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番外一:二师兄 更啦!(2 / 2)
走走复停停,好些人一旦离开家,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郝师父难得没骂人,笑道“你们知道甚么听说北边有几个地方开了叫师家好味的馆子,专会做各地吃食,甭管天南的还是海北的,去了就不想家”
吃饱了不想家。
借着,郝师父又简单将师家好味自助自选餐厅的规矩和特色说了,众人纷纷低呼出声,热烈讨论起来,猜着等会儿会吃到什么菜。
忽有一人想起来什么似的。
“哎呦,我记得了,之前咱们从一个行脚商人那里买过一罐子卤料粉,炖肉炖豆腐什么的都可香可浓,是不是就是这家的来着”
郝师父点头,“你记得倒清楚,便是那家”
说说笑笑间,众人已经来到城北的师家好味自选自助餐厅。
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这会儿凑近,越发香煞人。
小柳捂着口袋里剩的几颗糖炒栗子,呆呆地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匾额,脑海深处尘封已久的地方好似突然松动了些似的。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簌簌作响,然后随着大风拔地而起,在他的记忆中疯狂舞动。
是了,他记起来离家前的片段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练杂耍的,他有爹有娘,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家中人口多,日子一直不大好过,但爹能吃苦,一年下来,也能勉强温饱。
娘,哦,我有娘来着,虽然记不大清脸了,可身体仿佛还依稀留存着她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我脑袋的感觉。
娘总会想尽法子填饱一个个好像没有尽头的肚皮,她认识许多种野菜,知道哪些花能吃,哪些花不能吃。
每年春日里,家中的小院子里、房梁上,都摆满了风干的野菜。
她好像会变戏法,再怎么难吃的东西到了她手里,也会不那么难以下咽。
有一年,爹赚了比以往更多的钱,娘一时高兴,做了一锅粑粑,纯糯米的一点儿不掺麸皮的那种
虽然是去岁的陈米,但娘破天荒用了猪油和糖,煎出来金灿灿香喷喷,真的又香又甜。
一直到现在,小柳还记得那粑粑的味道
香的,甜的,金黄的外壳酥脆,拿在手里有些烫,小心翼翼地用咬一口,能扯出老长
甜味很淡,但几乎能一直甜到心窝里去。
但那是他最后的快乐。
吃完粑粑没多久,爹就生了怪病,为了看病,本就不厚的家底彻底掏空,能卖的都卖了,还是不够。
最后钱没了,人也没了。
一个女人拉扯不了这么多孩子,只好忍痛卖给旁人。
“别怪娘心狠呐,留在这儿就是个死,可跟了别人去,挨打挨骂都好,好歹能有口饭吃”
小柳迷迷糊糊跟大家进了店,抱着大碗去盛菜。
师兄挑了个老大的鱼头,听说叫剁椒鱼头,酸酸辣辣,滋味儿特别足,脸颊子上肉也多,剩下的汤汁还能拌饭吃。
“来,”见小柳不动,师兄伸手去拿他的碗,“这儿有你心心念念的大块肉,好肥嫩模样,我给你盛一碗”
小柳突然抱住碗喊了句,“我,我要吃娘做的粑粑”
不是能吃到老家做的饭么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行吗
众人一怔,就听小柳又喊了遍,竟意外带了哭腔。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
那些久远的,曾经一度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在此刻卷土重来,压得小柳喘不过气。
他想娘了。
店内其他食客和店员纷纷望过来,师兄手足无措,蹲下来哄他,“你娘这,这也回不去呀有肉吃不好么”
小柳却吧嗒吧嗒哭起来。
确实回不去了。
其实刚跟着戏班子走那会儿,他曾经偷偷跑回去过,一推门,就看见了吊死在房梁上的女人。
是郝师父跟过来把被吓傻的他又抱回去的。
“天底下苦命人多着呢,下九流的人,若都开始倒苦水,能把河堤冲垮喽熬吧,熬出头就好了”
“哎小孩儿,哭什么”
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小柳本能抬头,竟然是之前大方打赏的白胖男人。
他还是穿戴很好,腰间又系了另一个精致荷包,大约里面同样有几锭银子和几张卷起来的银票。
小柳不好意思说,可对方却从周围食客和店员们的口中拼凑出原委。
他挠挠头,然后非常郑重地点头,“吃饭嘛,自然是一顶一的要紧事。”
小柳傻眼,大张着嘴巴,肿着眼泡看他,眼泪鼻子混在一起流到嘴巴里都不知道。
那人随手丢给他一块雪白雪白的手帕,“这个不难,小师妹什么都会,我去问问她”
说罢,竟又吧嗒吧嗒跑回楼上去了。
旁边便有熟客笑,“哎呦,你们遇到贵人喽那位可是位官老爷,姓田,与这家掌柜的师兄妹相称”
听说那位师夫人今儿来视察来了,就在楼上呢。
郝师父等人一听,俱都惊得魂飞魄散,又担心方才是否失礼。
又有人道“这家的掌柜可厉害,又心善,专为咱们这些出门在外混饭吃的着想,菜单子隔几日就变一变,我们都来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吃完呢
非但如此,她还时常叫大家自己提,有什么想吃的爱吃的,若店里没有,只要能想办法弄出来的,你就等着瞧吧,要不了几日,保管有”
小柳捏着那张手帕,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郝师父从后面捏了捏他的颈子,没做声。
其实哭完之后,小柳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当初娘分明说过的,要好好听话。
可现在,他不听话了。
可就在小柳想放弃时,第三天要登台时,戏园子的管事忽然带进来一个外人。
看清来人面容后,郝师父慌忙站起,带头行礼。
“给田老爷请安”
“嗨,我就是看个戏,不兴这套,起来吧”胖乎乎的田大人很和气地摆摆手。
他朝小柳招招手,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小圆饼来。
“尝尝,这是不是你说的又香又甜又烫的粑粑”
顾不得烫,小柳抓起一只来边哭边吃,“呜呜,我娘做的,没,没这么好吃”
“餐馆里已加了这道菜,日后跟其他新菜一样,隔些日子就会出现,若馋了,只管去吃,可不许哭鼻子。”
对方笑了,又对郝师父道“你们在这边演十日吧十日之后呢”
郝师父不知他的用意,喃喃摇头,“若没有别的活儿,自然是要走的。”
没人收留的京城,他们住不起。
田大人点点头,“这么着,我请你们去师家酒楼演,先定一个月,如何”
巨大的馅饼兜头砸过来,郝师父人都傻了,再开口,声音都打颤。
“是,是内城那座三层大酒楼么”
师家好味的名头他自然听过,几家自选餐厅在外城,就是寻常餐馆的格局,根本拉不开场子。
唯有内城那些成规模的大酒楼,自一楼大堂起中间上下贯通,十分宽敞,讲究些的还会专门搭建戏台。
可,可那是内城呀
他们这等身份,又没正经打出名号,配么
对方却很肯定地说“我自小看戏无数,你们这是真功夫,去吧,一准儿成”
然后郝家班就去师家酒楼演了。
因怕辜负田老爷盛情,众人都使出看家本领,果然走红,渐渐声名鹊起。
打响名头之后,就陆续开始有贵人来请了家去演,有祝寿的,有宴会的,不一而足。
几个月下来,郝家班在几个大戏园子有了固定的看客,已经不急着离开了。
众人对田老爷和师家酒楼感激到了十一分,总把新戏法留在后者场子上公开,后来就有老看客为了看新戏法,专门跑到师家酒楼蹲点。
郝家班的人知道,依照人家家大业大的,其实也不缺这点儿新客,可人得知道感恩呐,你得一辈子记着人家的好。
可惜田老爷好像渐渐忙碌起来,听说是皇帝看不下去他那般清闲,叫人派给他许多活计,于是田老爷就没那么多闲工夫出门看戏了。
后来又过了小半年,那位田老爷美滋滋过来找郝师父,说自己要成亲了,想请他们过去演一场,额外还有红封。
郝家班的人坚决不肯收钱,甚至还停了半个月的演出,专门为他的婚礼排了一整套新节目。
当时小柳还想呀,田老爷要成婚了,会是当初戏园子里看过的那位女郎吗
幸好当官的有婚假哇,婚礼后的第五天,那位田老爷久违地出现在戏园,身边坐着的还是那位美丽的女郎。
对方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不过还是像以前那般腼腆,只开始主动要东西吃了。
偶尔吃到满意的,也会像当初田老爷做的那样,轻轻点点桌面,然后推过去。
那胖胖的田老爷就会美滋滋吃,哎呀,他这次开始光明正大地看人家啦
每当他们来,郝家班还未登台时,小柳还会像以前那样偷偷躲在后台看。只是也不知怎的,和他一起偷看的人越来越多
有时去的晚了,竟没有好位置
师姐还会一本正经地说“小柳,你还小,看多了不好,师姐替你看”
小柳气得不行,又没法子。
每次看完之后,大家都会心满意足地感慨,“哎呀,多好的一对啊”
虽然没看到,但小柳还是觉得,这话说得对极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