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胡府——
胡总林还在书房里看资料,忽而他发现门口处有人影晃动,登时心生警惕,开口道:“阁下是……”
“是吾。”这个声音响起,胡总林眼眸微微睁大,连忙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夏泠鸢还有方卓君。胡总林连忙将二人迎入书房,不知三人谈论了什么,过了许久之后,夏泠鸢与方卓君才从书房里出来。
在门口,夏泠鸢回头鞠了一礼道:“胡大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会再见,可无论在何地,小女仍希望你们生活安虞。”
胡总林无言,同样给夏泠鸢回了个郑重的礼,夏泠鸢勾唇一笑,知道胡总林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招呼方卓君趁着夜色,一齐出了胡府。
到了第五天,夏泠鸢站在城防上,看着一队车队顺着官道一路南下,直到看不到车队影子了,夏泠鸢才从城防上下来,慢悠悠地从城门口走回了府邸。
十日后,阳州发布阳州尉诏,十六路兵马于庆城散向中原诸州,南至南疆,北到血泉,西至凤山,东抵雪苍东鄂,都收到了一纸轻飘飘的诏书。
阳州尉诏上详细列举了齐男妃谋杀大臣,血洗军师,割地卖国等二十三条罪名,言明齐氏于西秦二七九年八月十五发动谋逆,先帝驾崩,太子薨逝,太女逃亡。
现以夏泠鸢之名向中原十六州请召集阳州王军,若有叛党为逆,则前事既往不咎。各路兵马于京城汇合,听从太女号令,重夺西秦河山,论功行赏。
西秦二八一年二月十五,阳州全境归顺,杀朝廷来使,宣告与齐氏势不两立。
三月初三,京城发天子诏,召集诸侯剿灭叛党,同时草拟夏辉登基金册,六月初六将于汀州与安陵的交界处祭天,登基为帝。
四月初六,夏泠鸢将阳州事宜交付予郑承与唐羽,准备动身前往江州。
是时郑承发动了全族所有的力量,阳州的银两源源不绝流出,平崖、凤山、塞外等地的铁则大量涌入,天下铁价哄抬,供不应求,埋在暗处,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行脚商队入城,夏泠鸢先前盘下的几家酒家,生意也越来越红火,这为夏泠鸢暗庄。
商人趋利,郑家的举动只代表着一件事——要打仗了。中原各地所有的商贸都在郑家或明金收买,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流向阳州,庆蓝两城汇聚,一时间白银花得如水一般,囤积了近二十万斤精铁。
同时也招到了第一批兵马共计一万四千人,唐羽开始战前筹备,一切趋于安定,夏泠鸢准备动身,前往江州。
江州有她的父伯家,世代望族廖家,当年西秦太祖初涉大业,便是廖家重金为太祖夏云德铺出了一条路。
夏泠鸢只要得到江州廖家相助,两路同时出兵,这天下便已得到了一半,晚春,齐括发了天子诏,号令天下剿灭假冒太女的夏泠鸢。她不能再耽搁,必须出发了。
都骑卫在城外关了近一个月,最后夏泠鸢成功地说服了他们,唐羽仍不放心,最后阮若望再交给夏泠鸢两百兵,并入都骑卫中,莲生与方卓君仍旧随行。
夏泠鸢带着这五百人,在泗水南岸处与唐羽告别。
夏泠鸢道:“你回去吧,别再给我出什么乱子。”
唐羽欲言又止,最后重重点头。唐羽难得地红了眼眶:“此去小心。”
夏泠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吩咐道:“儿郎们走,准备渡河!”
士兵们纷纷上板,十余艘舢板入水。
唐羽沉声道:“恭送殿下,臣谨祝殿下武运昌隆,四海归心!”
随队送行近千兵员尽数单膝跪地,齐声大吼道:“谨祝殿下武运昌隆,四海归心!”
晚春十里,微风抚起水纹,夏泠鸢衣袂飘扬,笑着道:“唐羽,你与我都是一样的身世,你就是我的影子,以后的富贵还长着呢,好好干活,孤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你,只要你尽心竭力,他朝这繁华江山,孤与你同坐。”声音渐远,滔滔泗水东来,汇入骨江,唐羽双眼通红,热泪盈眶。
一行人渡骨江,换成马,要穿过虞衡与折断山之间的古道才能到达江州,晚春寒江两岸烟雨迷蒙,笼着青山绿水,山路上桐柏树叶油绿得如洗过一般。马车上的踏雪一副垂头丧气样,自从踏雪上了船后都这模样,换成马车后夏泠鸢才知道,这玩意儿晕船……
悬天古径高立千仞,脚下是哗哗淌过的江水,夏泠鸢于车座上卷起窗帘,呼吸着山涧的湿润空气,另一只手抚慰着还在晕乎乎的踏雪,斜斜倚着出神。
车队在古径一侧停住,莲生翻身下马,前去整军,夏泠鸢趴在窗沿边漫不经心地朝外看,莲生走过来,与夏泠鸢视线交接,彼此心中都是一热,莲生下意识地避开夏泠鸢视线,走向一旁,前去整理马鞍。
夏泠鸢笑了起来,放下车帘,车队再启程。手下有五百兵员,其中三百御林军是降军派给莲生,两百阳州军是新兵,由方卓君统领,这点人能派什么用场?
方卓君一身战甲,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吊儿郎当地一晃一晃:“殿下在想什么?”
夏泠鸢微微拧起的眉毛舒展开去:“想咱们如果被伏击,这点人不够看的。”
莲生在马车外另一侧说:“有踏雪,不怕伏击。”
夏泠鸢鼻里虚虚嗯了一声,瞅瞅踏雪,摇了摇头,得了吧,还指望踏雪呢,过完这条道它能不能缓过来还不一定呢。
队伍进山,参天古木与林荫遮去了正午的日光,四周一片静谧,夏泠鸢挠了挠踏雪的大脑袋,踏雪精神好多了,蹭了下夏泠鸢的手。
“都上车来。”夏泠鸢吩咐道,拍拍踏雪,让它下车,随手拉上车帘。
马车内空间虽然不是很大,踏雪下去,空间省出来不少,可是奈何不了方卓君与莲生是两大高个,二人各坐一侧,抵膝挤着,都是十分不自在。
夏泠鸢:“咱们手上只有三百降兵,两百新兵,到了江州该如何行事,还得详细计划,不可把赌注都压在廖顾鑫身上……”
方卓君莞尔道:“殿下,廖顾鑫可是您伯父。”
夏泠鸢挑眉道:“我知道,怎么?”
方卓君:“廖顾鑫此人绝不会叛,殿下到得江州以后,随性子行事就行,不必再步步为营了。”
夏泠鸢沉默,莲生开口,这次莲生竟是罕见地与方卓君意见一致。
莲生:“天下叛了,廖顾鑫也不会叛。”
“为何?”夏泠鸢道。
莲生沉声道:“廖将军是天下武人的表率。”
方卓君难得正经道:“殿下切莫担忧,待到得江州后,一见便知。廖家不同于郑,孙两家,只要殿下人到,臣能担保大事可成。”
夏泠鸢没有接话,方卓君又解释道:“说实话,廖家也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这点与孙家几乎完全一致。但国伯舅目光高远,心中所系,只是天下苍生过得如何,你是先帝的正统血脉,又在凤关抵御镬奴大军,当年他见你之时,便说过‘泠鸢虽不形于色,却有仁德,他朝继位,乃是天下百姓之福’,有这句话在,相信廖家定会倾尽全力助你。”
夏泠鸢道:“既是这样,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夏泠鸢心中暗想,当年?哪一年?因为自己带着前世之忆,所以与旁人不同,让人觉得沉闷,这居然能看出有仁德,自己咋那么不信呢,算了,已经过去了。
方卓君微一笑,解下腰间佩剑,一手横握:“廖伯舅入京述职,这把剑就是他亲手赠我的。”
夏泠鸢抚了抚剑鞘道:“七蜀剑就是他给你的?”
方卓君点头笑道:“廖顾鑫十七岁时仗剑挑遍十二州,未有一败,号称我西秦第一剑手,后于虞衡山顶败给张玄泽,大彻大悟,弃剑不用,转而练棍,归隐族中,不再过问武林中事。”
“武帝举兵时,廖顾鑫倾全族之力相助,荡平中原各州,只因他认为,武帝是体恤苍生百姓之人,廖家响应武帝时出兵五万,回江州时只剩不到一万子弟兵,中原安定后便卸甲归田,把所有兵权交给朝廷前来交接的州尉。直到六年后先后亲自来请,廖顾鑫方再度出山任江州刺史之职。短短数年间,江州税赋跃居全国翘楚,仅在江南一地之下,当臣子当到这份上,再无人能出其右。”
夏泠鸢吁了口气,真正放下了心。方卓君收起佩剑,下了马车,夏泠鸢道:“莲生留下来。”
车厢狭隘,莲生人高腿长,躬身坐着,夏泠鸢把一脚架在莲生膝上,问:“我伯父送了方卓君一把剑,送了你什么?”
莲生:“没有送我什么。”
夏泠鸢笑道:“来抱会儿。”
莲生起身时脑袋碰到车顶,弯腰时手肘又磕到麻筋,磕磕碰碰地勉强调整了姿势,把夏泠鸢抱着。
“我伯父怎那么偏心?”夏泠鸢在莲生耳边又衔又舔,又去吻他嘴唇。
“他说……”莲生耳朵发烫,解释道:“‘我败于你父之手,想你承了无名刀,又得家传武学,顾鑫无物可赠,祝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夏泠鸢听得入神,只觉廖顾鑫一句话,君子风度尽显。夏泠鸢想事情想得出神,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她的手停在莲生的脸上摩挲着,另一只手却已探进莲生里衣内。
“张将军!”有人在外头喊道:“张将军呢?”夏泠鸢才回过神来,看着他道:“你去吧。”
莲生在夏泠鸢嘴角亲了亲随后下了车。夏泠鸢倚在车厢里,随手玩着自己腰间的同心结。
夜间折断山峻岭一片黑暗,士兵们在折断山谷内的高地上扎营,四面狼嗥声此起彼伏,踏雪盘在夏泠鸢帐篷前,跟着狼嚎嚎了几声后就不叫了一双目闪闪发亮。
“莲——生——。”夏泠鸢吃过饭,懒懒躺在帐篷里,头也不抬朝外喊道。
“回禀殿下,张将军去巡视营地了。”帐外亲兵答道。
夏泠鸢只得趴着发呆,片刻后一道霹雳划过天顶,春季雷鸣阵阵,嘀嗒雨点打在帐篷上。夏泠鸢叫踏雪,踏雪走进帐来。
“嗷呜——”
山间狼嗥远远传来,起身盘膝坐定,问:“外头都安排妥当了么?”
这次是方卓君的声音:“安排好了,雨夜不能生火,得多派些人手驻着。”
夏泠鸢揭开帐篷窥探,只见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树丛已不复白天时的模样。整个折断山犹如一只张着嘴的怪物,绿莹莹的光点散于山野间。夏泠鸢想了想,叫方卓君进账交给了他一个锦盒,也不说是什么,只说是赠与他的礼物就把他赶回自己营帐了。
莲生回帐,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盔甲朝地上淌,他站了一会,说:“泠鸢,夜里不要出去。”
说着在帐内点起灯,转身出外喊道:“都点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