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谢你的心脏（1 / 2）
几人酒足饭饱以后，满意地回到了江煜的住处，此时瓦拉克还有些意犹未尽，尽管今天她吃得已经撑不下了。
“好了，江煜，我们来看看这次遇到了什么难题吧！”瓦拉克说道。
“我在寻找一个失踪的男孩儿，”江煜拿出李海的照片递给瓦拉卡，“他叫李海，前不久失踪，至今没有音讯。”
瓦拉克接过照片，贴近自己的大大的眼睛仔细查看，然后她又轻轻地闭上眼，口中轻轻地念着什么。
半晌，她睁开眼对江煜说：“找到了！”
“在哪里呀？”江煜连忙问道。
“在……哎呀，你给我一个能看地图的东西嘛……”
江煜把手机交给瓦拉克。
“他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瓦拉克一边摆弄手机，一边找到位置递给江煜。
“在绍兴……不过这个村子还真的挺偏远的……”江煜看着地图喃喃道，“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得出发了……”
“带我一块儿去好吗！”瓦拉克这时扯着江煜的裤子说道。
“抱歉哦……如果我一直召唤着你，别的召唤师就无法召唤你了，你需要帮助更多的人才行。”
“什么嘛！”瓦拉克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又不带我玩儿！”随后她又看到了莉莉，仿佛想起什么的样子，说道：“你把我也当成伙伴吧，就像莉莉一样！”
莉莉此时也眼睛一亮，她正愁没人陪她一起玩儿，也开始扯着江煜的裤子央求江煜留下瓦拉克。
“你俩儿希望我被剥夺召唤师身份吗？”江煜认真地说道。
“特别不希望！”瓦拉克和莉莉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就对了，”江煜很满意地样子点点头，“瓦拉克，我保证下次有相关需求的话，第一个就找你，还请你吃好吃的。不过这次你需要回去了哦。”
瓦拉克知道江煜也没说错，如果召唤师一直无故霸占着某个魔神，公会得知后也是会兴师问罪的。所以她也无奈地说道：“人类的规矩总是复杂难懂……”随后便有些失落地跟江煜和莉莉道别，一转身便消失了。
“我也有同感，人类的规矩总是复杂难懂……”莉莉看着瓦拉克离开，也缓缓说道。
“是啊，人类会创造规则，这是一种本能，这让人们变得不那么自由，但也正是这些规则，避免了很多痛苦和烦恼。”
两人坐上了杭州开往绍兴的城际列车——也就是绍兴地铁一号线，莉莉坐在车上东张西望，不停指着外面的景色然江煜看。江煜则是一边应答，一边看着手机上规划的路线。
两人在来到绍兴后，又来到客运中心，乘坐近两小时巴士，以及一小时公交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走了半小时，江煜看到了一些没有种植作物的农田，几个小孩站在田边。莉莉则是第一次见到江南的乡村景色，周围的一切都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来到一处岔路口，前方有一条大路和一条沙子窄路。不远处正有一位老人戴着草帽，赶着一头牛走过来，江煜连忙上去搭话，他把地图给老人看：“你好，伯伯，请问您一下，这个地方怎么走？”
老人看了看江煜，然后看着地图，这才说道：“这已经在山里面了，你得沿着这条路走大概半小时。那地方好像有一户人住着，不过平时没见过他们。”他指着前面大路旁的一条沙子窄路说道。
随后，江煜道过谢后，牵着莉莉向这条小路走过去。
“这地方好臭……”莉莉捂着鼻子对江煜说。
“这是乡村，在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地方养育着我。”江煜却慢慢说道。
沿着小路向里走，江煜刚开始时还能看到几座墓地，但往深处走，就只感觉到到两边的树木越来越茂密，连路上都杂草丛生，看来是少有人经过。
终于，走了一段时间后，江煜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但随着他越走近房子，就越感觉到不太对劲，一时间他有太多疑惑。
“小心点儿，江煜……”莉莉也是感受到不对劲的气息，提醒江煜说道。
江煜慢慢走近门口，不过说是门口，其实也就是一个被围起来的庭院开了一个供人进出的口而已，有着一张不带锁的小门。一个身影在清扫庭院，在他看到江煜以后，轻轻地走到门口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那是一个男孩，穿着朴素，面容也显得朴实，大约只有十七岁左右，看到江煜，站在门口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受托来寻找一个人，”江煜拿出李海的照片给门口的男孩，“不知你是否在附近见过他。”
“他就在这里，”男孩看了照片，又看了看江煜，轻轻地叹了口气，打开门，“我知道您是召唤师，但在后面一段时间请称呼我童夏，之后我会全部向您解释清楚。”
江煜点点头，他明白面前的这个自称童夏的男孩，其实是某个恶魔的化身。他随着童夏一同穿过庭院，进入屋子中，江煜听到某个房间传来女人的咳嗽声。童夏招呼江煜和莉莉坐下，然后自己到了后面。不一会儿，只见童夏和他们要寻找的李海都从屋内出来。江煜观察了一下，李海的眼角有淡淡的泪痕，但露出来的皮肤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他们就这么坐在厅内的椅子上，童夏从后厨沏了两杯茶，轻轻放在江煜和莉莉的脚下。这时李海首先开口道：“你们是我爸爸雇过来找我的吧，能找到这里也真是厉害。”
江煜只是淡淡地大量着屋内的一些普通的装束，并没有接话。
“想必你们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来到这里。”李海继续说道。
“是的，不过当我看到童夏时，我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你们居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了。”江煜说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童夏的身份了，”李海笑了笑，“那你能找到这里，我也能理解了。”
此时从屋内再次传来女子的咳嗽声，童夏立刻跑了过去。
“你要带走我吗？”李海见到童夏离开，看着江煜说道。
“我不知道……视情况而定吧。”江煜轻轻地说，如果李海被恶魔所绑架，那么他一定会解救，但现在看上去情况并不是这么简单。
“那我就来告诉你情况……”李海长舒了一口气。
初中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李海终于等到了一颗心脏。那天晚上，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一个男孩被车撞飞，已经没有了医治手段；而之后不久中，李海的父亲接到一个电话，告知他李海马上准备手术。那场雨从凌晨下到早上六点，而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李海的父亲，也终于等到了成功的消息。
从那以后不久，李海便开始关注自己的那颗心脏，那是一颗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的心脏，顽强地在他的体内焕发新生。李海去了解了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童夏。他想去做些什么，去弥补童夏的家庭的痛苦，但随着他调查的深入，他才发现这个名叫童夏的男孩，父亲早早地离开人世，而母亲也一个人住在乡村，患有肺癌，医生说有三年左右时间，而由于家境贫寒，他们也选择不继续进行治疗。
李海顿时感到深深的无力，这样一个家庭，如今只剩下她母亲单独一个人。李海可以想象到，当她母亲知道自己孩子死亡的消息时，脸上流露出的绝望的神情。
李海想尽了办法，他不奢求太多，只求童夏母亲能够幸福度过为数不多的日子。终于，又是一个暗淡无光的早晨、一个风雨欲来的早晨，他在一座石桥边遇到了一个温文尔雅年轻人，那人有着温柔的目光，仿佛知晓和包容世间的一切。
“如果祈求神灵的庇护需要排队的话，那么就去向恶魔祈求好了……”那人轻轻地在李海耳边说道。
“不论是谁，我都愿意……”李海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哪怕是恶魔，我也愿意。”
“那么，我就是恶魔，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而代价，是吞噬你的心脏，”男人轻轻地笑道，“你会继续活下去，跟现在毫无区别，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有心脏，你接受吗？”
李海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说道：“不行，这颗心脏有着太多的牵挂……有什么别的替代方案吗？”
“当然有……”男人想了想，“如果你愿意与我共同保守一个秘密，那我们就是朋友，我将会帮助你。”
“什么秘密？”
“我知晓你的心忧，我们不如做一个交换……”男人笑了笑，“我愿作为童夏陪伴他的妈妈走完最后一程，而你需要与我一同演完这场戏。”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嗯……我本不能体验人世间的一切，但如果你愿意许愿，我就可以来这人间体验一回，也算是了却我自己的心愿吧！”
“我能相信你这个恶魔的话吗？你如果害了童夏的妈妈怎么办？”
“童夏的妈妈现在正处于伤心之时，趁她目前意志薄弱的时候与她交易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而我却选择了与你沟通，”男人顿了顿，“你觉得我的目的是害她吗？”
李海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确没有反驳的理由，许下愿望与童夏一起照顾童夏的妈妈。至此，男人变成童夏的样子，作为一个恶魔，消除了他妈妈关于儿子死讯的记忆，伴随着妈妈，搬进了比之前更加偏僻的山头上住着，只为不被驱魔人发现；而李海则几乎每天都会跟童夏通视频电话，在假期的时候还会借着去朋友家留宿的名义，跑到童夏家里看望他的妈妈。两人一同守护着一个秘密，一同演着一场戏。
……
听到这儿，江煜也是默默不语。半晌，他才说道：“这次为什么没有跟你父亲说明白就出来了？以前不都说留宿吗？”
“这次不一样，现在不是假期，没有办法使用这个名头……向我爸这样偏执的人，控制欲又非常强，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敢告诉他这件事。”
江煜点了点头，说：“这次来这么急，是有什么原因吗？”
“童夏的妈妈……可能……”李海低下了头。
江煜也是默不作声，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默中。
“如果说您出于职责需要杀死我，我只请求您过了今晚再动手，我丝毫不会反抗……”童夏轻轻地走回众人面前，站着说道。
“不要！”还没等江煜开口，李海却低着头哭了出来，“请……不要……不要杀死他……”
江煜只是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感情这个东西，哪怕是人与恶魔，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不是一般的朋友了，“恐怕你们理解错了，我没有职责来管这些闲事，我又不是驱魔师。”
这时李海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看着江煜，就像山体滑坡被困的人看到一丝光亮透进来一样，眼中充满着感激。
此时，童夏却突然单膝跪地，低着头对江煜重重地感谢道：“樱执事，谢谢您的宽容……我知道如果是别的执事，从刚进门时我就已经被杀了。”
李海很惊讶地看着童夏的反应，一下呆住了。
“你认识我？”江煜倒是有些诧异。
“从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认出您来了。”童夏继续跪着说。
“你的信息已经落后了，”江煜不禁哑然失笑，“我早就不是什么执事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坐下了。”
童夏有些惊讶地看着江煜，身体却还是没动。
江煜只好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笑着说：“你怎么搞的，这点事儿都不曾知晓……唉，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怎么交流的……”
江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起身，向后面的房间走去。他站在门后，轻轻地推开一条缝，只见一位女士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她面容有些憔悴，眼神也有些疲惫。她的床头放着几片药和一杯水，垃圾桶丢着几张染着血的纸巾。
江煜眼神此时也有些暗淡下来，不过他还是装作很有精神的模样，回到众人前坐下。
“妈妈说，等到明年三月初，桃树就会开花，她要坐在树下赏花……”李海哽咽着说。
江煜却看向童夏，想说什么，却突然看了一眼李海，硬生生止住了。
半晌，江煜才对着李海说道：“李海，人终究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的，这是作为一个人的宿命。你要意识到，你的愿望注定是一个悲剧，起始的时候显得很美好，但终究是要迎来落幕的。”
李海擦了擦眼泪，童夏则是默默不语地拍了拍李海的肩膀。
暮色降临，落日余晖照耀下，这个小小的楼房披上一层温馨的外衣。童夏在后厨张罗着晚饭，看来这个恶魔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李海在房间照顾着童夏的妈妈；江煜和莉莉坐在庭院里，听着不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蛙声和虫鸣声。
“江煜，你准备怎么办？”莉莉看着闭着眼的江煜问道。
“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江煜轻轻地说。
“你真的要带走李海吗，他都哭了……”
“我不需要带走他，我的委托只是找到他而已……”江煜继续闭着眼，“不过呢……他既然是因牵挂而来，就会因牵挂的消逝而离开。”随后江煜仿佛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人世间，因羁绊而匆匆相逢，大多也会因羁绊的消逝而匆匆离别……”
童夏和李海两人将妈妈搀扶到桌前坐下，妈妈看着童夏做的一桌子菜，咧开嘴疲惫地笑了笑，然后又看着江煜和莉莉点头笑了笑。然后，李海开始给妈妈喂饭吃，童夏、江煜和莉莉也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吃着饭。他们仿佛都有了默契一般，谁都不提吃饭以外的事情，几个人强颜欢笑，在童夏妈妈面前，营造出开心的氛围。但他们内心都是沉重的。
吃完饭以后，像往常一样，李海将妈妈搀回房间休息，童夏则是收拾碗筷。
待童夏收拾完了以后，童夏招呼着几人都到了妈妈的房间坐下。几人什么都没说，童夏妈妈也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咳嗽几声。
终于，童夏的眼角流出几滴泪光，李海也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探了探童夏妈妈的鼻息，然后他看了看表，眼泪也是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江煜牵着莉莉离开了房间，又坐到了庭院里来。
“江煜……”莉莉早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童夏的妈妈……”
“是的，她从此处消失了，生活到别处去了。”江煜点点头说道，他其实也不知道别处是哪里，是天堂吗？不知道，他没有跟神灵打过交道，只跟魔鬼渊源。果然，人世间大多数的离别，都是悄声无息的。
过了许久，童夏抱着妈妈的遗体从屋内出来。李海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