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5 章 第五章(2 / 2)
“我知道啊。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在陪着他们了。”靳一梦摸了摸她了头,又指向自己的心口,“他们其实也陪着我,所以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你看得挺开的。”李/明夜说道。她手里捧着一盒刚买的、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吃了一颗发现还不错,立刻又扎了一颗递到靳一梦嘴边。
靳一梦低头吃了,一边咀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团队频道里说:“你要是想去那我们就去,就当见个面。不过这宇宙的死亡法则太简单,烧纸就没多大必要了——他们死了就是没了,烧了纸也收不到,烧给我呢,我账上应该也不会多出几个小铜板来……哎这么说的话待会儿咱们买点纸试试,你来烧,就烧给我,要是账上真能多几个小铜板,那我立刻就去纸扎店买点什么,航母高达死星之类的……”
“死了不是没了。”李/明夜纠正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曾经是一只猴子。”
“我知道,你还曾经是祭司、海盗、记者、大学教授和黑心蒙古大夫。”靳一梦略一停顿,笑道:“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你。”
“什么叫黑心蒙古大夫。”李/明夜抱怨道。她原本又扎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想喂给他,一听这话立刻不喂了,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明明是医学先驱好吗?再说了,你完全不应该责怪阿尔伯特解剖墓地死尸和用黑死病人做实验——他们又没有给钱!”
于是二人的话题即刻转移,对李/明夜过去属于阿尔伯特的那段“黑心蒙古大夫”人生进行了一番讨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纠结阿尔伯特“收/容黑死病人做人/体实验”、“勾结墓地看/守盗取尸体”和“刻意误诊假死之人以求获取新鲜活/体实验素材”这三大道/德污点——跟李/明夜本人比起来,阿尔伯特这点罪行屁都不算——倒是对阿尔伯特的爱人罗莎,靳一梦却是颇为在意。需知阿尔伯特是跟李/明夜最像的一段前世,而知识对李/明夜的分量甚至在她生命之上,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一个能让阿尔伯特放弃知识和野心、甘愿终老乡间的爱人……虽然说起来相当无聊,但靳一梦还是真情实感地吃醋了。
在李/明夜再三/保证自己对罗莎和其他任何人都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之后,靳一梦还是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让李/明夜单独见海雾。对于他这个决定,李/明夜除了翻白眼之外,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不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不是你”的那位仁兄是谁啊?
“凭什么。”靳一梦开车回家路上兀自碎碎念,语气极婆妈,表情极哀怨,“她让你别去佛罗伦萨你就不去,我让你少去点实验室你都不肯……”
李/明夜没好气说道:“因为她那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头发上还插着花。”
靳一梦顿时噎住。
“好吧,骗你的。其实她那天穿着黑色的裙子,打扮成寡妇的样子,手里拿着新做的乌鸦头套,在教/堂外等了三个钟头。她告诉阿尔伯特,如果他嫌她碍事,她就在他们的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成为另一只乌鸦。”李/明夜说完瞥了靳一梦一眼,还是决定接着哄他一会儿,“你如果愿意,可以参与我的实验,也可以用我的实验室,但我们跟阿尔伯特和罗莎完全不一样。有许多人问过我,家庭和权力哪个更重要,或是我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总之就是这一类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是路易斯·科蒂,而你是詹姆·科蒂。你就是我权力的一部分,我事业的一部分,我对你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一体的。”
靳一梦原本不过是惺惺作态撒个娇讨顿打而已,见她回答得这么认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难怪啊,我就寻思呢,以前老帕老是说议会卡军费,那我就没这感觉……我是觉得那帮官老/爷还挺大方的,临时调预算一周不到也就批了。”半天他憋出这样的一句。
“他们大方个屁。”李/明夜撇撇嘴,“而且你就算真的要防,哪有提防海雾的道理……怎么着都该提防阿斯特罗才对。”
“你怎么知道我没提防他。”靳一梦不屑道。他还认真分析:“海雾要真对你有/意思,比阿斯特罗难搞多了。阿斯特罗那王/八蛋是想撬墙角,想给你来个二选一,你肯定不答应,自己就会拒绝掉。海雾就不一样,她跟我跟阿斯特罗都没法儿比,对大家都没威胁,要是真找你呢,十有八/九是当小的也愿意了,一/夜/情也愿意了。这姿态一低呀,她人又漂亮,再说几句漂亮话,嚯!你要是色迷心窍,说不准还真会同意。”
李/明夜简直都无语了。关键是她越听越觉得他是不是意有所指,知道了她过去跟海默恩的事……
说句老实话,李/明夜其实不是一个非常在意肉/体关系的人。一个人的三观从来都是相辅相成、自洽一体的,假如一个人习惯把旁人当做器/具来使用,将仆人视为衣架、洗衣机和擦屁/股纸般的存在,也就注定了这个人不会有多尊重他们作为“人”的属性。而李/明夜在天人合一之前无法细致入微地操控自身肉/体,其血液简直就是浓缩激素,伴随着每一次令她陶醉的成功,她的血液自然也随之沸腾,恨不得找/人酣畅淋漓地打一架,或干脆随手抓一个人来上/床。她以己度人,觉得靳一梦肯定也是一样。
他们专门谈过这个。由于二人在历练中时常分开,因此李/明夜并不是很介意靳一梦找其他人处理——且仅限于处理性/欲。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她自己,但他一听就直接拒绝,还对她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在认真严肃的讨论过后,他们彼此收回了对方“找其他人处理性/欲”的权力,后来他们强大到能够自/由控/制激素的分/泌,做不做只取决于理智上想不想,于是躁动的荷尔蒙再也不是一个问题。在这场谈话之后,那魅魔后来确实找过她,她也确实是差点就色迷心窍,但一想到靳一梦绝不可能接受开放性/关/系,又没有完全瞒过对方的把握,还是忍痛拒绝了。
总之,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靳一梦为何一定要在这种事上较真,但李/明夜还是尊重了他的观点,将其视为“跟靳一梦经营长期婚姻关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或许是在一起太久,观念互相影响的缘故,她如今想起海默恩,竟然有一丝心虚……要知道她跟海默恩上/床的时间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前,明明她应该问心无愧才对!
“不错的想法,也很合理。”李/明夜说道,“除了一个漏洞:我对女人没兴趣。”
靳一梦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谁知道。你这丫头色得要命,只能看见别人漂亮。”
确定了,就是在说海默恩。李/明夜果断转移话题:“你都怎么提防阿斯特罗的?”她顿了顿,忽然起了兴致:“哎,哥,要是你是阿斯特罗,会怎么撬墙角?”
“我么?”靳一梦思考了一下,“嗯,我要是阿斯特罗,首先会当上负责人,然后高薪把你和詹姆·科蒂都挖到堡垒来。”他用了自己的假名代指自己。“尤其是詹姆·科蒂,我会给他开非常非常高的薪水。”
“唔,然后呢?”
“接着呢,我会把你们分到不同的团队,都是当团长。你就正常干活,但我会给詹姆·科蒂分配很多高难度的、足以匹配他待遇的任务。”靳一梦淡淡说道,“然后他就会开始失败,一直不断地失败。你或许会给他救场,要是你自己救不了呢,就有可能会找我求情……”
“然后你就趁机要挟我?”李/明夜好奇问道。
“我不会这么干。我要这么干了,你可能会看不起他,但肯定会看不起我。”靳一梦摇摇头,“你要是来求我,我就给你面子,出手给他救场,想方设法地给他兜底。你要知道,上头也不是瞎的,既然我能接来一个难度远超他水平的任务分配给他,就意味着这个难度对他很高,对我来说不高,只是要动点脑筋。我可能有其他资源解决,比如找法相帮忙,比如把一个任务分解掉摊下去……总之,他搞不定的,我能搞定。”他顿了顿,笑了一下,“一次可能还好,你们最多就吵架,两次三次,都用不着我撬,你们自己就会分。”
李/明夜边听边思考,神情逐渐郑重起来。“你他/妈太狠了。亏你还一直说他擅长手段,你也好意思……”她喃喃说道,“除非我和……嗯,和詹姆·科蒂一开始就不受高薪诱/惑,拒绝加入堡垒,不然迟早要被你得手。”
靳一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趁着红灯,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都有长处和短处,他要是玩这一手呢,就是把我拉到他的赛场上,拿他的长处跟我的短处比,那我当然只能输。就像那次打台球就是他赢了,赢得光/明正大,你在旁边分散他注意力都没用,我就是打不过他。我说他擅长玩手段不是假的,我刚说的那些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咱俩都没给他机会。”他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得有几分愉悦,“所以在星球大战里,他要我像德国那次一样去帮他打仗,我就直接拒绝了。”
李/明夜沉默半晌,整个人往后一靠,抬手捂住脸。
靳一梦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呦,大议员,现在知道自己迟钝了?来,刚才那句再说一遍,就问我怎么不提防阿斯特罗那句。你咋说的来着?”
“……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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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离题万里的一通瞎扯之后,第二天他们并没有真的买来纸钱烧给土著靳一梦,也并没有去西山。
靳一梦一直记得他陪李/明夜回原生宇宙那次,他参加了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墓园见面会,而那时的她……她始终面带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却又是那样的孤独,即使身边有他的陪伴。没有归处的不朽者,铭记着所有人都否定的过去,代/表着一段被凝固的时间。而他至少还有一座真正属于他的墓碑,标志着“靳一梦”的结束。
在这个宇宙里,死了就是没了,靳一梦心想。哪怕暗物质流动、灵能量轮/转,灵魂自我在天地法/理的循环中历经碾磨,终于洗去前世尘埃,穿上了另一具、甚至几具躯体,那也不再是他想见的那两个人。他不像李/明夜,他的过去虽有遗憾,却没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他真正想见的那两个人,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同他一起与世长存。得益于他的境界,那些记忆鲜活无比,纤毫毕现,如他亲临。这对他已经足够。
假期最后一天的前夜,李/明夜吃完晚饭回房间,发现靳一梦已经在收拾行李。
其实对二人而言,不论是行李箱还是行李本身,都是掩人耳目的小玩意儿,但靳一梦没有叫赵姐动手,而是自己亲手去做。他认认真真地叠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归置进箱子里,动作轻柔细致。她靠在门框上打量他。暖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温暖又沉静的光辉,而他是如此英俊……却又是如此平静。那是神祇般不朽而又超脱的平静,抬眸是破晓,垂目如黄昏。
就在几天前,他得知了母亲与外祖过世的消息,就在他满心期待能够挽救他们之时。李/明夜不知道寻常人都会如何处理这个消息,但他始终很平静,没有愤怒和懊恼,没有发/泄和买醉,没有指天骂地的痛恨和痛彻心扉的哭泣……他就这样淡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无常命运留下的伤口。李/明夜一直在等,等他表露/出脆弱,等他的平静被累加的痛苦打破,等他终于想要倾诉,然而直到他真正开口,微笑着说起母亲与外祖的往事,她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愈合了。
李/明夜很少佩服过谁,但靳一梦的平静还是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稳定和强大。有时她也好奇过他是否会崩溃和流泪,但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哥。”她忍不住开口唤道。
“嗯?”
李/明夜又想了想,发现竟然没什么可说的。“明天去机场前先去超市转转,买点山楂。”她笑吟吟说道,“我想吃糖葫芦,回家了你做给我吃。”
“这个季节?”如今是六/月,好的山楂应该还没有挂果。但靳一梦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成问题,便应下了。
“我还想吃栗子。”
“行,明天好好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