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1 / 2)
虽然感觉此事十分乌龙,但四人还是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相当淡定地留在了舰船研究所。
反正不管他们身处何方,现在干的活都一样,就是跟着电视机学习。
他们心态平和了,王上校等人却急得团团转。
陶处长是把人放下就回去干自己的工作了,完全成了撒手掌柜。
剩下王上校要怎么办?
作为干了一辈子舰艇研究的老人,他无比渴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亲手建造出新一代的驱逐舰。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明明知道未来的驱逐舰应该是什么样的,却找不到那条往前走的路。
而现在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都存在着经济建设和科研工作二者之间投入资源的矛盾。驱逐舰的研究,在这个大环境下,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
他得到了风声,为了全力发展经济,快速提高国民生活水平,加上国际局势变化,战备状态解除,分给军工行业的投资会进一步大幅度削减,有些短期内都无法取得重大突破的研究项目将要面临直接砍掉的命运。
其中,就包括他们筹备立项的新一代驱逐舰。
王上校不打算坐以待毙,他主动出击,试图从田蓝的人身上找到突破点。
大概是他多年从军的直觉,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告诉他,这几位年轻人或许能够窥破天机,告诉他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田蓝他们当然非常愿意帮助王上校,或者说全体舰艇从业者,甚至连沉湎在数学海洋里的顾成刚也期待看到威风凛凛的驱逐舰在碧海蓝天间翱翔。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电视,他们每天都在看。
如果不是担心身体吃不消,一天24小时,起码20个小时他们都会坐在电视机前。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能学的东西也太多了。错过什么都可惜。
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电视机也没给他们推送任何关于驱逐舰的专业知识。从北京飞到江海,他们接收到的还是老课程。
王上校自言自语:“是不是人太少了?要不凑成一个班吧,把你们的同学都叫过来。”
田蓝赶紧喊停,认真强调:“我们的同学和同伴都有自己的事做,也有自己的知识在学习。造驱逐舰重要,但其他工作同样重要。只有百花齐放,社会主义建设才能欣欣向荣。再说大家连驱逐舰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把他们叫来又有什么用呢?”
当外挂是傻子呀,人家聪明得要命,提供给你的都是你能用得到的东西。精准靶向选择,绝不浪费。
王上校叹气,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那我们要怎样做,才能把这个驱逐舰给弄出来呢?”
研究所的同事已经按照电视影像等比作出了驱逐舰的模型,众人都是越看越欢喜。但仿照这种事,你光有样子没用啊,关键在里子。
陈立恒微微皱眉,和田蓝交换了个眼色,迟疑道:“有个事情,我们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王上校现在就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愿意放过。
“说,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有所顾忌。”
陈立恒吞吞吐吐:“就是制造电视机的过程,我们偶然间发现电视机上印了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之后,就会出现课程。”
“这我们知道。”王上校强调,“所有的电视机都印了同样的字样,有效果,我们的同事都在上课。但是,我们需要更深入的东西。”
田蓝摇头:“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想关键点也许并不在于印上去的字,而在于字的内容。”
上个世界里,“为人民服务”的黄挎包是载体,真正让这个载体充满能量的,是人们的精神。加入到“为人民服务”队伍中的人越多,把它当成自己一生实践指南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大。
这就好比传说中的神,它的能量不是天赐,而是信仰它的人越多,它能凝聚的念力就越大。
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人民精神的集中体现。它战无不胜,它无比强大,因为它本身就是人民。
这些,是她和陈立恒琢磨到现在得出的结论。口号是虚的,实践才能决定一切。
王上校张张嘴巴,有点疑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为人民服务做得不够?”
舰艇研究所毕竟是科研机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作为非窗口单位,而且又是保密单位,他们和普通百姓接触的确很少。
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呀,他们做科研,他们造舰艇,本质目的还是为了保家卫国,捍卫人民的权益。
难道这不算为人民服务吗?
田蓝和陈立恒都摇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
上个世界是抗日战争年代,为人民服务的具体表现可以直接落在抗日这件事上。
80年代是全面发展经济的时代,外挂认定的为人民服务的核心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敢肯定。
也许是带领人民群众发家致富。
就像他们在向阳公社酿酒制糖,组装拖拉机卖钱,使得社员的生活水平嗖嗖往上升,然后手工制作的电视机就突然间逆天了。
也许是别的触发点,他们没意识到。
王上校早就拿到了他们的履历表,现在听两人一提,忍不住自言自语:“我们怎么带老百姓发家致富呢?”
假如他们是个水产品研究所,农业研究所之类的,还能给广大社员同志们进行技术输出,帮助大家勤劳致富。
可他们专职研究船舰,造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杀伤性武器,平常百姓根本不可能用到。
田蓝和陈立恒整齐划一地摇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
电视节目又开始了,大家忙着投入到学习中去。王上校不好打扰他们,只好点点头告辞。
一堂课上完了,4人各自起身去外面活动身体。
方秀英突然间开口问:“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卖军舰?”
顾成刚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三位大一新生。
虽然他年纪比他们小,但他好歹今年研究生毕业,算他们的前辈了。
他自觉有义务引导新生:“不要乱开玩笑,军工厂改造拖拉机,改生产民用器械来增加经济效益都正常,但军舰这种东西根本不是民用。如果他们都改成造普通的商船了,那他们坚持研发驱逐舰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多造几条船,挣了钱直接买人家现成的驱逐舰。”
方秀英愣了下:“这样啊,也不是没可能。但如果他们直接卖军舰给伊朗和伊拉克,那不是挣的钱更多吗?”
顾成刚目瞪口呆,像是听到的天方夜谭。现在的大学新生胆子都这么大吗?居然都把主意打到军舰上了。还卖给外国人,简直就是无知者无畏。
田蓝也摇头,不过她表达的意思是:“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眼下咱们军舰没什么竞争优势。”
海军的家底本来就薄的很,全靠四大金刚支撑门面。所以舰艇研究所才这么焦急,希望能够迅速升级驱逐舰。
况且她印象中,两伊战争期间,国内好像也没出售军舰。最有名的军舰出售实践还是意大利卖给伊拉克的。
因为意大利人的拖拖拉拉加上战争的干扰,一直到两伊战争结束,那军舰都没上战场。后来伊拉克问意大利要,对方又找了一堆理由,再度坑了笔钱,整整过了30多年才交付。堪称坑王之王。
方秀英疑惑:“他们不卖军舰还能卖什么?”
顾成刚终于忍无可忍:“为人民服务就是要卖军舰吗?方法多了去了。”
方秀英振振有词:“那你觉得他们还能干啥?”
事实证明,为人民服务是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即便是舰艇研究所,想动真格的时候,军民鱼水情同样没问题。
全所的研究员们,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和尺子,直接扛起了扁担,去附近村里给村民们挑水去了。
除了挑水之外,他们还帮忙挖水渠,修筑河堤,预防汛期的到来。
田蓝等人听说时,直接傻眼了。
方秀英十分怀疑:“这有用吗?”
是不是太功利了些?简直就像是做给人看一样。
田蓝揉揉脑袋,相当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总不能说研究所的人给附近村民挑水干活不是为人民服务吧?
然而轰轰烈烈的军民鱼水情活动持续了一个多礼拜,一群平常埋在研究所里从事文职工作的研究员们个个都累得够呛,依然一无所获。
他们得到的电视课程,跟之前并无区别。
药是好药,但似乎并不对症。
田蓝以为他们会调整方向,朝发家致富的道路行走。
没想到研究所却加大了投入的本钱,连主持驱逐舰制造工程的老将军都亲自出马,推着小车帮渔□□送海鲜。因为太过用力,忘了自己的年纪,他还扭到了腰,直接被扶回来扎针灸了。
田蓝听说之后直捂脸,由衷地感叹:“那他们还不如直接援助渔民冰库呢。”
80年代的海鲜十分便宜,甚至到了大批鱼虾被农民直接拖走沤肥的地步。
不是大家不识货,不知道鱼虾营养丰富,而是这个时期冷藏技术极为薄弱,况且交通运输状况也相当糟糕,路况差,车辆更不少。海鲜到了陆地上,运不出去的话,能卖出价格才怪。
她不过这么一说,结果王上校他们如获至宝,认为她说到点子上了。那个电视机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为渔民解决实际困难。
那就建个大型冰库吧,好歹能冷藏海鲜。
方秀英听的两眼直眨巴,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他们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
顾成刚也赞同:“与其这样急吼吼的,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胖子,他们还不如稳扎稳打,先苦练好基本功呢。我听说灶区逐渐不仅仅需要图纸和技术,更重要的是工艺水平。不然达不到标准,造出来的军舰也就只能供人参观。”
陈立恒苦笑:“道理大家都懂了,可大家心急呀。”
能不急吗?他太了解这种迫切的心情了。当初从苏联进了武器回来,他的同事们挖空心思仿制的时候,就是这种害怕再落后的恐惧。
甚至可以说,正是这份迫不及待的恐惧支持着华夏的军工业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创造出了无数个奇迹。
方秀英皱眉毛:“那这有用吗?”
田蓝肩膀一耸两手一摊:“天知道。”
陈立恒倒是安慰了大家一句:“就算没用,给渔民们建个冰库也是件大好事。”
顾成刚疑惑:“他们不是没钱吗?建个大冰库花销可不小,到时候他们更没钱造驱逐舰了。”
众人齐齐叹气,不约而同地冒出个想法:不行的话,还是卖军舰吧。
前提是要有人过来买。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往食堂走。研究所的伙食虽然也油水少,一个礼拜都难得见两回肉。但这里是水稻产区,一天三顿大米为主打,就是做山芋和玉米,也都是辅助性质的。比方说山芋大米粥,玉米碴子大米饭,反正顿顿看的到香喷喷的大米饭。
这对长期吃粗粮的年轻人们来说,充满了绝对的诱惑力。
用方秀英的话来说,大米饭,没菜她也能吃两大碗。
几人走到食堂时,研究所的职工们还没回来。现在大家一下班就要去义务劳动,至于忙到什么时候,那就说不准了。
他们要进食堂打饭,蹲在墙角的一个干瘦老头站了起来,开口询问:“同志,你们杜所长什么时候回来啊?”
田蓝等人面面相觑,杜所长是哪位?他们没听说过呀。
食堂的工作人员出门晾拖把,看到那老头就是满脸不耐烦:“都跟你说了,我们这儿没有杜所长。”
那老头却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还执着地询问:“杜所长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要找杜所长。”
田蓝看他头发脏兮兮,胡子拉碴,两眼直勾勾的样子,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试探道:“老人家,您找杜所长有什么事啊?”
老人虽然精神不济,但好像还是能听懂人话的,也能回答问题:“他说我是反格命,是老右。我要他说清楚,我不是老右,我拥护党,我没有反对过党,我也没背叛人民。”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情绪不仅不激动,反而显出了一种奇怪的麻木。似乎这些话在他心中重复了无数遍,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
陈立恒微微蹙额,追问他道:“你是研究所的职工吗?现在全国都在为右.派平反。”
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跟这几个学生混熟了,看他们为这个脏兮兮的老头问个不停,十分头疼:“行了,哪里是我们所的职工?我都在这儿上了10年班了,我就从来没见过他。”
老头儿完全当他不存在,还在跟复读机一样地重复:“我不是老右,我没有反对过党,我也没有背叛人民。”
4个年轻人都听不下去了。
这老人显然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现在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他既然找过来,他们又撞见他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田蓝主动提议:“那这样吧,我们带你去问问看。可能那位方所长已经退休或者掉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你如果是研究所的职工,那么给右.派翻案的事,肯定有人负责。中央已经三令五申,要加快这项工作的推进。”
老头茫然的像个孩子。年轻人们说带他过去找领导他过去,他就抬脚跟他们走。
食堂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直接喊住他们:“你们不吃饭啊,等一下,好歹先让他吃点东西吧。”
大家伙儿一听有道理,赶紧先带人进食堂吃饭。
自称姓张的老头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吃的了。大米粥一端上桌,他就两眼放光,根本顾不上烫,直接咕噜噜喝下去。
吓得食堂的工作人员赶紧喊:“烫不死你哦,放下放下,急什么急呀?”
这种熬出了浓浓的米油的大米粥刚出锅,相当的烫,大家吃的时候都要小心地吹呢。
老人却置若罔闻,一大碗大米粥下了肚,他又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面饼,完全不顾烫出的燎泡。
众人都看不下去,跟着劝他:“大爷,你慢点,别噎着了。”
可他的喉咙像是直的,根本不会停顿。无论大米粥还是面饼,都直筒筒地掉了进去,如同无底洞一般。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碗大米粥,又干掉了五张面饼,依然没有吃饱的意思,还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田蓝手上的碗。
她刚才一拿到饭就开始喝粥,老头没来得及抢走。
陈立恒赶紧喊停:“好了没有了,今天就吃这么多。”
老头没闹腾,就缩着脖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又开始重复:“我不是老右,我没有反对过党,我没有背叛人民。”
食堂的工作人员听不下去了,嘴里骂了句当地的方言,掉头回后厨。
剩下4人试图从老人口中撬到更多的信息:“老师傅,你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然而这老人似乎瞬间又丧失了跟人正常沟通的能力,除了翻来倒去说那几句话之外,什么有效信息也没提供给他们。
田蓝叹气:“我看就是领导在,现在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可能得先去治病。”
方秀英摇头,语气肯定:“如果给他平反了,还了他公道,说不定他能不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