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本座不讲道理!本座卫国,你就必须保家!^……(1 / 2)
潼关的东面, 一道阳光刺穿乌云,落在了一支军队之上,每一个士卒的脸上身上都闪烁着刺目的光亮。
潼关之上, 无数士卒死死地盯着那支军队,屏住了呼吸。
地平线上慢慢地出现了一杆黑色的旗帜,旗帜上一个大大的胡字迎风招展。
潼关上的士卒大声欢呼:“是胡刺史!是胡刺史!我们有救了!”心里对投降犹豫不决是一回事,保住小命是另一回事,既然当官的决定投降了, 当小兵的就要在投降之中获取最大的利益,欢呼声必须真诚, 愉悦,仿佛见到了十年不回家的亲爹。
张都尉热泪盈眶,盼星星, 盼月亮, 终于盼来了胡问静的大军,这回小命终于安全了, 虽然眼睛一扫就知道那支军队的人数撑死了只有三千人,但先锋军有三千人不算少了。
那支军队越走越近, 铠甲的摩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张都尉忽然反应过来,大声下令:“快!快开城门!”
沉重的潼关大门飞快地打开, 张都尉带着众人欢呼着冲出了潼关,副将死死地扯出了张都尉:“都尉!”
张都尉惊讶地看着副将,想不到你的智商如此之低, 事到如今竟然还要犹豫不决?
副将更惊讶地看着张都尉:“都尉, 你怎么能穿这身衣服去迎接胡刺史的先锋?”
张都尉看看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身为都尉, 他一向很注重仪表,这一身铠甲绝对擦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又是威风凛凛,又是庄重得体。
副将悲哀了:“都尉,你是去投降,不是去打仗!”
张都尉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错在了哪里。他焦急地叫道:“快,快给我脱铠甲!”一群亲卫手忙脚乱的帮忙,片刻之间张都尉脱掉了铠甲,脱掉了官袍,扔掉了宝剑,只剩下了单薄的衣衫,依然感觉不够,又打散了发髻,任谁一看都觉得投降的诚意爆表,这才满意。
其余士卒看到潼关一把手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瞬间懂了,投降之人手拿刀剑身穿盔甲怎么显示诚意?怎么让受降之人趾高气昂?众人手忙脚乱的开始脱盔甲,扔兵器,解散头发,好些人干脆往脸上涂抹泥巴,不求真实,但求夸张,只要受降的人看得开心,觉得投降者低三下气毫无反意,这满脸的泥巴就没有白涂。
张都尉看看身后数千士卒个个满脸泥污,犹豫了,要不要也在脸上涂一些?副将拼命地劝,我们是投降的军队,不是投降的丐帮。
那支军队到了潼关之前,张都尉大声地道:“潼关罪臣张景胜恭迎胡刺史。”
数千潼关将士齐声道:“恭迎胡刺史。”
其实谁都知道胡问静肯定不在,大家都是当兵打仗的,别的事情不知道,军中诈降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胡问静脑子有病才会作为先锋第一批到达投降的关卡呢,就不怕潼关的士卒猛然翻脸,潼关内涌出几万刀斧手,将胡问静砍成肉酱?受降这类事情当然是一个小将负责先入城检查有无埋伏,接管要害位置,然后才会是胡问静跟随大军赶到,安安全全的接受投降部队的谄媚了。但是这点潜规则所有人一定要假装不知道,用最恭敬的态度迎接胡刺史的先锋。
张景胜比士卒更加确定这支队伍没什么大人物,这三千人都是步兵,一个骑马的都没有,这年头找个门阀贵公子都知道要骑马装逼,有名的大将怎么会不骑马?这支队伍搞不好就是一支农庄士卒。
张景胜对于向一群农庄士卒投降没有一丝的屈辱感,他投降的是胡问静,恭迎胡问静的手下又有何妨,重要的是态度。
张景胜带着数千潼关守军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看着地面,等待这支胡问静的先锋队伍中的小官员走出来,客客气气地道,胡刺史没来,我是某某某,将军辛苦了等等。
一个女子从那支队伍中走了出来,淡淡地道:“你就是潼关守将张都尉?”
张景胜恭恭敬敬地道:“是,下官就是潼关守将张……”他一抬头,看到了那女子。那女子既没有艳光四射,也没有九尺身高,瘦弱的身体放在大军之中一万分的不和谐,但是张都尉几乎一秒就认定了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就是胡问静。
张景胜的声音颤抖了,额头触地:“罪臣张景胜恭迎胡刺史大驾莅临潼关。”
四周的潼关将士一秒就从张景胜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言下之意,心中一齐大惊,这个女子就是胡问静?胡问静亲自作为先锋到了潼关?胡问静疯了?张都尉有没有认错了人?
张景胜没有见过胡问静,他是关中的将领,胡问静不出名的时候他根本不屑见小小的九品县令,胡问静出名之后他却已经见不到胡问静了,但眼前这个女子一定是胡问静。
除了胡问静,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女子的身上有如此凌厉的气势。
胡问静淡淡地道:“说,最新的关中情况如何?”她的身后,一群士卒进入了潼关,开始把手各个要害位置。
张景胜定了定神,道:“最新消息,胡人夺取了大散关,秦州十几万胡人入关中,陈仓城被围,司马畅派遣司马矩带领两千人救援陈仓……”潼关与长安可谓是近在咫尺,消息分分钟就到了。
胡问静的声音变得冰凉:“两千?司马畅有十来万士卒,只派了两千人救陈仓?”
张景胜身后一群将士一齐点头,就是这个消息坚定了潼关将士投降的心。
张景胜的声音中带着悲愤,道:“司马畅调集七万中央军和三万征西大将军府将士卫护长安,文鸯将军带领万余人往救扶风城。”他顿了顿,道:“听说……这还是文鸯将军多次劝谏,力陈扶风城被胡人战局的军事和政治上的不利因素,司马畅这才勉强答应文鸯将军救扶风城的。”
胡问静冷冷地笑:“好一个司马畅,好一个扶风王司马骏的儿子。”
一群潼关的将士低头看着地面,深深地感受到了羞辱。司马畅有这么多军队,派遣两万人救陈仓,三万人救扶风城不行吗?你丫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如此重,不知道身为一地统帅的责任吗?司马畅见死不救,不,不是见死不救,司马畅摆明了是想要借刀杀人!借胡人的刀杀不服从自己的人,毫不在意胡人的刀会砍死无数无辜的关中百姓。
张景胜泪流满面,捶胸道:“司马畅狼心狗肺,关中暗无天日,所以罪臣盼望胡刺史如同黑夜盼望太阳,失散的子女盼望爹娘,胡刺史,你终于来了啊!”伏地大哭。
一群将领一齐嚎啕大哭:“胡刺史啊,你终于来了!”“我们在黑暗中等待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了光明。”“我以后终于有了幸福的人生了!”
一群士卒用心的记下,官老爷就是官老爷,如此不要脸的言语说得如此真情流露,一点点都看不出拍马屁的痕迹。
胡问静看着潼关出神,就这会工夫,潼关城门口已经尽数是她带来的士卒,有将领打出手势,潼关内没有埋伏,安全。
张景胜和一群潼关将士看着胡问静平静的脸色,心中又是郁闷,又是伤感,司马畅为了个人恩怨无视陈仓百姓生死,借刀杀人,胡问静又好到了哪里?胡问静在此刻亲自出马接手潼关,摆满了是要带领大军趁着关中的战乱攻占关中了,这虽然不能说趁火打劫,为将者也很提倡趁人之危,但是这道德上也不见得高尚了。趁胡人进攻关中的时候而攻占关中,这手段的背后又何曾把关中百姓当作人了。
但人皆有私,张景胜和一群潼关将士挤出最感激的眼神看着胡问静,只要自己没事,哪里管得了胡问静是卑鄙还是高尚。
张景胜谄媚地笑着:“罪臣已经清理了潼关最好的府邸,设好了洗尘宴,敢请刺史移驾。刺史且放心,罪臣会安排后续的大军的休息,绝不会让大军没有地方可以住。”胡问静亲自做前锋是祸是福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后续的大军没有十万也有五万,潼关虽然常驻的士卒只有区区四千人,但是作为要隘,驻扎的营地极其大,就算有几万人也绝对可以容得下。
胡问静没有看张景胜,随口道:“大军?胡某没有带大军,这三千人就是胡某带来的全部人手。”如今到处都需要人手,她哪有大军可以调动,这三千中央军精锐已经是她能够调动的极限了。
张景胜一怔,只有三千人?他心中一阵郁闷,胡问静是只想占着潼关,坐看关中百姓被胡人杀戮了?他努力的挤出谄媚的笑容,大人物的眼中百姓就是刍狗。
胡问静看着高大的潼关,目光向上,看到了满是乌云的天空,陡然厉声道:“张景胜!”
张景胜一颗心怦怦地跳,难道胡问静手段狠辣,得了潼关之后立刻要血洗潼关降军的高层?他急忙回答:“罪臣在。”其余潼关将士脸色大变,胡问静这么快就要开始清洗降军了?
胡问静厉声道:“你带领潼关守军的一半,准备粮草箭矢,一个时辰之后与本座一起进关中!”
张景胜松了口气,进关中就进关中,只要不是清洗,进哪里都无所谓,他大声地应着:“是,末将立刻跟随刺史进关中。”然后,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刺史是要进攻长安吗?”他想岔了,胡问静向来都是以少胜多,而司马畅又是个蠢货纨绔,胡问静哪里需要调动大军进入关中?胡问静的三千人定然可以以一当百,打破十万关中大军,而且……
张景胜的心中微微苦涩,以新降军为先锋进攻故土是军中惯用的招数,不如此如何判断这支降军是真心投降的还是诈降?他也知道胡问静一定会趁着关中被胡人肆虐的时刻夺取关中,但是他心中依然伤感和郁闷。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把普通百姓放在心中吗?
潼关的将士们面无表情,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什么胡人,什么缙人,哪里比得上实实在在的地盘来的令人心动。
胡问静道:“本座不去长安。”她看着潼关之上的天空,依然是乌云蔽日。她厉声道:“本座要去冯翊郡,要去北地郡,要去扶风国,要去陈仓城!”
张景胜的心陡然怦怦地跳,颤抖着问道:“可是,冯翊,北地,扶风,陈仓只有胡人啊。”
胡问静厉声道:“本座就是要去杀胡人!”
张景胜只觉浑身所有的鲜血都往脑袋上涌去,世上竟然有如此愚蠢天真的官老爷!他的身体一阵摇晃,然后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声音道:“是!刺史!”
一群满脸泥污的潼关将士怔怔地看着胡问静,忽然有人嚎啕大哭,哭声引起了更多的哭声,潼关前忽然哭声一片。
……
冯翊郡某条官道边的树林中好几棵只有小儿手臂粗细的树木横倒于地,凌乱的搁在其他树上,拦住了去路,形成了一个简单到了极点的路障。但就是这个平时随便跨一步就能跨过去的简单路障,却让一群胡人无法轻易地突破,一群缙人百姓咬牙守在这些简单的路障的另一边。
一群胡人围着路障大声叫骂着:“缙狗,老子一定要杀了你!”“杀光所有缙人!”
有胡人四处张望,想要绕过路障,却发现其余地方要么是斜坡,要么是水潭,地形更加糟糕。
有胡人也不心急,顽抗的缙人他们已经遇到了好几批了,但是最后终究是那些缙人以为可以谈判,交出一些金银食物甚至女人,走出占有地利的位置,然后被胡人们杀得干干净净。而这简单的过程几乎无止境的重复着,从来不需要胡人提出,缙人一定会主动的带着豪迈的气势提出,真是奇怪缙人为何会如此脑残。
胡人们就在那些路障外大声地咒骂着,他们不需要进攻,只要在路障外大声喝骂,那些缙人就会崩溃,就会主动提出谈判,屡试不爽。
路障的另一边,一群缙人颤抖地听着胡人的呼喊,有些是缙人言语,有些是胡语,根本听不懂,但这些胡人的语言更加令人恐惧。
一个大汉看着四周的人,厉声道:“此时此刻,我们只有与胡人谈判,交出一些金银和……”他没有说下去,目光在一群女人身上打转,一群男子会意,沉默不语,与自己的小命比,交出女人算得了什么。
那个大汉道:“女人而已,可以找一个,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活下去。”一群男子默不吭声。
那大汉无视女人们的惊恐和绝望,隔着路障与胡人开始谈判。一群胡人畅快地笑着,缙人真是奇妙,个个都是脑残。
“好,没问题,交出钱财和女人,你们就可以离开。”一个胡人大声地答应。
一群缙人大喜,开始收拢钱财,拉扯女人。有女子死命地挣扎:“不要!不要!”有男子厉声呵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树林之中,缙人女子的哭喊声,缙人男子的呵斥声,胡人的笑声汇聚在一起,激起树叶飘荡。
树林的边缘,忽然有胡人惊讶地叫着:“南面有缙人的军队来了。”
一群胡人大笑:“缙人还有军队?”数百个胡人从树林中出来,只见远处果然有百余缙人士卒出现。
一群胡人看着那百余缙人士卒身上的步兵铁甲以及闪亮的刀剑和长矛,心中火一般的燃烧。有胡人大声叫道:“杀了他们,夺了他们的铠甲和刀剑!”
数百胡人大声呼叫:“杀了缙人!抢了他们的铠甲刀剑!”毫不畏惧的一拥而上。
那百余缙人士卒站定,有士卒听着胡人的呼喊叫嚣,看着数百胡人冲了过来,一张张狰狞的脸上带着杀气,立刻脚软了。将领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是不能站起来,杀无赦!一,二,三!”
“噗!”那个腿软的士卒被砍下了脑袋。
周围的士卒站得笔直,一点都不觉得军法严苛过了分,若是平民百姓见了敌人自然会脚软手软晕倒,但是那个人是职业军人,一个职业军人竟然在作战的时候吓得脚软,那只能用他的人头挽回军队的士气。
将领举起染血的长刀,厉声叫道:“必胜!必胜!必胜!”
百余士卒大叫:“必胜!必胜!必胜!”猛然前冲,与数百胡人冲撞在一起,刹那间血肉横飞。只是片刻之间,数百胡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将领厉声道:“补刀!”一群士卒乱刀砍下,数百胡人立刻没了声息。
铁甲的碰撞声中,又是一队缙人士卒赶到,看到已经结束了战斗,这才放慢了脚步。有将领提高声音叫道:“可有伤亡?”
第一队的将领扫过四周,有铁甲在,对付一群胡人叛民不过是屠杀而已。他顿了顿,道:“战死了一个。”其余士卒感激地看了一眼将领,那被处死的士卒能够作为战死处理,至少不会让家人感到羞耻。
第二队的将领点头,道:“检查四周!”两队士卒散开,进入了两边的树林,很快将那些缙人百姓从树林中驱赶了出来。那些缙人百姓嚎啕大哭,只觉终于等到了救星。
官道之上,越来越多的士卒赶到,很快就有数千人。
胡问静问道:“如何?”
张景胜已经问清了情况,道:“杀了数百个胡人,有两百多个冯翊百姓。”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在这冯翊郡最边缘的地方都遇到了胡人和难民,这冯翊郡的中心地带只怕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一群缙人百姓在路边大声地哭着,有人不断地磕头感谢:“多谢官老爷,多谢兵老爷!”
有男子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官老爷啊,我的家没了,你一定要帮我抢回来啊!”
又是一个男子大哭:“我娘被胡人杀了,官老爷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一个老人大声哭泣:“官老爷,我儿子,我媳妇,我孙子都被胡人杀了,你一定要杀了胡人啊!”
张景胜和一群潼关守将看着哭泣哀嚎的百姓,重重地点头,这就叫救人水火之中。
胡问静看着一群百姓,有的身强力壮,胳膊上可以跑马;有的衣衫华丽,带着书卷气;有的年轻气盛,眼神中透着无所畏惧;有的白发苍苍却健步如飞。
众人哭喊着:“官老爷,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张景胜转头看胡问静,就等胡问静双手搀扶起那些百姓,温和地抹去百姓脸上的泪水,然后说军民鱼水情,有军队在,就有百姓在,或者就算战死在关中,也会杀了胡人替百姓讨回公道,或者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的房子被烧了就是我的房子被烧了,你的亲人被杀了就是我的亲人被杀了。诸如此类。总而言之,军队爱民,官员爱民,道德高尚无比,形象无限拔高,流传后世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