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尚讓（1 / 1）
崔胤眼神閃爍，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他夢寐以求的。尚讓既然能從黃河上偷渡過來，那他就應該也能意識到，還有人也能從黃河偷渡過去，只不過他們的目的完全不同。崔胤目光如炬，披大衣從圓陣中緩緩走出，隨手握住一名叛軍的長槍，叛軍士卒頓時愣住，旋即試圖撥動自己的兵器，卻毫無作用。最終被崔胤提起衣領勒在身前當著其戰友面活活勒死，他笑著持槍隱匿身後一截，縱觀著被吸引而來視死如歸的農民軍精銳，圓陣的其他將士即刻發動合圍掩護起崔胤薄薄的一層。崔胤心中有趣，拉開面前將士，高聲曉諭道：“我就是你們想殺的崔胤，然而今天究竟能不能殺我，那就要全憑你們的本事了。”
圓陣的最外圍已經被殺傷殆盡，剩餘的士卒只能苦苦支撐。眼見清河王來了這出，紛紛心理更加埋怨了，都邊殺敵邊對他說：“大王，都快要死的人了，還有必要逞英雄嗎？”崔胤的耳旁一隻利箭穿過，射中了後方士卒的眼睛。他朝著箭射來的方向望去，竟然是劉夫人。看來，她大概意識到李克用是自己派人所殺的了。崔胤高聲喊叫：“劉夫人，何必如此，您的夫君也是朝廷忠臣，難道您要眼見崔胤和這數萬唐軍盡死此處！”劉夫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勒馬又從崗上離開了。與此同時，李克寧的部隊已經隨後趕到，尚讓大為驚駭的說：“不好，沙陀兵來了，你們盡可能阻止他們。這裡馬上就能突破崔胤與張承范的中軍。”
河中行軍司馬王重榮對鳳翔行軍司馬李茂貞說：“尚讓果然率數千人攻進後方了，現在大王情況很危急。把中間的戰線慢慢拉開放林言、王璠進來，看他們敢不敢與尚讓匯合。”前軍一萬兩千人都是藩鎮強軍，受過長期專業的軍事訓練，很快就示弱放出一道口子，開始假裝戰敗向兩側呈圓弧形後退。中央的丁壯則在藩鎮軍的率領下也往比二鎮精銳更後方的側翼撤退，同時犧牲一部分士卒假裝不能阻擋的樣子。尚讓的神功軍指揮使王璠對副指揮使林言說：“好極了，唐軍正面徹底潰敗。尚王現在不知道情況如何了，我帶人去與尚王匯合，你暫且派人支援南北兩面戰場。”林言回答說：“還是留在這裡比較穩妥，鳳翔河中兩鎮都是職業軍隊，很容易恢復組織，不如暫且乘勝追擊，無論尚王是死是活，我們都入關。”王璠想了想，說：“可以。”李茂貞發現叛軍選擇繼續攻擊兩側，開懷大笑的說：“果然還是不敢與主子會合啊，那我就親自來讓賊人知道什麼叫做神策軍人。”
博野軍等兩千人在兵馬使楊晟率領下順利渡過黃河進入到敵人的後方，沒有來得及列陣。楊晟出發前崔胤對他說：“尚讓如果過來，不要阻擊他。等他過來了你再過去，分散兵力去恐嚇敵人的後方。”楊晟於是列舉一字長蛇陣迅速襲擊殲滅了三千守輜重的弱軍，繳獲無數面農民軍的軍旗，隨後急速命令屬下以四分之一圓的範圍滑動貼緊農民軍的後方。紛紛在農民軍的旗幟上點火，然後揮舞著從後方擠壓這些叛軍的空間，但是怎麼也不肯實際交戰。叛軍看見旗幟盡數被敵人繳獲，大多數不知道尚讓的謀略，還以為尚讓的精銳全部被打敗了。於是紛紛丟盔卸甲朝北面擴散，崔胤事先叮囑楊晟說：“敵人如果呈現潰敗的跡象，就迅速集結兵力與最中間的王李夾擊冤句老營。”王行瑜發現前方敵人喪失鬥志撤退，來不及支援後方的本陣，也更來不及追殺逃亡的蓋洪，就對都團練指揮使孫惟最說：“我包抄南面的王璠林言，你不要輕舉妄動，慢慢前進，小心是敵人詐敗。”
張惠奇怪的問崔胤：“王上，為什麼要放走蓋洪？這樣賊寇豈不是以後還會死灰復燃嗎？”崔胤笑著撫摸張惠說：“即使我不想養寇自重，也起碼要餵飽底下那群豺狼讓他們不至於餓急了咬我。放走蓋洪，蓋洪就可以逃竄到更遠的地方，我也就能進軍和統帥諸鎮將領更長的時間。如果朝廷認為我無關緊要，那我就危險了。”尚讓率領殘兵敗將開始撤退了，卻因為沒有馬匹無法逃脫沙陀軍人的追殺，紛紛又組織起圓陣打算自保。這時的攻守形勢已經徹底改變，崔胤讓張惠當眾服侍李克寧，而後對李克寧說：“這裡沒有酒水，只能用妻子招待你了。殺多少賊軍，給你多少兩金子。”李克寧惶恐的說：“臣不敢貪功，現在整個前線已經演變為了追殺，在大王的指揮下，流賊軍三萬餘人已經全部繳械卸甲投降。唯獨蓋洪率領八百騎兵突破圍困逃往東都，這場戰爭是大唐勝利了。大王以自己為誘餌，效仿秦漢韓信井陘破趙之計，讓克寧心神歎服。”
崔胤觀看張惠服侍李克寧，不時對於李克寧的身體指指點點，被張惠強行彎腰走過來加入其中。張惠抬起頭深情地看著崔胤，回過頭對李克寧說：“我是妓女，你要付給我嫖資。”李克寧問：“夫人想要什麼，克寧盡力。”張惠挑釁地看著他說：“我要你將我明媒正娶。”周圍士卒看著李克寧吃癟的樣子紛紛大笑。崔胤抱著張惠與李克寧策馬疾馳到已經不堪一擊的農民軍圓陣面前。礙於信息阻隔，裡面的人還不知道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崔胤令人拿來中南軍的牙旗，然後扔在尚讓圓陣的面前，農民軍不為所動，持盾的同時紛紛抽出腰間佩刀，打算殊死一搏，做最後的抵抗。沙陀將士則紛紛騎馬環繞圓陣漫步，不斷觀察著陣型中出現的破綻，只要面前的圓陣一動，他們就會立刻撕開一個口子然後衝進去屠殺。可惜，這些農民軍精銳實在是無懈可擊。能夠在此時四面楚歌的境地還能維持這樣教科書式的圓陣，崔胤有些感到棘手了。
正在此時，圓陣中間讓出一條路來，走出一名披頭散髮，口音蹩腳的中年漢子。“崔王，我尚且有三千死戰勇士，你的部下有能夠戰勝他們的嗎？”崔胤說：“沒有。”尚讓感歎道：“你不過是依賴沙陀人的剽悍罷了，現在把我放回去，我們再公平的決戰一次。”崔胤說：“好。”面無表情地示意沙陀軍解圍，尚讓驚喜異常，連忙下令全軍解除圓陣，轉成雁行逃逸。趁著尚讓軍變陣的間隙，崔胤迅速作出了反應，扭頭對李克寧說：“殺了他們。”李克寧當即一笑，提身領馬將手做出姿勢放進口中，吹響口哨，鬆散的沙陀軍立刻以圓形軌跡不斷逼近尚讓殘部，一波又一波從圓弧衝擊進去又衝擊出來。尚讓癱坐在地，神情絕望，周圍的沙陀軍很有默契的不去砍他。“崔四人！你不得好死！”崔胤眼神平淡，這個回答沒有激起他內心的一絲漣漪。
尚讓還要想說些什麼，周圍的心腹已經死傷殆盡，剩餘苦苦掙扎在前後鐵騎隨時突襲下的牙軍掙扎著拼殺起來，回頭滿臉血污與塵土，嚴肅地俯首看著尚讓說：“大將軍，事情現在都已經到了這番田地，您還要等著做俘虜被敵人羞辱嗎！”隨即被沙陀軍一槍砍斷其頸，鮮血噴灑長槍與尚讓一臉。尚讓低頭呢喃，呆呆的拾起地上的佩劍，準備拔刀自刎時，卻看見一名美麗妖嬈的風塵女子正衣著暴露地慢慢走進他，他猶豫了，他也沉默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愛上了眼前這個軍中的艷星，她的骯髒恰好像這血肉橫飛戰場上開出來的一朵鮮花。張惠就這樣騎在尚讓的身上，尚讓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張惠溫柔地撫摸著尚讓的臉頰說：“親愛的，你怎麼了。”尚讓不知不覺間就將手中的佩劍交給了她，她繼續溫柔地刺激著尚讓本就緊繃到極點的神經，周圍的拼殺似乎都與這兩人無關了。而等到尚讓愉悅到極點的那一刻，張惠噗呲一聲站起身，他發現自己的喉嚨被利器劃開。尚讓只看見一杯酸奶緩緩流下，隨後，一顆頭顱被美人開心地抱在了懷裡，美人將它獻給了郡王，郡王撫摸著她的肩膀表示讚許。“怎麼，你得了好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