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2)
白炽灯直直落下,不停拨扰着下方紧闭的双眼。
终于在某个瞬间,那双眼终于不堪其扰,沉沉缓缓的睁了开来。
鹿昭醒了,却是感觉自己好像陷进了一潭泥浆。
这床太窄,侧躺的姿势也实在是算不上多舒服,可她就是使不上力气,四肢酸软的,像是被人挑去了筋脉一样。
头顶的灯也不友好,白炽的光亮过于刺眼,让她睁眼都睁得艰难。
挣扎了好一阵,鹿昭才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有提子的味道,那是属于盛景郁的,而她此时正坐在自己正对着的座位上,眼角眉梢晕染开的都是紧张。
鹿昭感觉自己脑袋发疼,回忆来的顿顿的。
她想了好一会,但好像也没有多久,一个拿着棒球棍悄声过来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啊,她刚刚保护盛景郁来着。
好像……还替盛景郁挡下了一击。
鹿昭敏锐感觉到自己似乎在移动,她身下的床近乎就要跟盛景郁坐着的位置靠在一起。
这样狭窄的空间不会是什么房间,应该是救护车。
“醒了?不要再睡下去,听到没有?”
这么想着,鹿昭的身后就传来了程辛的声音。
而腺体也在她的后方。
好像终于是找到了一切疼痛的源头,四面八方投映来的疼意凝聚在了这一点,源源不断的从鹿昭的腺体处传来,像是被锥子狠狠地刺了进去,又像是被万吨卡车重重碾过。
止痛剂已经不管事了,鹿昭痛的唇瓣都在发抖。
似乎也正因此,她还是想睡的,可她还有记挂着的要紧事没说,挣扎着将被压在身下的手对着盛景郁努力抬了起来:“皮……肤,组织。你有……受伤?”
两件事被鹿昭挤在了一句话里,吃力,破碎。
她还在记挂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更念着盛景郁的安危。
鹿昭抬着眸子,似乎是担心自己这样吃力的表述盛景郁不好明白,那对琥珀里装满了担忧。
盛景郁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宝石打磨锋利的棱角划过一样,真的很难想象,鹿昭都这样了,她念着的还是自己的安全。
盛景郁轻轻吸了口气,压了压心神,这才对鹿昭开口:“我明白。我会保存好,我也没事。”
说到这里,盛景郁抬手拂过了鹿昭的额发,又接着对她道:“乔医生刚刚给你来了一通电话,是我接起得,她现在已经在往这里赶了。”
“你保护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阿昭。”
救护车里的暖风开的很足,盛景郁的掌心都是温热的。
鹿昭终于是从疼意中感觉到了几分温和的安抚与缓解,静静的同她贴着,只是倒映着盛景郁清晰的模样的瞳子多了几分晦暗。
鹿昭知道,这一切都瞒不住了。
这个口子,还是从她这里开的。
不知道是不是对话跟思绪消
耗了人太多体力,鹿昭呼吸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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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昭侧脸枕着盛景郁的手掌,蓦的就痴痴地笑了:“怎么办,你这样……说的我更害怕了……更想睡了呢……”
语不成句,断字也断得不是位置。
鹿昭开玩笑说着,可盛景郁明白,往往这样出来的,很多都是真话。
救护车不比手术室,刚刚鹿昭已经昏迷了十分钟,不能再睡下去了。
盛景郁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冬夜刮骨的冷意,她大脑飞速运转着,终是想到了刚刚她在小巷故意激鹿昭的话跟成果,接着就轻捏着鹿昭的脸,对她道:“阿昭,你要是睡了,我就去找别的Alpha了。”
这话让鹿昭昏昏沉沉的提起了几分精神,像只失落小狗,呜咽着埋怨:“唔……你好残忍。”
盛景郁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残忍。”
鹿昭却有些自暴自弃:“嗯残忍……反正,反正我也看不见了……”
这是盛景郁不允许,她接着就又道:“你看得见的。我会带着她去你坟前祭拜。”
“盛景郁……”挣扎着,鹿昭的声音比刚刚高了许多,在她的恼意之下,是满眼的委屈,“你不要太,太过分了!怎么……你怎么能这样……渣O。”
“是啊,我就是这样薄情寡义。”鹿昭的话,盛景郁照单全收,甚至还帮她延伸,“你要是不睡,我会一直在你身旁,如果你睡过去了,我说不定就会这么做了。”
鹿昭听到这里,或许是太疼了,眼泪蓦地就从她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她软绵绵的枕着盛景郁的手掌,一颗脑袋沉甸甸的全都压在了上面,表示道:“这,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盛景郁点点头,抬手替鹿昭擦拭着眼泪,捧着她的脸,轻声安慰着,“乖,很快就到医院了。”
鹿昭也不知道从出事的酒吧到程辛的医院究竟有多远,她就这样躺在这窄窄的急救床上,抬头望着,借光数着盛景郁的眼睫。
过曝的光将那一束束的眼睫均匀的染成金色,配合着那灰银色的瞳子,是冷调的优雅,就像从西方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女神。
时间的界线变得模糊之又模糊,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红绿灯,又或者她们的车子现在还停在红灯下的路口,鹿昭感觉程辛给自己的药物起作用了,在某个临界点上,她的精神恢复了些。
盛景郁感觉自己垂下的袖口被人扯动着,低头就看到鹿昭正看着自己。
那苍白的唇瓣上下一拨,声音比刚刚清晰些:“盛景郁。”
“怎么了?”盛景郁轻声回应着,将自己的视线全都落在了鹿昭身上。
“你真的会找别的Alpha吗?”鹿昭问道。
盛景郁还停留在刚刚不让鹿昭睡着的阶段,轻哼着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你睡过去了,我就只能找别的
() Alpha了。”
霎时间,鹿昭的鼻尖就被倒灌进了一阵冷风,酸胀拧痛全都挤在了一起。
这样的疼似乎来的比刚刚止血还要难以忍受,鹿昭那原本笔直放着的腿慢慢瑟缩在了一起,一点一点的,像是要将自己变成一个小婴儿。
白炽灯的光依旧刺的人眼疼,鹿昭目不转睛的看着盛景郁,说话间眼眶里的泪水就更多了些:“我的意思是说,你除了我,其他Alpha也可以吗?”
“忘记曾经爱过我也可以吗?”
刚刚只关注着不要鹿昭睡着,盛景郁也是现在才察觉出鹿昭情绪的不对劲。
那怕就是刚才,鹿昭的眼泪好像也并不是因为伤口处理止血来的太过疼痛,她是听到了自己说自己会在她睡去死后再找别的Alpha,是意识到她真的会被自己忘记才流出了眼泪。
她的占有欲跟刚刚在巷子里时一模一样,甚至有增无减。
盛景郁心兀的就被拧了一下。
鹿昭的身边没有任何亲人,或者说没有任何爱她爱到极致的亲人。鹿絮、司了了之类的自然不用说,她的爷爷秦倖觉也是爱权利金钱胜过爱她。
爱她的人都走了,无亲无故。
她就像是没有根的漂萍,被水流裹挟着,无声的飘远,无声的离开,永远都是被排在后位的那个选择。
除了在自己这里。
如果自己也不记得她了,那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了。
鹿昭的这个问题,或许也可以换一种问法。
——“老师会救我吗?”,“如果有一天我被恶龙抓走了,老师会救我吗?”
等了好一会没听到盛景郁的答案,鹿昭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
她握住盛景郁的手,偏执的又委屈的要她给自己一个答案:“这个问题对你很难吗?还是说你是在权衡?”
鹿昭问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些,而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程辛也抬起了头。
并不宽敞的车厢里有着两双眼睛,它们都在等待盛景郁的回答。
可盛景郁始终有且只有一个回答。
“不难。”
盛景郁轻轻拨动了唇瓣,那冷清的瞳子在光下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清澈,瞳孔的中央只有鹿昭一个,就像过去两次,鹿昭问盛景郁会不会救她一样:“我只要你。”
话音落下,盛景郁就俯身凑下去,温温柔柔的吻了吻鹿昭。
这人的唇香香又软软的,像是塞了一颗饱满的提子到鹿昭的嘴巴里。
鹿昭懵了一下,干涩的唇轻轻咂巴了两下,有些意外,更多是惊喜。
可就是这样的暧昧,鹿昭却不信了。
她脑袋很乱,脸上还挂着泪珠,疼痛挤满了她的大脑要她没什么思考的能力。
而酒精得势,接着就使她神情一变,对盛景郁“哼”了一声:“你这个渣O,现在是不是看我现在状态好了,所以又说这些话来唬我?”
盛景郁的手还放在鹿
昭脸下,拇指轻揉了揉她的脸,一边替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回道:“我哪里敢啊。”
“你不敢?你不哪里不敢了……”
鹿昭说着就歪了下脑袋,她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也不顾忌着身后还有一个人在,张口就对盛景郁道:“屁股都被你看了……呜呜呜呜……这可是我一个Alpha的清白,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么说着,鹿昭还不忘迎合前文,最后在结尾眼神幽怨的给盛景郁丢去了一个称呼:“渣O。”
“……不要乱说。”挣扎了好一阵,盛景郁才从嘴巴里挣出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力气的否认。
而是多年来,盛景郁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空间令她这样局促过,也从没这么后悔用别的Alpha来激鹿昭。
所幸上天怜惜她,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捂住鹿昭嘴巴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一侧的门也紧接着被人打开了:“哗啦——”
冬日的夜色下站着几位早就准备好的医生护士:“程医生,手术室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程辛点点头跟着移动担架下了车。
她的神情平静到了极致,似乎刚刚跟这两个人不在一个次元一样。
尽管午夜后的世界彻底迎来了寂静,可医院却依旧忙碌着。
手术室的灯持续亮着,两侧的等候区孤零零落着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