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孤的猫呢(1 / 2)
清晨,燕元开门,几个端着盥洗盆罐的内侍鱼贯而出。接着是晨练的秦桑,光着膀子走出来,被值夜的侍卫堵在了门口。侍卫朝秦桑和燕元挤了一下眼睛,指了指房顶。秦桑、燕元立刻会意,退回房里,不一会儿秦桑穿戴整齐,踱着四方步,又走了出来。
见侍卫还在打手势,说明那梁上君子,还没从房顶下来。
秦桑侧耳听了听,笑道:“哪来的小耗子在屋顶乱窜,孤的猫呢?孤的猫呢?”
“早上就说早上,大晏的王爷,说什么鲛言鲛语?你才是小耗子呢!”屋顶上的声音,如春涧破冰般爽冽。
“原来是萧大小姐驾临,刚才差点失礼……”秦桑笑着对房顶拱手。
俏立的红影从房顶飘落,是一位碧鬟红袖,含笑微微的女子,手里还拿着一支翠竹。
“你怎么知道是我?”女子笑着问。
秦桑笑着用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少女:你是萧锦裘的爱女,萧棉袄,北朔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哼!我爹总是说,你们姓秦的比猴子都精。”萧棉袄笑着说。
“哈哈!萧侯爷谬赞,谬赞了!哈哈!”
“喂!秦家老四,你可还记得我?”萧棉袄问。
“不记得,不记得了。”秦桑忙摆手。
萧棉袄眉毛一挑,眼见就要发作,只看秦桑指着自己左耳,苦笑道:“我不记得了,我这耳朵记得可清呢!”
“哼!还没忘呢?怎么?你想报仇?”
“不敢不敢,我还想要我另一只耳朵呢!”秦桑笑。
秦桑和萧棉袄都生于天乐十年,秦桑生于夏至,萧棉袄生于冬至。
天乐二十年,二人相识于上阳京,紫微城。
那年冬至飨宴,皇家大宴群臣,三公九侯、六部九卿都从各地赶来,在万象神宫欢聚一堂。
御花园中细雪簌簌,十岁的萧棉袄生得粉妆玉琢,穿得红装素裹,由嬷嬷牵着,蹦蹦跳跳地在雪地里走。她头顶抓着两个丫髻,丫髻上还系着两个火红的貂皮绒球。她一蹦一跳地雪里走,那两个红绒球便一颤一颤地头上抖。
潜伏在假山后面的秦桑,看着觉得怪好玩儿的。
萧棉袄的嬷嬷面相慈和,却有着高大健壮的身材,一只手里还提着锦雉和雪兔,而萧棉袄手里则攥着一把弹弓。
躲在秦桑旁边的秦栾,抽着鼻涕,对秦桑说:“四哥,就……就是这丫头,把玉儿给打死了……”
秦桑回头看了秦栾一眼,见他又流了鼻涕,便给他抹了一把:“看死哥这就给你报仇。“
秦桑手里也有弹弓,他将弹弓拉满,对准了萧棉袄头上的一只绒球,射出了一粒弹丸——
“咦?这狐狸竟和兔子抱在了一处!”
萧棉袄忽然甩开嬷嬷的手,向前跑了出去。
“欸?小姐等等——哎呦!”
嬷嬷箭步上前,要去拉,秦桑的弹丸便不偏不倚地打到了这嬷嬷的头上。而这嬷嬷因为入宫要梳宫妆,她年纪大了,头发稀疏,戴的是用马尾做的假髻,秦桑的弹珠一下子就打掉了她的假髻。
“嗯?”萧棉袄回过头,发现假山处有金光闪动。
“哪里来的小贼?”声未落,弹珠已至,秦桑的嵌珠小金冠被弹珠打落。致使秦桑的头发散开,迎风招展。
“四哥!“秦栾惊叫道。
皇家是天下的表率,最重仪容,秦桑这般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秦桑又羞又怒,对着萧棉袄脑袋上的绒球,狠狠地射出一颗弹珠,嘴里叫道:“臭丫头找死!”
那萧棉袄甚是灵敏,就地一滚,就躲了过去。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鬼鬼祟祟!刚我身后可没人!”萧棉袄小眉毛一挑,脆生生地问道。
“你打了我家的五色雉和玉兔,还有脸说我鬼鬼祟祟?“秦桑见一击不中,羞愤地叫道。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弹珠,拉起弹弓,摆起架势。
萧棉袄听了这话,放下了弹弓问:“你家?你是姓秦的?”
秦桑一看,觉得萧棉袄这是要服软了,便也放下了弹弓,跳到假山最上端,凌人地说道:“不错!我是大晏四皇子秦桑,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快给我跪下赔罪!”
“跪你?冲你这话,我也要替秦伯伯弹你的屁股!”萧棉袄又抬起弹弓,出手如电。
秦桑这次也学乖了,立刻跳到假山后面躲了起来。
萧棉袄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招!”秦桑的声音从假山下传来,一颗角度刁钻的弹珠从假山侧面射来。
萧棉袄站在了原地,撑起自己斗篷,挡住了那颗弹珠。
“雕虫小技!”萧棉袄不屑。
“老五!”秦桑紧接着叫了一声。
“好咧!四哥!”一颗弹珠从假山上射来——
“以多欺少,小人!”
萧棉袄这次连斗篷也不用了,只伸手一抄,就抄住了那弹珠。
“这……这是什么?你对我下毒了?”萧棉袄看到手上那青黄色的粘液惊叫道。
“蠢货!是大鼻涕!哈哈哈哈!看恶心不死你!”秦桑大笑,假山上的秦栾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只会这些下三滥!”
萧棉袄被气得脸涨通红,将那弹珠狠狠地向假山上的秦栾扔去,秦栾知道那弹珠打不到他,依旧和秦桑在那狼狈为奸地嘿嘿笑。
萧棉袄一跺脚,扔掉弹弓,抓起一捧雪在掌心搓了几下,就开始在地上搜寻。
秦桑见她古怪,心中起疑,这臭丫头要干嘛?
秦桑给上面的秦栾打了个手势,让他在上面静观其变。自己趁萧棉袄搜寻之隙,手里不停,摸到了刚才掉落的发簪和金冠,松松束好了头发。
终于萧棉袄捡起了地上一根不粗不细,柔韧十足的树枝,挥了挥,呼呼作响,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样子是觉得甚为趁手。
秦桑心中冷笑,和我比用家伙?也悄悄在地上摸了一根树枝,潜身在假山后面。心想,等这丫头近身,便给她个出其不意。
忽然,萧棉袄再次飞一般地出手,抓起地上的弹弓,一下又打掉了秦栾的金冠。然后身形化作一支离弦的箭矢,冲到了假山后面!
秦桑在假山后等候多时,以树枝为剑,挺剑刺出!
可迎面来的不是萧棉袄的树枝,而是初学者的擒拿手!
萧棉袄一把抓住了秦桑的手腕,欺身上前,又攀住他的脑袋,照他耳朵就狠狠咬下不松口!
“啊啊啊啊!你这个疯婆娘,属狗的呀!”秦桑吃痛大叫。
于是,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掏耳朵,挖眼睛,掐大腿,无所不用。
嬷嬷早已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脾气,而且萧侯爷素来纵容小姐与男孩子打架,既然是侯府高门,即便是与皇子打架,也没什么不可以。
况且还是和两个皇子打架,这回去要说给侯爷和夫人听……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得窃笑,嘴里虽然:“小姐!殿下!不要打了。”心里却是在看戏,手上动也不动。
但这一幕却把在假山上的秦栾看得发愣,他披散着头发,大张着嘴巴,鼻涕流过河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带领众位女眷,御花园中踏雪寻梅,走到这处假山,她示意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围观这对小孩打闹。
嬷嬷不敢再放肆,赶紧上前,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分开。
“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夫人奴婢该死!”嬷嬷跪下磕头。
“娘,皇后娘娘,是他先使诈!”萧棉袄直叫,指着秦桑告状道。
“皇后娘娘,是这臭丫头,先打了咱家兔子、咱家彩雉鸡在先!”秦桑也叫道。
“你家?这皇宫是你家?”萧棉袄眼一横。
“对!皇宫就是我家的!连天下都是我家的!你这属狗的疯丫头还不快给我跪下道歉!”秦桑大叫道。
“哼!蠢材!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家的天下!让你们住皇宫是让你们好好引领天下人,不是让你们奢侈享受的!”萧棉袄小大人儿似的,背着手,昂着头,一字一字说道。
“棉袄儿,你给我过来!”萧夫人听了女儿的话,脸都白了,赶紧招呼女儿。
“我们养个兔子养个鸡就是奢侈享受?你这是什么?”秦桑上前一把摘下她头上的貂皮绒球。
“这……这是我爹上山给我打的貂鼠!我娘给我缝的生日礼物!”
“那我家的兔子我家的鸡,都是我们让四夷拜服后,给我家进贡的!四夷不服,神州不安,你们还有什么闲心去山上打猎,都去四方打仗了!”
“绮素妹妹,你的女儿教得很好,与我家的皇子们十分般配。”大晏皇后沈冰枝听了两个小孩儿的对话,赞赏地对萧夫人说。
“皇后娘娘……”江绮素还是觉得后怕。
“老四,你娘还病着呢!现在真是没人管你,让你在这里调皮捣蛋!”康妃申屠小妹训斥道。
秦桑连忙施礼道:“多谢娘娘关心,我娘中午就不舒服了,三哥给他弹了一首曲子,她就睡着了。现在是三哥一直陪着我娘呢。娘娘教训得是!我这就回去用功读书。”
“哎……你娘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你可别再淘气,惹你娘哭了。”申屠小妹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回身道:“皇后娘娘,要不咱们明天去看看月幽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