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奴隶阶级(2 / 2)
索兰黛尔的眼神越来越茫然,只觉一阵恍惚。
回雪30日,是她的生日...
回想一下,去年生日的时候,她在干嘛?
她记得,她和洛娜选了一下午的礼服,一下嫌弃这件布料不好,一下嫌弃那件颜色不好看,最后选中了紫色的丝绸连衣裙礼服。
那不是普通的丝绸,它编织所用的丝,都是极品春蚕此生吐出的第一根丝,只选最嫩最精华的第一根“处女丝”,从第二根开始就不要了。
苛刻到无法想象的条件,自然也早就了它极高的价格,这种极品春蚕的处女丝,一根要一枚银月,而编制一件连衣裙礼服所需的蚕丝,少说也要几万根,乃至十几万根。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件衣服?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她有一次路过宫廷裁缝室,无意中看见了书上的概念设计图,随口说了句“真好看”,父亲就掷重金命裁缝将它做了出来。
但事实上,这件礼服她只在生日晚宴穿了一次,晚宴结束就让仆人收好,至今躺在衣柜里。
而自己那晚获得的生日礼物,都不说独角兽、残夜长剑、龙晶这类无价之宝,光是普通的珠宝首饰,都已经不能用“件”来计算了,而是要用秤砣来称,少说也有百余斤,每一件都要数十数百枚银月,有些顶级的乃至要用金月结算。
还有晚宴上的菜肴,龙虾鲍翅,玉盘珍馐...所有海鲜都是快马加鞭从碎月之海运过来的,运输队全员三班倒,路经驿站便立刻换上新的快马,昼夜不停,只为确保开箱的时候,那些生猛海鲜还在吐泡泡。
珍禽走兽的肉则来自于「飞鸢行省」首府「余烬森林」,因为长途运输会使得猎物心生恐惧,肉质变酸,所以猎物全都由精锐皇家猎手亲自狩猎,确保在猎物毫无感知的情况下给予一击毙命,就地宰割,然后由冷冽谷的翼兽骑兵从空中运至王城。
索兰黛尔印象最深的就是一瓶鹿茸血,取自一只29岁的鹿王之角,手摸上瓶子的时候还是温的,这种鹿王茸血极其滋补,有价无市,多少贵族重金求一口而不得,但她只喝了一口就吐掉了,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太腥。
哦对,还有生日宴会的那个晚上,她其实生了病。
因为那件连衣裙很薄,她晚宴结束后感冒了,回房就开始发烧。
那一晚,整个公馆如临大敌,父亲连夜招来御用医生,为她调配药方,安德烈和波顿两位亲哥哥昼夜不歇守在床前,一个负责端盆打水,一个负责拧毛巾擦汗,硬是把仆人们的活抢完了。
仆人们没活干,又不敢闲着,就集体跪倒在太阳王的壁画前,为她祷告祈福,直到天明。
第二天,新年一大早,小病痊愈,她直接就活蹦乱跳,和奇诺洛娜他们跑到城里去玩了。
索兰黛尔看过很多书,不至于天真到完全不接地气,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贫穷和富有之分,也知道自己属于富人,而且是很厉害的富人。
但她以为的“贫穷”,是这样的——全家人住在小房子里,显得有些拥挤,一顿饭做一大锅,一家子分着吃,闲时偶尔喝点小酒,馋时烤一块肉,生病了能扛就自己扛,扛不住就看医生。
直到这次认识了小女孩,索兰黛尔才意识到,她以前观念中的“穷人”不叫穷人,那是普通平民的众生相。
平民也不是都有房子,都吃得上饭,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居无定所,平时只能去粮仓领救济粮,堪堪得以饱腹,勉强地过着日子。
而像小女孩这种,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的人,才是真正的“穷人”。
同样的回雪30日,自己穿名贵丝绸的时候,她只能用破麻布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自己嫌弃鹿茸血腥臭,觉得那些海鲜口感很怪,她却要硬啃那些发馊的面包,乃至在垃圾桶里翻到别人丢掉的烤肉都非常开心。
同样的滴露1日,自己被爸爸妈妈呵护,还有两个亲哥哥宠着,她却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孤零零地守在病床前。
就连那个相依为命的“妈妈”,最后也因为没钱看病,在床上活活病死,而与此同时,自己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养病,做着香甜的梦。
同样的王国,同样的年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索兰黛尔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和人的差距可以如此之大,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没了爸爸妈妈,那会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
索兰黛尔用力抿着唇,声音幽幽发颤:“你自己一个人,会孤独吗?...”
小女孩此时一边偷瞄贵族庭院,防止有人突然出来,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随口说:“会肯定会,但习惯了喽,这就跟挨打一个道理。我以前在贵族府邸当奴隶的时候,因为打碎了一个盘子,女主人就拿火钳把我的指甲全拔了。”
“刚开始我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手指肿得跟脚趾一样大,但疼久了,它就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开始慢慢麻木。孤独也是一样,孤独久了就没感觉了。”
“我偶尔会做梦,梦到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但因为我没见过他们,所以梦里的脸都是模糊的——诶,不对,我有时候梦到的妈妈,脸会变成后来的那个‘妈妈’,我就扑她怀里黏着她呀,撒娇呀。”
“妈妈以前告诉过我,死并不可怕,死后只要还有人记得你,你就能活在别人心中。真正的永别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所以啊,我一定要活下去,如果我死了,不仅没人会记得我,也没人会记得我妈妈,那我们就彻底被遗忘,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痕迹,真正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