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长风那一跃,几乎要将我甩出去。
我两眼本不能受这样的光,如今更是瞎了一般,想来,要恢复,非要几日功夫了。只好伸手按按他的小臂。他低低的说:“恰是两军之间。”
怪不得长风如此受惊。
“我便说你是祥瑞。”他似乎在笑。
我不置可否,只是听着方才整齐划一的鬼方军队,似乎出现了混乱之声。如此近的惊吓,身下的马匹早已飞奔出去,不知到了何处,四处,都是人摔在地上的哀嚎和慌张勒止马头的声音。
“八思尔吉裕。”他的话,冷冷吐出口,带着浓厚的嘲讽。
天欲亡你,休怪我不仁不义!
长风再一次跃蹄疾奔,我几乎听见了他的长剑划破夜风的声音。不是龙吟的低沉雄厚,却是那般的杀气腾腾。不敢去想,如果此时还能视物,眼前,该是怎样的景象?
让他委曲求全结盟的八思尔吉裕,夺了他好容易劫持的老皇帝的八思尔吉裕,杀了他兄弟的八思尔吉裕,如今落水狗一般的八思尔吉裕!即墨东离没有理由不杀他,如今,哪怕是皇帝的命令也不必放在眼里。
皇帝!
听见剑刃斩断骨骼的声音,我一个激灵。
皇帝,伏契的皇帝在哪儿?
毫无结果。鬼方全军覆没,然而,即便是在别州,都没有老皇帝的身影。
即便即墨此刻当真不再受那有名无实的帝王控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眉头依然皱着,全然没了追击八思尔吉裕的痛快淋漓。
毕竟,在南人眼里,他仍是个皇帝,民心且不说,到底是已经将平京视作都城了。若老皇帝落在即墨手里,或许不沾血腥便可将南方大片土地收入囊中。如今,却偏偏听来了生死未卜这不是消息的消息。伏契皇族坐立不安,另立新君还是按兵不动?太子殉国,皇帝失踪,便是另立了新君,又能是谁?眼下这关头,皇室之中难道还有未曾令天下百姓非议过的人物?若是新君掌权,老皇帝尚未驾崩,又该如何是好?
没个音讯,不论是即墨还是南廷,都是一样的心急。
那天,夕阳西下,偶一抬眼,正是他的一抹坚硬,轮廓,依然是军人的冷硬,隐隐有一股子书卷气,只是眉间又深了几分,
他很少来看我,我也不会去看他,对彼此的情况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去迈开那一步。他疲倦,我疏离。
昨日毛腿儿还来闹过,说他染了风寒,病倒了。要我去看,我没动。
他不说,我便当不知道。到底不是当时战事吃紧,性命攸关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一段空闲时间来生生病,都是那时候的奢望。此时,趁着鬼方刚被剿灭的平静势头,强压他在榻上歇几日也是好的。熟料他今天便来了。他很高,弯着腰进帐的时候,一只手按在嘴上,咳了咳。我看着他双肩抖动的样子,忽然有些酸涩。
不知再过多长时间,这双肩膀又要挑起这天下。
鬼方势力尽灭,吞并的别州以北大片土地,通通落在了他的手里,伏契不会善罢甘休。打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多年,他不会谈和,伏契那些娇惯了的贵胄更加不会。这仗,还是要打,一直打到一方瞪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算完。我不懂战场上的规矩,只是天天看着他们在刀口上度日,饥一顿饱一顿,为了争那寸许的土地,成年累月没有一个安稳觉,累。他不说累,我看着却是疲惫不堪。
“他们说,过几日要准备登基大典。”他的话,不轻不重,一如既往,没有掺杂半分情绪。
我仰头,看着他的脸,除了病容和疲倦,再也没有旁的什么。
的确,他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不能再将军将军的叫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回京城,进入那座他曾日日朝拜的宫殿,只是这一次,他是那里的主人。或许,这样一来,他便不必次次都亲自在前冲锋。
他撑着桌子坐在我对面,将肘支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忽然一笑:“我若称帝,你嫁吗?”
他问过这问题许多次了,只是这一次,说了他要称帝,好像这样,一切便会不一样。
的确,从勾结外敌的败将,到山里秘军的“头儿”,再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终于熬到这一步,每个人,都将知道他的存在,都将为了他的存在感恩戴德,仿佛他的呼吸都是天神对人间的恩赐。
最重要的是,他是将军,说的话,有的人可以不听。他是皇帝,说的话,哪怕是句胡话,全天下,每个人,都要洗耳恭听。我知道,他一定要让伏契的皇室也如此,对着他一句随随便便的顽笑便长跪不起。
伏契亏待过他吗?
谈不上。廖将军驾鹤,朝廷便拼了命的赏他金玉宝器,他吃了败仗,也没有捉他问罪。只是,这究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私心,算不得亏待,也算不得优厚。何况,他早在走马上任之前,就已经生了反心。
大个儿他们,在山里等了他五年。这之前,他又是花了多大的力气,纠集成了那样一支军队,看着不过散兵游勇,对他,却是忠心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