繁荣文化市场,是用样板戏控制百姓,让御用笔杆子写,他们能够理解吗?会不会出现差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进一步影响百姓的思想的剧本必须她亲自动手才能百分之一百不会出错。

贾南风摇头,胡问静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由得她自己累死去。她道:“这卫瓘必须好好地教训。”

胡问静费劲心机写出来的超级戏曲《张悦儿》被卫瓘随随便便改了几句台词,《张悦儿》整个戏剧想要表现的思想陡然一百八十度大变的消息早已传回了洛阳,这卫瓘真是太无耻了!

一群官员齐声大骂卫瓘,然后一齐看胡问静,再过一段时间粮食就收割完了,想要出兵攻打卫瓘正是最合适的时间。

胡问静瞅瞅一群义愤填膺的官员,拍案大骂道:“朕必须教训卫瓘!”

“来人,去写篇文章大骂卫瓘无耻,记住一定要从卫瓘的祖宗十八代开始骂,一定要骂得卫瓘羞愤自尽!”

胡问静看着一群官员,眼神中满是得意:“朕已经发飙过了,下一个议题。”

贾南风死死地瞅着胡问静,胡问静大惊失色:“难道这还不够,必须要朕去嘘嘘?”

贾南风盯着胡问静,肝都疼了。

……

一骑快马进了户部衙门:“荆州紧急公文!”

户部衙门一瞅公文,脸色大变,丝毫不敢耽搁,厉声道:“快,快!立刻禀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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