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微澜(2 / 2)
哪怕中间还隔着半年十个月,也不怕给人截胡,您该干嘛干嘛去,也不耽搁正事。”
到底租金不是个小数目,那牙子也怕吓跑了客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您不放心,咱们可以先付一半定金,直接找衙门做保人,都是有官印的。若谁反悔,只管衙门里告去,一告一个准儿。”
师雁行明白这个道理。
上辈子北上广等国际都市抢黄金地段时,志在必得的对手们什么招数没用过都是司空见惯的。
见师雁行意动,那牙子便抄着手笑道“这京城嘛,天子脚下,见不完的达官显贵,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俯拾皆是,只等着您去捡啦。”
胡三娘子就在旁边笑了。
真是京城,就是不一样,牙行的人都出口成章的。
那牙子看出她眼底的揶揄,摇头晃脑道“我做这行小半辈子啦,最会看人,”抽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稍显眍的眼睛,煞有其事地说,“师姑娘,师掌柜,您是能成大事的,看准了就下手,保管错不了。”
这洗脑够给力的,听得人都有些飘飘然。
师雁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那牙子,“您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对方犹豫了下,竟很诚恳,“差不离吧。”
师雁行和胡三娘子就都笑了。
得了,三分真七分假,最是打动人心。
那牙子嘴上花花,办事倒很麻利,不过五七日就有了消息,约着师雁行去会面。
京城银子是多,可未必乖乖进兜儿,好些人进京时的勃勃野心都给现实按在地上摩擦干净了。
就那牙子问的几家酒楼,有一家明确表示明年到期就要回老家,巴不得有人立刻接盘。
“好人,只要真有人接手,我不糊弄,也不坑人,只要把租金给我就得里头一概桌椅板凳带杯盘碗碟,都白送”
再不走,裤子都赔掉了。
每天开门就是钱呐
不开门,赔的更多。
另外还给划拉了一户,是房东自己来的,说看现在的租客不顺眼,两边吵了几回,想转租。
四家坐下来说了一回,师雁行比较倾向于那位姓高的房东。
“酒楼就是我们自家的,”说这话的时候,高老板十分得意,“早年祖父的祖父跟着入京,创下这么片家业,嗨,不肖子孙呐,没什么大本事,只好收着坐吃山空喽。”
说着这些话,脸上全是得意,显然这“坐吃山空”已经让这一家子十足受用。
师雁行跟着奉承几句,说他是有福之人,就问起租酒楼的事。
那高老板为人倒是爽快,又见师雁行上道,也很痛快地应了。
“真不是我自夸,实在是不愁租,那地段儿好着呢,前些年又翻新过,十分的亮堂
这么着吧,您若真有意思,咱们就先去衙门把文书签了,您给我三成租金押着,若后面顺顺当当租房,就当提前给的这块儿。若中间我反悔,原样奉还。您若反悔,那就对不住了。”
这种提前预定的法子在京城颇为常见,又是去衙门签文书,倒不担心被骗。
师雁行实在爱那座酒楼的地段,说老实话,短时间内能遇到就算缘分了,心里飞快地一权衡,也就应了。
酒楼不做空,高老板高兴。
马上就有到手的提成银子,牙子也高兴,还主动掏钱请两边用饭,又约了下回见面的时间。
暂时定下来,师雁行的心事就去了一大半,傍晚主动去柴擒虎下衙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等了约么一刻钟把,老远就见师兄弟三个挨挨挤挤的来了。
宋云鹭和田顷有说有笑的,中间夹着个柴擒虎,低头耷拉角,兴致缺缺的样子。
师雁行难得有点愧疚。
这段时间忒忙,她有时候都顾不上跟对方约会,有时候出去也心不在焉,专盯着路边酒楼和铺面看。一次两次的,他都委屈巴巴说理解,闹得她心里也疙疙瘩瘩的。
分明隔着老远,柴擒虎却似有觉察,突然抬头往前看,然后就精准锁定了茶馆二楼抚窗坐着的师雁行身上。
师雁行眼睁睁看着他咧开嘴笑了,像长镜头下倍速播放的花开。
她不自觉跟着笑起来,笑眯眯冲那边摆了摆手。
“晚上吃锅子吧,”田顷还在那想呢,“早起我看见卖鱼的了,足有二斤沉,咱们仨人就够了”
“谁跟你们吃锅子”柴擒虎突然甩开他的手,傲然道,“我自去找小师妹吃。”
说罢,溜达达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几近小跑。
绿色的袍袖被风吹得高高鼓起,与翻飞的袍角一起交织在身后,像一匹快乐的小马,混着雀跃的脚步声,嗒嗒,哒哒哒。
正值下衙,有其他官员看见了,忍不住侧目皱眉。
“大街之上奔走,成何体统”
才要对着柴擒虎后脑勺骂的田顷一听,立刻调转枪头,对说话那人怒目而视。
谁啊,管这么宽
这都出了皇城,小跑两步怎么了
宋云鹭安抚道“罢了,身为官员当街疾走确实不雅,御史监察百官,此事可大可小,你莫要多生事端。”
之前还有官员上朝路上骑马吃早饭被弹劾呢官都丢了
疾走只是小事,忍过去就小事化无,倒没什么。
回头也该提醒下小师弟,莫要得意忘形。
他圣眷优渥,本就有些人不忿,须得谨慎行事才好。
田顷低声咒骂几句,再一抬头,也看见了二楼窗内的师雁行,顿时有点酸,转头拉着宋云鹭大步流星追上去,理直气壮道“都是师兄,谁比谁差就一处吃,吃大鱼”
宋云鹭挣扎未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说了你这个没心上人的不会懂哇
这顿饭吃得极其艰难,战事主要集中在田顷和柴擒虎的唇枪舌剑上,师雁行和宋云鹭原本还想从中斡旋调解,最后干脆放弃,端着碗安心干饭。
京城内外多有河流经过,不缺水产,这条大鱼膘肥体壮,下锅前还曾用强有力的尾巴打人,此时熬得一锅雪白浓汤,分外鲜美。
两个饭桶师弟顾不上吃,宋云鹭不紧不慢连喝两大碗,又抄起勺子挖大块鱼肉吃。
“小师妹吃鱼,”他意有所指道,“听说对脑子好。”
师雁行看了看正努力去夹彼此筷子的田顷和柴擒虎,“多谢大师兄。”
总觉得有谁被影射到。
鱼肉吃过大半,再加入事先煎过的豆腐,咕嘟嘟炖一刻钟,非常入味。
猪油煎过的豆腐皮外表金黄,外皮柔韧,呈轻微蜂窝状,吸收了猪油的醇厚和鱼汤鲜美,口感极其丰富。
内部的嫩豆腐仍极嫩,入口即化,好似膏脂。
趁热舀一勺,放在唇部略吹几下,那丰沛的香味便混着水汽窜入鼻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言有理。
因为根本等不及嘛
吃了鱼,还烫了一壶热热的盛春烧酒,金灿灿酒液莹莹有光,浓浓满口粮食熏香,很受用。
师兄妹四人一边吃酒消食,一边说起近况。
听到师雁行已经差不多找到合适的铺面,众人都道恭喜。
一时饭毕,吃饱喝足的宋云鹭终于拉住田顷,让柴擒虎得以单独送师雁行回家。
中间柴擒虎偷偷看了师雁行好几眼,几度欲言又止,只说不出口。
“我非那等离了谁就办不成事的娇弱女子,这你是知道的,”师雁行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况且你蒙受皇恩,年纪轻轻便得任工部主事,正该好好办差,哪里能跟着我去做这些小事。”
被说中心思的柴擒虎摸摸鼻子,“我晓得,只是一想到你我近在咫尺,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心中难免歉疚。”
爹说了,男人嘛,就要担起事儿来
可事到如今,他确实做了官,好像也没能为小师妹担起什么来。
“眼下你能帮我的,我随便找谁都能帮,”师雁行道,“可有些事是别人帮不了的。”
若真想帮,就努力站得更高一点吧。
柴擒虎明白她的意思,可越是这样,才越不好意思。
柴擒虎犹豫片刻,“有几次我”
虽然前段时间两人聚少离多,大多数是师雁行忙,但分明有几次,是柴擒虎没有主动过去找她。
谁知师雁行却抢先一步说“你去斗羊了。”
有两次她都闻到对方身上的羊膻味儿
柴擒虎一愣,旋即便有些无奈地笑了,“罢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见师雁行只是笑,“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不怪我不务正业”
师雁行停住脚步,“正如你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你。”
相信你去那里另有目的。
他可能真诚,可能纯粹,但师雁行从不认为柴擒虎是个傻白甜,相反的,已经入朝为官的他可能比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心智都要成熟。
永远也不要怀疑一个二十岁就高中进士,并短时间内把握住圣心的现任官员的智商和城府。
前些日子闻到柴擒虎身上淡淡的味道后,师雁行就上了心。
他来见自己时必然沐浴更衣过,可饶是如此还能闻见味道,固然有师雁行嗅觉灵敏的缘故,却也同样证明柴擒虎一定在那个环境中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师雁行让胡三娘子去查了,得知京城只有两种地方会有这么重的羊膻味儿,一是卖羊的牲口市场,二是斗羊场。
柴擒虎肯定不可能想不开去牲口市场,那么就是斗羊场。
京城多达官显贵,多斗鸡走狗之徒,斗鸡、赛马、斗蛐蛐早已满足不了他们日益猎奇的胃口,这些年正盛行斗羊。
羊大为美,羊肉为贵,可见世人对羊的推崇。
选正值壮年的公羊,体大角长,放任厮杀,分外激烈。
喜欢斗羊的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很多,真要问时,朝中文武一大半都不讨厌,谁去都不奇怪,也不会显得突兀。
而这其中的诸多名人中,尤以一人最为声名赫赫,硕亲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