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方的冬天下雨(3)(2 / 2)
姑妈急:“小周,这么着急回去?”
周达:“阿姨,不着急的!这个时候买不到票的,快过年哪里有票!”
姑妈:“是的咧,你就在这儿过年吧,你叔叔这阵子出差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周达满心欢喜答应,被表姐波冷水:“周达你可想好了,你要被我爸那老古董见着了可得小心你狗腿,打折了是小事,小命丢了是大事。我说你是高干子弟还是红星富二代?就你这条件还想骗人家千金大闺女,想得美呐你!”
姑妈瞪她,安慰周达:“小周你别担心,你叔叔他要求是严格了点儿,但是你也差不到哪里去,别听君梦瞎说。”
不说还好,一听姑妈这番话周达立刻蔫了下去,忧心忡忡地杵在那里,两道眉完成八字,表情十分滑稽。我看见表姐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依旧装作冷冰冰样子,估计心里比姑妈还美。我和小妹会心一笑,被表姐赏我俩对大白眼,又坐回沙发嗑瓜子。
姑妈见周达无精打采,继续补救:“小周啊,你放心吧,你叔叔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别听君梦瞎说。你们年轻人到客厅聊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周达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和我们一块去看电视。周达从包里取出一些教参给小妹,正是小妹想买都买不到的资料。表姐骂句“马屁精”。
小妹一面激动地翻看教参,一面兴奋地说:“谢谢……”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周达咧着嘴笑:“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达哥。”
表姐揶揄:“恶不恶心,你又不是她哥,尽占人便宜。晓晓,叫他周达就行。”
周达挠后脑勺:“也行,听你的。”
我插话:“那怎么行,多没礼貌。我看叫‘姐夫’好了。”
表姐骂:“周一天你皮痒了?”
周达羞赧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还没到那步。”
我说:“早晚的事儿嘛!”
小妹立即跟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又挨表姐骂:“李君晓你给我回屋自习去!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不知道吗,你想考两次高考?”
小妹委屈地朝厨房喊:“妈——你看姐!”
姑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哎呀,今天就算了,不能总是学习嘛,休息也很重要。”
小妹调皮地跟表姐摆剪刀手,小人得志似的。
周达说:“你就是周一天吧,我听小小说起过你,不过很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所以没带什么礼物给你。”
我说:“甭客气,好歹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更何况即将要成为一家人,呵呵。”
表姐怒目而视:“周一天你大学四年好的没学,倒学会贫嘴,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抠烂?”
我跟姑妈说要回去。
姑妈问:“你不留下吃饭啦?”
“不啦,留下来怕被某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这孩子……”
我站在门外向周达招手:“表姐夫,回头有空上我家去玩!”
语音一落,表姐的一只棉拖飞过来,我一溜烟跑到楼底,在夹杂细细雨花的寒风中我没来由想起季季。这会儿季丫头在干嘛呢?想起老六那晚跟我说的话,再又回想和季季一起的那些没心没肺的时光,心里泛起一阵莫名惆怅。如果老六说的是真的,那我也太傻,傻得连周达都不如。再又想起晚会那晚林馨儿失落的眼神,注定这个假期是百愁结肠。
火车在河南原野上飞快地奔驰,我望着窗外光溜溜的田地和枝桠光秃秃的树陷入沉思。冬天七零八落的残雪像劫后余生似的堆积在地垄的树根下。铁道旁一条沿着铁道蜿蜒流动的小溪,偶尔飘着几块残雪。我能看到炊烟飘动,却始终见不到半个人影。车厢内拥挤不堪,经过一夜的煎熬,过道里或躺或座或站全都是人,趴在座椅靠背上昏昏欲睡的人耷拉着眼皮,痛苦难言。只有极少数精神极好的学生模样的人相互说笑、吃东西——这种场景伴随每年的放假、开学见过多次。在火车上有许多传奇故事,有成为朋友的,有找到对象的,更有甚者搞一夜情的。那些能侃侃而谈的人在这样彼此陌生的环境里最受追捧,把牛吹得天花乱坠。我一个人看车外的风景不说话,回想这个寒假发生的人和事陷入沉思。
除夕那天中午我收到两条短信。来电显示是手机号码,但我第一下看到就知道是林心儿发过来的——我对这个号码实在太熟悉。这号码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帮她挑的。我一度试图将之忘却,将它从我手机通讯录里删除,并为此更换了新的手机号,其效果却适得其反。最初一年我每天数百次希望这个号码忽然出现在我的手机显示屏上。每次我都自嘲地笑,要是真打电话或发短信过来也应该是个陌生号码才对,却没想到林心儿这个号码一用就是四年。
“那天跟我一起的男生是巧合碰到的。”这是林心儿发的第一条短信,我没有回,好比别人跟你说早上吃饭了——我跟她其实才是碰巧碰到。林心儿能弄到我的手机号码实在让我意外,换号码之后我只告诉少数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那时候的我矫情的令人发指。大约半个小时后林心儿发来第二条短信,使我立即陷入纷繁意乱的苦恼。
“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如果不是当初我作死开玩笑,也许现在我和林心儿应该手牵手地徜徉在bj风尘滚滚的王府井街道上了吧?又或者当初林心儿孤独无助的时候我能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我俩也许还能彼此互叙两地分割之苦。如果这条短信是一年多前发来,我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答案,可是此时我的心已经冷淡。林馨儿突兀地出现在我波澜不惊的生命里,使我对过去感到索然寡味。
那天晚上已经喝醉的周达把我拉到阳台,说他跟表姐的事:“上大学那会儿我知道君梦喜欢我,可我总觉得自己不喜欢君梦,把她当哥们看待。你生命里总有一些轻易就能得到并误以为会一直伴你左右的人,直到失去之后才发觉有些人是无可替代的。幸好我醒悟得早,也下了很大决心,不然我后半辈子会后悔死。”
此刻我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攥着小妹给我挑的一条我准备送给林馨儿的手链,我相信林馨儿的出现绝不是偶然。对于林心儿,就像分手时她说的,即使离开我,比我优秀、能在她身边呵护她的人能找出一大把来,她对于我的这点微薄的眷恋大概是出于我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毅然、绝决的放弃和对我现在表现出地心平气和的姿态的不甘。我其实都明白,当年林心儿说出分手的那刻,我们就再回不到从前。
“让过去成为回忆吧。”
发完这条矫情的短信后的整个假期林心儿再没发来任何信息过来。我想,林心儿也许也坦然接受我们之间的结果了吧。我望着窗外的景致的黑峻峻的夜幕,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林馨儿收到礼物后的喜悦表情,而故事却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恰如这列渐渐驶入看不见前方的黑夜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