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装着沈明淑的箱子从与卧房一墙之隔的梢间门被小厮们抬去了库房, 很快又被其他的小厮们当成家具器皿送入了汀兰馆。
“又是萦姨娘给置办的”守门的婆子羡慕地问。
沈明淑想用手敲打箱子,却因吃了蒙汗药浑身无力,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而她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刻骨的恨意犹如洪水猛兽叫嚣。
平儿笑着点头, 给了守门的婆子们一人一把钱, 婆子们惊喜不已,检查都没检查, 谄媚地放平儿等人进去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又是新的一年过去。
今年与往年不同, 今年的卫国公府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小主人,而宫里的成嘉帝同样很高兴,在太子夫妇连续夭折了两个孩子之后容颜焕发地抱着同样出生没多久的皇太孙指点江山。
因为去年一年边境没有发生大型战事, 热热闹闹地过完新年, 为了庆祝成嘉帝正月初一又在宫中大摆宴款待群臣。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裴元嗣休沐三天。
从阿萦生产后裴元嗣便一直宿在锦香院, 如今满府里谁人不说大爷偏宠萦姨娘和一小姐, 都巴巴地上前讨好奉承,锦香院一时风头无两。
正月十五上元节, 阿萦和裴元嗣简单用过早膳便领着绥绥一起去了怡禧堂给兖国大长公主请安。
赵氏比他们来得都要早, 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茶, 眼睛却漫不经心地睃向阿萦背后奶娘抱着的小绥绥身上。
“快坐吧,别拘束。”
兖国大长公主喜欢绥绥,忙将穿着小红袄的绥绥接手过来。
绥绥一点儿都不怯生, 坐在曾祖母怀里凤眼直盯着曾祖母手腕上一支通透的羊脂玉镯,大长公主忍俊不禁,笑着说小丫头小小年纪就会识货,把镯子摘下来送给绥绥把玩。
“大长公主, 这镯子太贵重”
阿萦浑身冒汗,作势要摘自己的镯子递给绥绥,兖国大长公主却按下她的手笑道“一只镯子罢了,不值钱,你看绥绥戴在手上多好看,”抱起绥绥亲昵地蹭着鼻尖道“我们绥姐儿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老人慈爱的笑声同时响起,赵氏在一旁看着别提多酸了。
绥绥笑时嘴角露出两颗笑涡和一粒小小的乳牙,赵氏再重男轻女也不可能不喜欢一个和自己样貌相似的娃娃。
尤其是老人多半隔辈亲,兖国大长公主瞟了儿媳一眼,给奶娘使个眼色。
奶娘很自觉地把绥绥抱到赵氏那里,赵氏方才端着一张脸,“勉为其难”地接过了绥绥。
绥绥现在早就过了见人就笑的月龄,对兖国大长公主笑那是因为大长公主喜欢绥绥,经常让嬷嬷把绥绥抱到怡禧堂玩耍,对着小绥绥百依百顺。
稀奇的是赵氏还没抱过绥绥,祖孙两人大眼瞪小眼,绥绥皱着小眉头嘤嘤了几声,就在赵氏心里还有紧张的时候,小丫头凤眼一瞪,觉得眼前的老太太似乎和爹爹生得有几分相似,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赵氏瞬间门松了一口气。
其实纤纤和昶哥儿刚出生的时候赵氏也都馋得抱过,但那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的,眼前的小女娃不仅是她亲亲的小孙女,还又香又软又活泼可爱,实在讨人稀罕。
赵氏心里已经后悔了,还想再多抱一会儿,可想到自己先前说的话
赵氏逗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把小丫头还给了阿萦。
“我看花房的芍药开了,你带绥绥去赏赏花罢,别闷着孩子。”赵氏说道。
阿萦柔声应喏,跟着秋娘一道退了下去。
这人年轻就是好啊,产后恢复得也快,看阿萦出月子才不到半年,那水蛇似的腰肢就和未怀孕前一样纤细,屁股挺翘雪峰丰满,脸蛋又白又嫩,怪不得把她一向不近女色的好儿子都迷得神魂颠倒。
赵氏望着阿萦的背影叹了口气。
世家贵族们向来好颜面,对家丑讳莫如深,沈明淑“称病”快要一年,即使裴顾沈三家始终没出面说过什么,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听闻到了一些风声。
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去年这个时候阿萦刚有孕,因为外甥女惨死赵氏没心情操心别的事,今时不同往日,沈明淑病逝后卫国公府势必要迎新妇入门。
以前裴元嗣总借口阿萦有孕拒绝,现在阿萦生下来了,是个不争气的丫头,她再劝儿子开枝散叶、相看新妇顺理成章。
赵氏清清嗓子,“嗣哥儿啊,你看你这年纪不小了,再过一年三十了膝下就绥姐儿一个女孩儿,终究不妥,你那媳妇是个什么样的我就不说了,年后咱们裴家必定要迎娶新妇,务必在今年年底前把亲事定下来,算算时间门颇为紧迫,娘给你物色了几个大家闺秀,什么时候你到娘哪儿去瞅一眼”
裴元嗣皱了眉。
赵氏一看不好,忙给婆母使眼色。
兖国大长公主有些无奈。
“肃之,你娘话说的也不错,卫国公府不能一直无人主持。”
“近些时日忙,陛下要准备春猎,过几日儿子会去。”裴元嗣还是这一套说辞。
这臭儿子一样的话都跟她说过两回了,这回肯定又是敷衍
赵氏急道“娶媳妇都不急,好媳妇都被别人给抢走了,什么事比你这人生大事还重要你说好了是哪日,娘也好摆一桌子菜,咱们娘俩好好说会儿话,娘也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裴元嗣“嗯”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儿子回去想想。”
“你,你”赵氏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
裴元嗣见祖母沉默不语,遂起身道“母亲、祖母,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们。”说罢扬长而去。
赵氏捂着心口,难受极了。
花房里遍地琪花瑶草,碗口大的芍药、粉菊、牡丹竞相争放,一朵朵雍容华贵争奇斗艳,看得人晃眼。
秋娘用小银剪修建着花盆中那些长得歪斜的枝桠绿叶,“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皮肤白又嫩,花花绿绿衬得人精神漂亮,我这一把老骨头老筋的,再去打扮保养那岂不是白惹人笑话”
阿萦将打盹的绥绥抱给了桂枝,一面帮着秋娘挑出枯叶,一面笑吟吟道“妈妈才四十来岁,正是享清福的年纪,怎么就老骨头老筋了我若是妈妈这个年纪,我肯定比妈妈还爱漂亮。”
“况且女子爱美那是人之常情,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伺候太夫人,不说旁人,就是自己看着心里也舒服,干活儿也有劲儿,妈妈要是不嫌弃我手粗,我回去就让桂枝将我亲手调的那盒手膏给您送来,冬日里涂于手足最是滋润不过。”
上好的手膏面脂以秋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缺,重要的是阿萦这份亲手所做的心意,秋娘不好推辞便笑着收下了。
不多时有丫鬟过来寻秋娘,秋娘表示歉意,让阿萦稍等她片刻先欣赏芍药,旋即匆匆走出了花房。
阿萦独自赏了会儿,外头棉帘忽地一动,悄没声儿地走进来了颂哥儿。
“五爷”阿萦有些惊讶,站起来道“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颂哥儿本来想逗逗小侄女,见绥绥睡了便作罢。
他四下看看确定无人,这才拉着阿萦避开桂枝走到墙角道“我跟你说阿萦,这段时日你看住了我大哥,我娘想给我大哥相看新嫂子了”
阿萦也学着他的模样压低声音问“五爷是从哪儿听说的”
颂哥儿说道“那天去我娘院子吃饭,听她偷偷和秋娘说的,我大哥要是又娶了个不苟言笑小气吧啦的新嫂子,我以后不得看她脸色,我才不愿意呢”
阿萦失笑,“五爷往好处想,万一新夫人温柔又善解人意呢”
颂哥儿冷哼道“就我娘那样,再好的媳妇也被她逼疯了,我也是为了我那未过门的新嫂子好不说了,秋娘快回来了,哎这事你替我保密,可别告诉我娘和我大哥啊”
阿萦笑着点了点头,细心地替颂哥儿拿去肩上的叶子。
两个人不知道,此刻裴元嗣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
透过棉帘的缝隙,阿萦唇角上扬,杏眼弯成了月牙,头顶明媚温暖的金色光线洒满她的全身,倒映在她澄澈分明的眼眸中,使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柔美好。
正因为太过美好,才更容易消散。
下个月陛下春猎,届时他必定要随天子銮驾,带走阿萦,以免阿萦留在家中节外生枝,他和阿萦都不在,便是太夫人想给他相看都找不到人。
太夫人和祖母一心为了他和卫国公府,裴元嗣却不得不为阿萦母女考虑,他从来不是君子,如果他的私心可以让阿萦和女儿得到安宁,那他至少在三年之内不会娶妻。
只是,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裴元嗣垂下眼。
片刻之后,他掀帘走进去。
“你们两个说什么”
“说这碗芍药呢,开得真新鲜。”颂哥儿咳嗽一声,忙道。
裴元嗣没有怀疑。他的目光掠过阿萦,阿萦冲他笑了笑,他微微点头,再看向女儿。
女儿缩在丫鬟的怀里睡得正香。
裴元嗣让桂枝先回去了。
“你过来,”他对颂哥儿道“你最近不是背了乐府诗集和昭明文选,就做首芍药的诗,”皱眉道“快点,别磨磨蹭蹭。”
颂哥儿频频向阿萦使眼色,阿萦装作没看见,背过身去继续修剪枝叶。
颂哥儿只好不清不愿地挪过去,试探着问“我若做不出,大哥会不会打我”
裴元嗣看了一眼花盆后藏着的小竹竿,心平气和道“打断你的腿成了跛子,丢的是我的脸。”
颂哥儿幽怨地瞪着裴元嗣,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喘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