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城冢(上)(2 / 2)
秦苍不确定她与陆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任晗如此气愤,定是为自己抱不平。任晗不知道自己与陆歇原本就是“互利共赢”的关系,难免会有误会。而前一晚陆歇的倾心向告,将这种关系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绯色,这下更没法解释了。
秦苍回握任晗的手:“好,我不害怕。”
几人登上石阶。
然而离阶梯上的大门越近,从门中涌出的奇异香气就越发浓烈。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味,非花、非果、也不是胭脂水粉,像是将许多东西调和在一起。是香料吗?是木料吗?是毒吗?
众人不敢冒然向前,掩住口鼻。秦苍细细甄别,然而一时竟也无法判定气味如何产生调制。思量后,用弯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以炼毒之人至毒之血勉强试验。从自身反应来看,其中并无致命,然而这个味道直至许多年后都令秦苍无法忘怀。
眼前是一座与巍峨城池相衬的城门,高大庄严,此刻正向众人敞开,迎接许久不曾相见的生命体。其上厚重的红漆多已剥落,露出玄色的金属真身。即使年代久远,也能窥见当年建成之时震慑四方之感。城门内外有两对兽口巨环门把,用手轻轻触摸,积尘极厚。
众人谨慎进入,四周安静,不见响动。入内才见,竟有一条“河”与肃穆的红墙相邻。河道不宽,不知深浅,其内部的液体汩汩流动、泛着金属色的光泽。“护城河”修在城池内,与其说防的是有人进入,不如说也像是防着城墙里的人出去。
“是水银。”陆歇回忆道:“我在潭下见到的应该也是这个。”
“在潭水里?”秦苍不解。
“不在水里,在水下。”陆歇解释道:“有什么将潭水撑起来,并将之与其下的石柱、水银分开。”
这离秦苍的猜测或许更近了:不知是什么人长眠于此,并且为了尸身不腐,城池里灌注了大量水银。
水银河渠簇拥着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两侧立满狰狞的恶佛塑像。恶佛身持兵器、青面獠牙,有的身后还跟着双目圆瞪,吐着长舌的妖怪,几步一个,宛如走进地狱大门。
凶恶可怖的东西与人心秦苍不止一次见过,眼下也明白这是铜塑雕像伤不了人,然而不知为何,眼见似佛更似鬼的每一双眼睛都在审视自己,背后就隐隐散出寒意。
就在这时,秦苍感觉自己手心一热,看向身旁。陆歇依旧大步朝前,警惕四周,并没有看自己,可是他的手总能适当其时地覆盖住自己的脆弱。两人离得很近,男人手臂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环绕住秦苍,手指轻轻敲在女子的掌心,一下一下,像是安慰噩梦惊心的幼孩。如此不多时,秦苍内心腾升的情绪渐渐被压制。
大道不短,缓缓而上,行半晌,四辆带有华盖的巨型马车跃入众人眼中。轴轮舆盖一应俱全,雕镂精致繁复。一车前有六“马”,此刻图剩下兽骨与干瘪的一层皮稳稳立住,辔头与青铜鎏金当卢压在其上很是诡异。
四人惊上前,才见马匹四腿被钉入地下固定,其身由金属穿过,并入筋骨得以抬头站立。这24匹马,应是生前就被生生钉在此处,血流而亡,却丝毫无法动弹,死后也只能保持原状。手段残忍。
然而可怖的不止这一处。
车辇后,左右两侧又置两处高梯。此处阶梯倒是并不陡峭,然而从梯底至高处,竟堆积着无数头骨!
这里显然发生过什么重大的武力冲突:长矛、宝剑、大刀各式兵器,层叠错落在森森白骨周身。最多的是箭。曾经穿透头颅的箭镞,如今已然失去寒光,变得锈迹斑斑,松散得留置在披盔戴甲的造访者周身。然而为何只见头骨,不见躯干?远处看去,竟像被穿起来的玛瑙玉坠。
“身……身子呢?这也太怪异了吧?”纵使任晗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也终于有些畏惧:究竟是什么原因,什么事因,会造成眼下这样?“佛像就在背后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头?”
四下看,不见弓弩。萧桓跟着上前,来到阶梯前蹲下,用重玠长刀挑起地上一颗头骨,拔除还停留在其右眼中的箭矢,细细端详,再朝上看去。
“糟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