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九十二结局上 带你去修天梯(1 / 2)
神台大殿, 神明视下,已彻底恢复神身的神,半跪在血泊里, 在大笑中, 眼泪狼狈地滚落。
满座神明都像是看不懂了他。
天际再次雷云滚滚,苍穹变色。魔气在殿内虚虚成形, 又被压抑着散尽。
反反复复挣扎——
褚长溪不让他做魔了,他在逼自己做到。
可他那么恨, 那么怨, 那么痛苦………
“为什么……”
湮烬之抬头望向神台, 那里的神明仍是悲悯地望着他,仿佛劝他回头是岸,又似乎一只利爪,按着他,狠狠地向下砸!
这一次,他被击垮, 他再也没力气去反抗。
天道用心爱之人这把利剑,将他捅穿。
他看着虚空的神,觉得自己输了。
啊,
啊啊啊啊…………
无尽地嘶吼之后,湮烬之撑着站起来。可他浑身沥着血气, 满殿神佛圣光,落他身上, 都像是一层凶煞的血光。
他转身向殿外走,仓惶地意识到什么。刚走两步,就摔倒在殿门口。
青龙惊呼着去扶他,他推开, 再次起身,跨出殿门,又摔在台阶之上。他顺着滚下去,长长的阶梯,血染红了一路。
最后摔在台阶之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湮烬之神袍发冠尽乱,他躺在地上,天界的仙云流清都惊恐着散去,他不像一个神了。
“长溪……”
那个神跌在那里,难以控制的,无助的痛哭起来。
青龙飞身过去,声音也带着哭腔:“帝君,小仙君……还有时间,去见………”
褚长溪本体填补了下界灵泽,现在只有分身残存……留不得多少时间了。
湮烬之自然也知道,听了这句,徒然有了力气,一点一点又起来。那被击垮的身体,又挺直脊骨,往前走。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有些看不清,走得也急。
“我就要见不到他了,”他嗓音低哑,极艰难地喃喃,“就要见不到了………”
青龙在身后追着,安慰道:“帝君,小仙君一心想救苍生,他做到了,他……”他死而无憾的……
青龙想让帝君这般想,心里能好受些。
可帝君像是没听见。湮烬之自顾整理着衣冠,他现在狼狈的难看,怎么去见心爱之人啊。
湮烬之除尽身上血污,踉跄着走进云雾里……
………
天界医官处,一连三道帝令,但医仙们匆匆来,又尽数束手无策的退下。
本体都魂元灭尽,哪还有挽回余地?
“所以,他学灭灵阵……”白虎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褚长溪,又心痛,又迷茫,“是为了……杀他自己么?”
见褚长溪用花枝学阵那日,白虎还曾问他要杀谁,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么用心学的阵法最后会用到自己身上。
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是为了杀自己呢!
灭灵阵有多凶残?褚长溪魂息残留的沟壑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他现在昏迷,眼睫还在轻颤,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痛意。
只是痛感残留都这么明显——
那他在下界,在阵中……自灭神元……
白虎垂下头,他不敢想了。他知道褚长溪不是个怕疼的人,即便痛了,他也不可能喊痛。在他记忆里,褚长溪无论何时都平静到冷漠,他没见过这样的褚长溪。
脆弱的,濒死的………
白虎双手捂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他怎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不说痛,不说难,什么都自己撑。所谓苍生劫难,他一个人到底筹谋了多久,做了多少?
为什么……要他一个人?
天界暮色,仙云花草都在诡异的凋残。
是神的陨落。
司御站在一旁,悲痛地转身,不忍再看下去。
何为神?为拯世间众生难。
褚长溪做到了,他一个人。
这场世间众生的劫难,终于还是在没有发生之前,被褚长溪一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司御想到在神殿的帝君,突然明白了什么,褚长溪那般求帝君修天梯,使得帝君痛心,或许也在等这个时机,等帝君去神殿,等所有人关注在帝君身上,无暇顾及他,他好下界去………
司御明白,褚长溪走这条路走的早,走得坚定又决绝。
这个傻子啊……
“小仙君,”司御苦叹着祈求,“你等一等,等一等帝君来……”
………
门外花叶纷纷,天地萧瑟。
衣袍缓步带起的风,扇动垂帘间的云雾。
这股行风又冷又沉,身后有人踏进来,白虎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白虎回头,如他所想是赶来的帝君。
那身神官衣袍尚且整齐,湮烬之走来时,一步一步沉默,没有哭,也没有再发疯。可那身衣裳,却像是能将他压垮似的沉重。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威严深重的帝君,那个天界最为尊崇,唯一未陨落,最为强大的神,彻底回来,但也像死了。
白虎一言不发,侧身,让了位置。
心爱之人躺在面前,将死……,白虎想象不出帝君心中是什么滋味。帝君不惜舍弃一切,与天道相争,到头来,小仙君早已算好了既定的结局。
他算好了,也做好了。
那帝君呢………
白虎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帝君那样绝望,无奈………又悲痛茫然的神情。
好像痛的能死在那个时候。
“帝君……”
湮烬之没反应,木僵地朝褚长溪走去,他看着褚长溪躺在榻上,窗外翩浮而落的花瓣,嫣嫣然然的落褚长溪满衣衫。
湮烬之隔空动了一下手指,似乎下意识想将花红拂落。但只动一下,就恍然清醒了似的,他立刻感觉到了痛,痛的弓起背,紧绷的心口,急促喘了一下,像是不能呼吸了。
他艰难地到榻前,慢慢倾身。
慢慢的,眼泪还是一点一点溢出来……
榻上双目轻阖呼吸轻浅的人,眉目俊美,冰若霜雪,褚长溪此时沉静的像一副画。
像是没有声息。
天幕落尽,神陨之道,天地之间沉哀的只有此间一点鲜红。天光一点,透过窗棂洒进来,落褚长溪侧脸。
苍白覆霜的脸,湮烬之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抚过他脸颊,褚长溪眉睫上盈着一点光晕,衬的他仿佛有了些气息。
“长溪……”
湮烬之苦苦哀求似的开口:“你醒来……”
“你……理一理我……”
榻上人无回应,也无动静。
湮烬之着急了似的,很轻很轻的俯下身,小心翼翼将唇对上褚长溪,给他渡仙气……
灭灵阵。
阵中杀机,无生诀。剖魂回原,万灵归灭……
褚长溪在阵中,怎么受过的……
湮烬之稍稍一想,痛彻心扉。他缓缓将仙界清气,真神清元,顺着褚长溪魂元沟壑一点一点渡进他体内。
褚长溪无生气的眼睫终于颤了颤,隐隐像是要睁开眼睛。
然而褚长溪恢复了一点意识,却也受不住这股清气,侧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现在残躯,就像易碎的薄玉,轻轻一动,就能碎了。
湮烬之一瞬煞白了脸,不敢再渡,他坐在床边,将褚长溪半抱进怀里,连大一点的力气都不敢用。他颤抖着给褚长溪擦拭唇角的血,褚长溪刚换的白衫,又被血水浸湿。
他想用仙界清气让褚长溪好受些,却还是不行。
湮烬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喊:“长溪……”
白虎以为帝君能找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可见到帝君这个模样,才知,无论帝君怎么接受,真当眼睁睁看着,都是可以把他逼疯的。
湮烬之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无助地抱紧褚长溪,他被逼的双眼通红,眼泪不住往外涌。
“长溪,”湮烬之声音闷在褚长溪颈间,不知该说什么似的,说,“我错了……”
“错了……”
从哪里开始错?
从息泽山上的相逢,浮图境中的预言,以魔息下界,生死相向……
神魂归位,与天道相违……
步步错,什么都错!
他想道歉,跟谁道歉?才能挽回这一切?
怎么挽回?
到今日这一步……
湮烬之以为褚长溪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却见褚长溪唇瓣轻轻启合,声音轻微,但是喊了句:
“湮烬之……”
意识恢复,伴随而来的就是灭灵阵中,生灭魂元的痛感。
褚长溪是一个极能忍痛的人,他这一生,大大小小多少次伤,多少次身死,他眉头都没见皱过一下。
如今大抵是还不甚清醒,鬓边发很快汗湿,眼睫眨动间,呼吸也是断断续续——他在忍痛。
湮烬之何曾见过这样的褚长溪?
湮烬之要心疼死了。
他将褚长溪手攥在手里,贴上他的唇,轻轻柔柔的轻吻,安抚,自己眼泪都流的汹涌,却极力忍住温柔嗓音,哄小孩一般道:“不痛了……”
“长溪不痛了……”
湮烬之不敢想,也不能想,褚长溪是如何自画阵符,生生自灭魂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