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六章(2 / 2)
其实此人活着时候的射击技术只体现在突击步/枪和手/枪上,如果突击步/枪的精度足够,他可以将其当成半个狙/击/枪(最远500米,再远他也打不中了)来用。他确实受过正儿八经的专/业狙击训练,但是其训练内容基本是100米内高精度狙击……
比较可惜的是,面对一辆装甲车,突击步/枪的威力显然是不够的,只有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才能做到将其点爆。
他有这个底气问反/抗军的人要狙/击/枪,是因为他在成为候选者之后,自带了两个被动技能……
“基础枪/械LV6:你比较娴熟地掌握了枪/械类武/器的使用技巧,所以你在使用枪/械类武/器时,你的射击精度将会获得轻度提升。”
“基础耐力LV1:你的身/体素质比较良好,所以你的抗击/打能力与坚韧属性将会获得略微提升。”
这两个被动技能很显然来自于他成为候选者之前的一些训练,在经过半数据化后,直观地变成了被动技能,镌刻在了他的法则身/体之中。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靳一梦活着的时候,他的射击能力大概就像是一个木桶,最短的那个短板就是他的狙击技术。但是现在他的身/体经过了半数据化,于是他所有的射击技术被量化,平均地分布在了每一块木板上,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圆圆/满满的木桶……最后斗兽场看了看这个木桶,在桶上贴了个“基础枪/械LV6”的标签。
然后呢,等斗兽场这个盖章的走了之后,所有的木板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只不过由于被动技能的加成判定,大家都齐刷刷长高了那么一小截……
此人确实是个天才,他在使用沙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像他这样级别的枪/手,子弹出膛的瞬间就能把整个弹道表画出来,而当时他一共开了三枪。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耗费了1点试炼积分向斗兽场查询了这个被动技能的设定——当然,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完全可以自己通/过一些训练直观地了解并习惯自己在半数据化之后的提升,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个时间。
反/抗军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跳下车去拿枪,另一个打开了电脑给他看3d图。靳一梦和墨西哥人交流了一下,圈出了两个射击据点,一个100米左右,另一个240米左右,100米的那个是一处民房的窗口,240米的则是另一栋楼的顶楼。靳一梦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定了240米的那个,墨西哥人则表示自己会在反方向布下□□,以防对方逃跑。
就这一会儿,去拿枪的小伙子提着一个黑漆漆的箱子爬上了车,司机见人到齐了,便爬到驾驶座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靳一梦把箱子打开看了看里头的零件,竟是笑了一下:“AmR-2?”
墨西哥人嘿嘿一笑:“中/国货,比较便宜。子弹也是中/国的。”
靳一梦掂了掂子弹,12.7mm钨芯脱壳穿燃弹。他瞬间就对买这枪和子弹的人起了一丝好感,此人绝对懂行啊!
出于对这把枪的好感,靳一梦难得在不演戏的时候和别人稍微寒暄了一下。墨西哥人的名字叫本,他手边的轻机/枪就是他的命/根子。刚才去拿枪的黑人小伙叫做比利,他来自弗罗里达,性格非常活泼。另外两个抱着AK的白人是一对兄弟,哥/哥叫弗兰肯,弟/弟叫坦尼斯。开车的司机有一个外号叫“子弹”,靳一梦觉得这个外号一定和此人的发型有关。最后一个人是负责电磁通讯的,靳一梦刚刚看的电脑就是他的,他叫坦/克。
靳一梦一边和这帮人零零碎碎地聊着天,一边就把检/查枪/支与装枪的活儿给干了。他的动作很熟练,一杆□□在他手下快速成型,大约是狙击步/枪实在贵重的缘故,这枪的保养非常不错,看得出来原主人对其甚是爱惜。
“装备名称:AmR-2
装备评价:E
装备类别:轻型枪械
装备部位:双手
装备要求:力量不得低于10点
物理攻击力:强
法术攻击力:无
装备被动特效:无
装备主动特效:无
装备备注:这是一把值得信赖的狙击步/枪——如果你确实知道该如何使用它的话。
该装备不可带出当前宇宙。”
在此顺便提一句,有关装备评价与物理攻击力的说明问题。这个评价与说明,用通俗的方式来解释的话,其实是这么一句话——“在E级枪/械类武/器中,这把枪的物理攻击力较强”。
由此大家想必也可以明白,为什么格/洛克的物理攻击力会得到一个“弱”的评价了……毕竟以后说不定会出现一把E级菜刀,其物理攻击力也是“弱”,但这绝对不代/表这把菜刀可以与格/洛克平起平坐。
靳一梦的手指拂过冰冷黝/黑的枪管。他的一双手除了不可避免的枪茧之外,一直是被他精心保护。他常年戴着战术手套,于是这肤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白/皙的。单单从手背看过去,几乎像是那些握笔杆子的文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就是这么一双手,熟稔地拆装枪/械、校瞄准镜……这枪看起来不久前才养过一次,靳一梦的手上很快就黑漆漆地沾上了油,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他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盯着枪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像是注视值得信赖的爱人。
靳一梦喜欢枪,所有的枪他都喜欢。如果没有这种近乎迷恋的执着,他打出的子弹也不可能像是能听懂他的话那样乖/巧。
本看着他的神色,突然道:“这枪不错吧?”
“不错,养的很好。”靳一梦赞了一句。
“这枪是尼尔森的,如果你早来几个小时,说不定你们会很投缘。”本这一句话说出来,气氛稍微冻结了一瞬,就连最活泼的比利都有片刻的安静。
靳一梦终于抬头了,表情有刹那的错愕,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他心思灵透,转瞬间已经把前因后果串联到了一起。难怪这帮人在自己问他们是否有狙的时候脸色难看,他的那句话简直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漫不经心地揭开了刚刚结痂的伤口,直端端地顶出淋漓的血肉。
“我很抱歉。”他想了想,还是只能这么说了一句。
“这没有什么可抱歉的,靳。”弗兰肯接了一句,浓/黑的眉峰拧在一起,勾出坚毅的轮廓,“火焰夜/总/会的那帮杂/种在下午把尼尔森打成了蜂窝,所以我们都想看到那辆该死的装甲车被这把枪轰上天。”
“真正的自/由、平等与和平是属于死人的,尼尔森得到了它们,我想我们应该祝福他。”本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而战争和黑/暗属于活人,这听起来可真令人不大舒服。”
“哦对了,靳,你在开/枪之前跟我说一声,我想拍张照。”比利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如果你打中了,我就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贴在我的床头上。”
靳一梦打量了他们一眼,蓦地笑了:“成,我尽力。”
“别那么认真,靳。”一直沉默开车的子弹仿佛感受到了他这句话的分量,转过头宽慰了一句,“尼尔森自己的枪法也不怎么样……我是说,那毕竟是装甲车,哥们儿。尼尔森上次打装甲车的时候,十枪只中了三枪,两枪还跳弹了……所以他买了新的子弹,听说这子弹不会跳弹。”
“噢,是的,他的枪法简直是一坨屎。你们还记得他那次买了子弹后,非要摆造型让我给他拍照发Facebook吗?”比利兴致勃勃地接话了。
“对,我那次就说了,适合他这把枪的并不是子弹,而是玫瑰花……”
这帮人开始讨论一些有关枪的主人生前的趣事,他们或许会死在今/晚的起/义中,所以他们用笑容将所有的泪水擦去,然后期待明天。
这帮人已经习惯了死亡,就像习惯悲伤。
所以他们可以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背负起已经死去的战友的灵魂和信/仰,在负重前行的同时,从中汲取力量。
这是一群真正的男子汉。他们的信/仰坚定而光/明,他们身处荆棘之中目视远方,他们永不放弃……他们下定决心,然后勇往直前。
这是一个战士和亡命之徒最本质的区别,一个战士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或许是因为被那把枪打动了,感受到了枪的主人对于这把枪的爱惜,或者只是出于纯粹而阴暗的嫉妒……靳一梦突然很想问问他们,如果他们知道眼前的黑/暗和苟且、死亡和别离,其实与一部电影这么相似……他们会怎么想?
你所信/仰的美好期待、你所执着的光/明未来、你爱的和恨的那些人……你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是旁人的乐子。最见鬼的是,你甚至不是配角,你连背景板都不是。
这些“旁人”在休闲的时候打开电脑,像个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点评着你们为之奋斗一生、为之努力和死亡的那些东西。你们死了,他们感慨了一句“啊,真让人难过”,然后他们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操心明天的工作和信/用/卡账单。
这个世界仿佛突然在靳一梦的眼前变得鲜活了起来……又或者,这个世界变得更加虚幻和充满迷茫,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其中。
一个足够坚定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但靳一梦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28岁的年轻人是一名缉毒警/察,他的一生是一场无可转圜的悲剧洪流,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已经敲定了转折点,过了这个点,一切急转直下,没有给他喘息和改变的机会。
6岁之前的他拥有称得上不错的人生,他父亲是个职业军人,母亲随军。比较可惜的是,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了他六岁那一年,他的父亲死去,母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随之出现了问题。
有的人的一生是为别人而活的,比如靳一梦的母亲蔡艳芳。比较可惜的是,蔡艳芳的精神支柱并不是她当时年仅六岁的儿子,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她并不需要他。
在父亲的老战友的帮助下,靳一梦顺利长大了。他的成绩甚至还不错,但是他选择了离家很远的云南警/官学院,毕业后成为了云南省缉毒大队的一员。最后他执行了一次境/外长期卧底任务,把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了缅甸的密林中。
听起来很悲壮?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故事,简直可以拿去当典型了。
不……靳一梦本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你身处黑/暗之中,你如何确定自己的光/明?
你身边所有的温暖都来自于黑/暗,你就是黑/暗的一员。当你受伤时骂骂咧咧地关心你/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打/手、当你病到爬不起来时把你送到医院的是那些彪悍狠辣的毒贩、当你被埋伏时舍生忘死来救你/的/人是你下一次要出卖的兄弟……你在一片污浊的泥沼中,举目四顾,一片漆黑的罪恶,你还要亲手熄灭身边的火花。
靳一梦是一个足够出色的人,在中南半岛的几年中,他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犹如一颗流星一般异军突起,搅动风云。他傍着一个大型毒帮起家,最后与其他几方势力一起媾和,反身就把自己的老东家给灭了,最后还全身而退地找到了下家。最刺/激的时候,他同时有三重身份,活的像是一部谍战剧。
做卧底做到这份上,也真的是一个异数了。反正这是境/外的事情,云南也没有这个闲心替其他国/家管治安,只要别闹出打仗这样的囧事来,这块地儿随他折腾。
但是撇去了所有的刺/激和杀/戮、背叛和阴/谋……这只是一个人从心怀期待到迷茫,再彻底冰封自己变得自暴自弃的一场蜕变。但这个蜕变并不是化茧成蝶,而是一只蝴蝶扯下了自己的翅膀,在地上艰难爬行。
——认知混淆。靳一梦知道这个词,他更知道这个词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是一棵被拔/出根的树,和一艘没有锚的船。
最后他的死去也十分可笑。靳一梦一个人当然做不成这么大的事儿,他从最开始就有一个帮手,那个帮手是公/安部的线人,在缅甸做玉石生意。最巧的是,这位线人是他的儿时同伴,几乎可以说是发小儿。
可想而知,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多大的惊喜。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是为什么做这些事。
所以哪怕有什么危险也顾不得了,就像饮鸩止渴的人,愿意为一时的甘美而付出生命。
这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自欺欺人。
于是靳一梦最终死在了这位发小儿的出卖之中。恨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仇/恨给了这些人翻山倒海的力量,最终找到了这位线人。在死亡的压/迫下,这位线人引来了靳一梦。
靳一梦知道自己落入那帮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他也曾经亲手施刑,把几个壮汉削成饺子馅一样的烂泥。所以他在打光了子弹之后,干脆利落地亲手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靳一梦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一生的,他清/醒地面对所有的剧变,最后来到了一场电影中,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故事。
他听着这六个人讨论着今夜的起/义,讨论那些已经死去或者可能会死的人,看着那一张张脸,像是知道自己不过是过客的梦中人,在看着这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境。
车子震了震,停了。
“到了?”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到了。”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的了,无影者。”
沉甸甸的力度,带着一个男人和战士的孤绝的豪情。
靳一梦垂眸笑了笑,手指再度抚过枪管,冰冷坚/硬的金属让他重新安定。
如果你们真的是梦,是一场戏,一场电影,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让你们的梦做得美一点了。
“您瞧好了吧。”靳一梦扬眉一笑。他抱起了枪,从车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