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苍天不仁(1 / 2)
“妙妙!”鲤鱼暗自惊呼。
黄香忽然间从山间草丛窜了出来:“哈!本大爷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小鱼儿,现在你且说我怕不怕那雪霁云?”
“是你去招惹的雪霁云?让他抓走的胡妙妙?”
黄香小黑眼睛一翻:“我白山黄氏一脉单传上千年,祖宗传下来的元灵岂能被外族控制?她胡妙妙既然敢擅动我家先祖元灵,我自然得使些手段收拾她!”
“那你也不能让雪霁云把她给擒了呀!。”鲤鱼急道。
“雪霁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个男人,这狐狸精对付男人有的是手段,你担心她做甚?”
鲤鱼没见过胡妙妙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它连男人见得都不多。按理说北朔之水,终归辽海,支脉纵横,彼此相通,指星峰的泉眼汇入绕指河,绕指河又汇入迎雁川,而迎雁川是黑羽江的一条支流。天下城池皆依水而建,鲤鱼本可以去任何一处人间繁华地,但它不幸成为了一条罕见的百斤长鲤,任何人见到它,都是一桌全鱼宴。
鲤鱼心道,那胡妙妙生得那般好看,连有那么多老婆的衔芝都拜倒在其裙下,人类男子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那你的元灵可收回来了?”鲤鱼问。
“没有,也被雪霁云收走了!”
“……”
河床下,山民们都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雪霁云袋子里的“颜如玉”。
牛大贵讶道:“道长!您这……”
雪霁云拂尘一挥,捻须微笑:“这便是贫道道法里的‘颜如玉’!”
“这……这分明是个女子,还喝了酒。”而且生的十分的娇艳美丽。牛大贵的爹瞪大了眼睛。
雪霁云和蔼而耐心地解释道:“老丈,所谓的‘颜如玉’,说的是女子肌肤如软玉,隐隐胭脂香。不是什么玉磨的咸盐,这不比咸盐好上千百倍?“雪霁云说着,站起身来,扬起拂尘,朗声道:“众位乡亲且看,道中自有黄金屋,道中自有颜如玉,若尔等与我修习道术,点石成金,美女如云,岂不是人生快哉?”言罢,他环顾四周,见周有寿盯着胡妙妙双眼发直,便问道:“周有寿,你尚未娶妻,我若说把这女子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啊?道长,此话当……咳!道长,这女子是何来历?为何醉成这样?怎会在您的袋子里?家住哪里?可有生辰八字?难不成是您家中的……”周有寿听到雪霁云问话,恍然梦醒,赶紧一抹嘴上的哈喇子,连珠炮似地问道。
“没出息的东西!”牛大贵没等周有寿问完,照他后脑勺一个金瓜子:“这女子来历不清,醉醺醺地被一个道士装在袋子里背着,你也敢要?”
周有寿捂着后脑勺,刚要动怒,一抬眼看到斜胡妙妙那双朦朦胧胧的媚眼,似睁似闭,又似在看着自己,一腔怒气竟瘪了下去,又犯起痴来。
“你一个道士的袋子里,怎么会装着一个娘们儿?”牛大贵上前一步,抓住雪霁云衣领,道:“走!跟我去衙门,如实交代从哪弄来的这个女子!”
“大贵!”牛大贵的爹叫道。
鲤鱼看着被牛大贵踩塌的沙盘,暗呼“可惜”。
牛大贵是山村中的猎手,生得背阔胸宽,肌肉虬结,雪霁云被这个壮汉抓住衣领,纹丝不动,和颜不改。雪霁云今年四十有六,白面黑须,松形鹤骨,虽身着粗布道袍,还被溅了一身沙子,但也难掩其飘逸出尘的一派宗师气度。
“牛家小哥,莫要这般性急。”雪霁云用拂尘轻轻敲了敲牛大贵的手,牛大贵看到他一双眼炯炯地盯着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各位乡亲,且听我说,”雪霁云若无其事地拂去身上的沙子,指着胡妙妙,说道:“此女子并非普通女子,乃是一只通灵山狐所化。各位乡亲家事烦劳,道法中的幽微玄妙乡亲们无暇探究,我索性就把这山狐带来,给乡亲们看看修道的好处。”
山民们听了雪霁云的话,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新帝开创新朝,国号为“晏”,乃是日下为安之意,以祈普天之下,千里同风,万民安泰。按理来说,历经了两百多年的战乱,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江山一统,天下太平。苦了几辈子的百姓,谁不希望天上掉个大馅饼来尝尝?山下镇子上的草台班子,时常还演那些黄仙轶事,狐女报恩,这类投其所好的戏码,让目不识丁的百姓对此无不信服。
之所以现在他们会对雪霁云将信将疑,皆因新帝大兴村塾,到如今连地处边疆的北朔都不放过。那些秀才先生们,通常会讲一些:“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见之践之,后而思之,思之则明,不思则不明。”让山民们学会了“思之则明”独立思考。
山民便会想,狐女黄仙何人见过?一世辛劳,又有谁人垂怜?好不容易县衙颁个兴建村塾的章程,又和各村的地主善人扯皮数载,方有了眉目,所以牛大贵他爹才汲汲营营,带着孙子来占雪霁云讲课的“便宜”。
戏文里的大饼,恐怕是画在了天边云彩上,就算变成雨掉下来,喝了也会拉肚子。那些为报你举手之恩,不惜舍钱、舍身、舍命的狐女黄仙多半是放屁胡扯,若是真有狐女黄仙也必定是个欲食你血肉的妖精。
但这位焚琴道长和颜悦色,神情泰然自若,又不像说谎,实在令人生疑。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周有寿站出来怯怯地问:“道……道长,若是这位女子真是狐狸精,您能让她现原形吗?”
“对!你有本事让她现在变成狐狸,我就信你。”牛大贵附和道。其他人也随之附和。
“这有何难?”雪霁云拂尘一挥,扫到了胡妙妙身上,口中念叨:“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山灵魅影,还不现形?”
“呵呵呵呵!”只见那胡妙妙咯咯地笑了,而且还抱着身子在地上扭动打滚,好像是被那拂尘上的麈毛,骚到了痒处。
咦?雪霁云心道,这狐妖十几年不见,修为竟是高了不少。
“这分明是个人!你这个道士在搞什么名堂?”牛大贵厉声道:“还不快和我去官府说个明白?”
雪霁云只好蹲下身去,无奈地陪笑道:“欸?好歹给个面子,现个原形嘛!要我说,这茫茫白山,最最漂亮,最最懂事的小狐狸就属苏妙妙了。”
只见胡妙妙嘤咛一声,背向雪霁云,翻了身。
周有寿腾地一下站了出来,挺起胸膛,义愤填膺:“这明明就是个良人家的女子,我看你这道士就是使手段给人家弄来的!我周有寿自当救她一救!”他抓起胡妙妙皓腕,把她拉到身边。
胡妙妙迷迷糊糊地,像个面口袋似的被他抓了起来,她此时又换回了那一身五色轻罗,衣衫不整。周有寿忙解下自己的短衫给她披上,胡妙妙迷迷糊糊,低头看了看那补丁摞补丁的短衫,忽然就笑了起来。
雪霁云见周有寿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莞尔,缓缓直起身子,叹口气,对胡妙妙说道:“哎……狐族有三,一曰涂山,算天之相。二曰青丘,算地之变。三曰有苏,誓算人心。你们有苏一脉,既有狐之美艳,亦怀人之心机,只要你使些手段,让人忘记你是狐狸所化,一世之欢,两姓之好,岂不易得?你又何必执着于坦诚相待。”
胡妙妙听了雪霁云的话,酒意退却,笑容不减,紧了紧身上周有寿的衣服,一步步到雪霁云面前,伸出手,摸着他那五绺飘飘的须髯,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笑道:“雪霁云?你贱不贱呐?你说你贱不贱呐?”
鲤鱼吃惊地张开了嘴巴。黄香也看的眼睛发直:“行!本大爷算服气了!雪霁云都能搞定,不愧是能在白山横着走的狐狸精!”
胡妙妙手上忽然发力,“哎……别别,疼疼……疼……”雪霁云惨叫。
“疼?你还知道疼?狐族的美貌伤过你,世人的心机也伤过你,你疼不疼?不疼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疼,就要人人都与你一般?”说着,揪住雪霁云的胡子,往下拉,让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见那雪霁云眉目依旧,依稀还是那个奔跑于林间小道士,不觉心中有气。
“雪霁云,管好你的苍云观,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疼……哎……疼疼……”胡妙妙可不如牛大贵好糊弄,雪霁云苦笑着,抓住胡妙妙手腕。胡妙妙柳眉蹙起,用内息震开了雪霁云的手,嫌恶道:“别碰我!”同时也松开了雪霁云的胡须。
胡妙妙昂头道:“情为火,我为蛾,我胡妙妙偏要坦诚相待,让他既知我是狐,也心甘情愿地守我一世!如若不成,宁可焚身以火,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