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 第三百九十八章红楼潜龙在渊12 此时……(1 / 2)
此时的马道婆趴在杂乱脏污的稻草上, 整个人奄奄一息,被拷打得全身无一块好皮。
但监狱的狱卒们却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四皇子得知这个案子, 下了死命令。
必须等到三日后当众处斩,一来告慰那些受害者,二来也是向世人强调。
某些人不要用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来害人, 再能耐也会被抓,最终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因此狱卒们一直用好药吊着她的命,就是为了给上面一个交代。
陈景轩的待遇自然和她不同,虽然在隔壁,却是收拾干净的单间, 里面还有座椅和床板。
陈景轩躺在床板上,全身疲惫不堪, 却睡不着, 妹妹出事的消息,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
其实他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妹妹或许不会入东宫,也就不会遇到那些事, 被害得流产, 被陷害,最后还被打入冷宫。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没有保护好她,所幸外甥没事,好好活了下来。
想到这一点,陈景轩是万分感激妻子的,他知道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自私自利,心里只有家族荣耀和荣华富贵。
外甥抱到陈家,肯定会被交给妻子照顾,那孩子能平平安安回到宫里,承袭爵位,多亏了妻子。
虽然他也担心外甥的安全,但有太上皇在,义忠亲王又过世了,想来四皇子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奶娃娃。
陈景轩是东宫伴读,对四皇子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一个低调不爱争风的,为人应还算不错。
小外甥才刚出生,对他无法产生威胁,不致于被忌惮。
这么想的陈景轩稍稍放心,合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免得上堂的时候精神不济。
刚休息没多久,一位穿着大理寺官员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让衙役打开牢门,走进陈景轩的牢房。
陈景轩睁开眼,连忙起身,“原是叔父,小婿有礼了。”
这人就是柳霞的叔叔柳柏安,在大理寺担任寺正,负责审问犯人。
“诶,都是亲戚,不必拘礼,景轩快坐,”柳柏安一脸的悲痛,拍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
陈景轩微微皱眉,“叔父特意来见,可是有要事?”
“与公事无关,是你家里......”柳柏安捋了捋胡须,一脸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
陈景轩心下隐隐不安,“叔父但讲无妨,小婿尚能承受得住。”
“是这么回事啊,你出事后,霞儿被诊出怀孕,但她一直担忧你,孕期没养好,以至于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柳柏安说着顿了顿,偷看陈景轩表情。
陈景轩面色白了白,但还算平静,“一切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妻儿。”
“你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尽忠职守,”柳柏安连忙安慰几句,“但那孩子却是身体不好,月前更是生了一场大病,来势汹汹,霞儿以为被奶娘的死冲撞了,就请了马道婆驱邪。谁曾想那马道婆竟是那样恶贯满盈的人,不仅没有治好那孩子,还,还......”
柳柏安吞吞吐吐,陈景轩却一下子就领会了,脸色瞬间僵硬,眼底隐隐流露出悲痛,“孩子?”
“请节哀,”柳柏安叹息。
陈景轩跌坐在凳子上,备受打击。
这个孩子从出生到死亡,他见都没见过,甚至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在边关了。
那会儿他被压着日日劳作,累得休息时间都没有,得知有了一个孩子,高兴不已。
后继有人,谁能不高兴呢,不过也隐隐担忧,如果自己回不去,妻儿会不会被父亲嫌弃,进而受到欺辱?
他甚至在思考,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摆脱现在的境地。
或许他应该去参军,立了功才能回去给妻儿和妹妹撑腰,就像石重那样,因为掌握了兵权,就连皇上都礼让三分。
正好在边关,对参军的人没有任何限制,包括他这样的戴罪之身。
不想事情急转直下,太子竟然......献祭了自己,妹妹也没能活下来,他倒是借着妹妹和外甥的光,全须全尾回来了。
这让他无地自容的同时,又心痛不已,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但能回京见到妻儿,依旧让他感到欣慰,原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小儿,却不想......
陈景轩捂着脸,遮挡住弥漫上来的愧疚和难过。
柳柏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孩子以后会有的,别太伤心了。”
陈景轩深吸口气,放下手,声音沙哑道,“我明白,是我连累了他们母子。”
“你千万别这么想,是霞儿不好,太过伤心你的事,这才......你别怪她,”柳柏安道。
陈景轩明白了,原来他是来打预防针的,避免他因为孩子去世,怪罪到妻子身上。
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妻子呢,妻子也是因为他才如此的,是那孩子与他们无缘,“二叔放心,我不会怪夫人的。”
“这就好,这就好,”柳柏安一脸的高兴,“你们夫妻能和和美美的,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个马道婆,我也帮你们料理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霞儿接触过她,所以你也别责怪霞儿行差踏错,她这是关心则乱,妇道人家,还不是外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陈景轩眼神闪了闪,起身鞠躬行礼,“感谢叔父为我们遮掩,要不然传出来,岂不是影响到夫人和齐国公府的名声。”
“嗨,这都是小事,”柳柏安一脸高兴,“我是为我侄女着想,总归是她做出来的糊涂事。”
言下之意,我出了大力气,为你夫人摆平了这件事。
柳霞虽然是他侄女,但已经嫁出去了,因此他帮忙,陈景轩就得承情。
陈景轩自小在宫里长大,人情练达,之前是因为伤心,才没体会出这层意思来,现在反应过来,又怎会听不明白呢。
他立刻许下承诺,同时心底对于妻子这位二叔的感激之情,淡了许多。
柳柏安不知道这点,得到承诺后非常满意,当即道,“霞儿一直求着我安排她来见你,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我求了情,上峰也就没拒绝,等明天我安排她过来,你需要什么,一并和我说了,我交代霞儿带过来。”
“不必了,牢中一切从简就是,”陈景轩语气平静,“在边关什么都没有,我也熬过来了,暂时忍一忍,等到查清楚也就出去了,东西带进来还要经过层层检查,实在太麻烦二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小事,”柳柏安一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陈景轩不说话,其实心里清楚,带人进来看望,和送东西是差不多性质,柳柏安如此说,无非是想多卖他点人情。
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气,要了笔墨纸砚和书本。
柳柏安兴高采烈离开了,和来时一脸沉痛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陈景轩面色渐渐冷淡,转身的同时,对上一双阴鸷怨毒的眼睛。
他吓得一个激灵,再去看,又仿佛是错觉。
自从他进入这间牢房,隔壁就悄无声息地,没有一丝声响,他还以为没人呢。
想了想,陈景轩叫来差役,询问隔壁的情况。
“哦,你说她啊,马上要被处斩了,陈公子不必在意,”差役满不在乎地道。
“不知是何人?又犯了什么罪?”那双眼睛实在叫他难忘,其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了,就仿佛她随时能蹦出来,对你狠狠一击。
“是马道婆,一个靠着道术,骗了许多人,害了许多人命的恶毒家伙,”差役撇撇嘴,显然对这种人不齿极了。
陈景轩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呢,刚从柳柏安那里听说了马道婆这个人,现在这人就住在他隔壁。
他不由怀疑,这会不会是柳柏安特意安排好的,就为了他从马道婆嘴里知道,柳柏安为了摆平柳霞的事费心了多少心。
“您不用管她,这家伙也就吊着一口气,动都动不了,”差役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受到影响呢,连忙道。
陈景轩闻言,暗自好笑,自己太多心了,牢房这么安排,大概是凑巧吧。
见他不说话,差役又加了一句,“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为您换一间,不过其余牢房就没这间干净了,还有小窗户能看到阳光。”
确实,这是唯一一间有小窗户的监牢,其他都是阴暗昏沉,收拾的也干净,大概是专门为那些犯了罪又有身份的人准备的。
“不用,我只是问问,”陈景轩不打算多麻烦他人,道过谢后,就躺回了床板,用旧棉被裹住自己。
牢房里阴暗潮湿,不到三月的京城甚至还下了一场小雪,以至于冷得人浑身打颤。
监狱的被子当然不可能像家里那么温暖舒适,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原本已经被他捂热的被子已经变得硬邦邦的,摸着像冰块一般。
所幸他从边关离开的时候,那里的知州送给他一张厚皮披风,用它包裹全身,能锁住热气不往外散。
把自己裹紧,躺在床上,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隔壁的马道婆,那里只有一堆稻草,可没有什么被子,想必人都要冻僵了。
可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本身也不值得她同情,好在夫人没真的和她牵扯到一起,不然都要被那些唾沫星子淹死了。
就这样左想右想,陈景轩熬到了第二天上午,在差役们换班的一个时辰后,柳柏安带着柳霞和柳嬷嬷来了。
柳霞一见到消瘦异常的丈夫,心痛不已,一把扑到他怀里,忍不住痛哭。
陈景轩见到比印象中更加清减忧郁的妻子,也没忍住心疼,抱着她细细安慰,半响才把人推开。
这也没办法,他身上实在不好闻,在边关为了不生病,本来就不敢洗澡。
大冬天地长途跋涉,之后被关入监狱,就更没有洗澡的必要了。
他自己是闻习惯了,但能想象到,那该是多糟糕的气味,难得妻子不嫌弃。
陈景轩在心里感慨,他这一生经历颇多,风光过也落魄过,但幸运的拥有这样一位贤惠的妻子,夫复何求啊!
柳霞哭了这么久,也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擦擦眼泪,动容的看着丈夫,眼睛眨也不眨,好似不紧紧看着,下一秒丈夫就要消失了。
陈景轩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轻咳一声,“夫人,家里可好,老爷身体可还安康,还有母亲与你,我见你瘦了许多,可是伤心导致的,你要保重好自己。”
顿了顿,他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莫要过于伤心,铭哥儿与我们无缘,想必他现在一定投了个好胎。”
柳霞双手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丈夫面前,她从来把自己看得很低,小心翼翼讨好,生怕他有一点不满意。
说起来,当年齐国公府的继承人陈景轩公子,不仅在宫里备受看重,对整个京城来说,也是出了名的贵公子。
他才华横溢,相貌英俊,能和勋贵家族继承人比家世地位,也能和文官家精心培养的孩子比才华,相貌更是不输给任何人。
走在外面,他永远那么受人瞩目,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当初甚至传言,皇上有意把安平公主嫁于他为妻,然安平公主在十四那一年因为意外,落入湖水中染病去世了。
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三年后,陈老爷火速给陈景轩定下了同窗好友之女为妻,也就是现在的柳霞。
柳霞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俊逸非凡的佳公子,但她也想要夫君的宠爱,独一无二的。
经过努力,她做到了,夫君没有其他妾室通房,只守着她一人。
这让她欢喜的同时,又隐隐不满。
丈夫对小姑子太好了,比对自己更好,他从宫中回来,总不忘了给妹妹带她爱吃的糕点,虽然也会给自己带,但她总觉得,自己是捎带的,并不是特意为她。
丈夫知道小姑子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爱什么样的首饰,无论多忙,总会记得准备好这些,讨妹妹欢心。
柳霞每次看到丈夫回来后,总是率先去看妹妹,然后才回房,就忍不住嫉妒。
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他该第一时间来见她,然后把那些东西交给她,由她来分配给妹妹才对。
这是身为妻子的权力,然而丈夫就好似不相信她一般,完全撇开她,也从不对她说明,都给妹妹准备了什么。
虽然相同价值的东西她也有,但都忍不住觉得,给她的就是不如给妹妹的用心。
最叫她嫉妒的是,那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诗酒茶,而这些是她完全插不进的话题。
柳霞的父亲虽然是读书人,但前期为了科举,没有多少时间培养她这个女儿,后面考中了,也只把儿子们送到书院,至于她,是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女工,虽然认得几个字,绝称不上有学问。
所以很多时候,丈夫和妹妹说话,她完全听不懂,这让她隐隐感受到了排斥。
即便有时候那两人顾及到了她的尴尬,特意找了她懂的话题聊,她也不会觉得高兴,害怕丈夫会认为她不学无术,一直在屈就包容,其实心里看不起她。
是啊,在那样一个容貌倾城,又才华横溢的小姑子对比下,谁还能不显得拙劣不堪呢。
偏她最不想的就是在丈夫面前露怯,被他发现自己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