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皇宫,长生殿。 ……(1 / 2)
褚某。
这个生疏而有礼的自称, 自从成婚以后,阮秋韵就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
她怔了怔,虽依旧不觉得方才所说的这两者有何区别, 却还是敛眉轻声重复道,“我的意思是, 你的族人。”
同她成婚的是褚峻, 她心里好奇的,自然是褚峻的族人, 而不是褚氏的族人。
其实她心里一直是有些好奇的。
古代盛行宗族文化,宗法和同乡盘根错节,一个人的功成名就,身后往往会跟随着一个极为庞大的同姓亲属集团。
身边的近位亦或者是倚重的下属中, 也往往会有几位同姓氏的族人在旁辅佐。
可自成婚后, 阮秋韵很快发现, 这一点,在褚峻身上,却是完全看不到的。
成婚时没有褚氏族人过来, 贺礼单子上也没有褚氏族人的身影,就连身边的下属,也没有一位是姓褚的。
明明是在冀州有族人, 可却好像是,完全同褚氏割裂了一般,即便冀州距离盛京遥远,可也不该是这般才是。
夫人的话让褚峻笑意渐深, 他并没有立即为夫人解惑,而是牵着夫人继续朝着湖边走着,很快就来到湖心的六角亭里坐下。
身后的奴仆奉上茶壶茶盏, 然后恭身退至了亭子外,褚峻执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在夫人身前,而后才笑道,“我的族人,如今也唯有夫人一人。”
搭在盏壁的指尖停住,阮秋韵不解抬眸,却见对面的郎君轻声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元光二十年时,我便被褚氏除族了。
“所以严格来讲,褚某如今也算不得褚氏之人。”褚峻顿了顿,笑道,“如今同夫人成婚,自然是同夫人自成一族。”
除族。
被除族的人,无法进族坟,无法接受族人的拜祭,即便是做了官,仕途也会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
在宗法制盛行的是时代里,这样的惩罚,已经算得上是极为严苛的了。
阮秋韵眉目轻敛,望着依旧笑着的褚峻,她捻起茶盏饮了一口,而后才轻声询道,“我能不能知道,夫君为何会被除族?”
六角亭处于湖心,湖面上的荷叶宽大翠绿,荷花大多是半开未开,更是隐隐有轻柔的湖风拂过,将翠色的荷叶带着轻微摇晃。
鬓角处艳色花瓣随风轻摇,夫人素手执盏,轻抿茶汤,饱满红艳的唇瓣更显润色,褚峻眸色渐深,带着些许深意笑道,
“我是乱臣贼子,悖逆之徒。旁人自然不愿与之为伍。”
所以元光二十年,在他一跃成为摄政王,紧接着把持整个大周朝堂的朝政后,他就收到了从冀州递过来的断亲书。
那位送自己上战场的祖父,亲手写的断亲书,自己在族谱上的名讳,也被祖父亲手划去。
无论祖父是忠君爱国也好,还是为了保全褚姓族人也罢,总归他如今只是名讳前有个褚,而非冀州褚氏之人。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可怜。
指尖再次停住,阮秋韵抬眸看着面色如常的郎君,眼睫轻动,心里也是犹豫,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去安慰。
褚峻笑意渐深,“所以即便是褚氏之人登门,夫人也无需过多花费心思,只当做平常人待之即可。”
阮秋韵眉目舒展,轻应一声。
……
外甥女留宿于赵家,虽然是外甥女的家,可阮秋韵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所以特意留下身边的幼翠照看着,因此赵筠在赵家住着的这一晚,身边便有翠云幼翠两个贴身侍婢跟着。
平北王妃离开后,赵府的一众长辈依旧表现地十分慈爱热切,就连已经回了院子的老太太也派贴身的仆妇往赵筠的院子走了几趟,赵筠虽依旧觉得烦闷,却还是笑脸盈盈,不失礼节。
除了赵家大姑娘,赵家的另外几位姑娘也皆来到了赵筠住着的院子,两位叔母们将自己女儿送过来时,还美其名曰几位姊妹多培养培养感情。
兴许被母亲特意叮嘱过,即便是性子最骄纵的赵箐也少了平日里对赵筠的不待见,几姊妹围坐在圆案前说这话,有说有笑,看起来,气氛也还算和煦。
赵笙年纪最小,正是最是喜爱各种好看的衣裙首饰的年岁,此时她也只是吃着糕点不说话,看着三姐姐身上的华服首饰,眼睛几乎都开始冒青光了。
“三姐姐这身上的首饰,可是出自珍玉坊?”
珍玉坊是盛京中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平日里更是官眷贵妇们光顾的首饰铺子,赵笙曾经从父亲那里得了一个珍玉坊的簪子,可是稀罕了许久的。
正听着大姐姐说着话的赵筠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颈间戴着的璎珞,而后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姨母给我准备的,至于是那家铺子的,我亦是不知。”
祖母过寿,子孙也自得穿得富贵一些,赵筠平日喜欢骑马疾驰,也不常戴首饰,所以今日身上的穿戴,也都是姨母准备的。
听闻三姐姐说是平北王妃准备的,赵笙心里有些羡慕,却也只是呐呐地说了句真好看,也不再多说什么。
赵筠依旧同赵筱说着话,赵笙却是连圆案上的点心也不吃了,她一手支着下颚,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坐着的三姐姐身上。
内室四角点着灯烛,将不大的内室照地十分明亮,女郎置于暖黄的烛火下,华服美饰,颈上垂下的璎珞坠着各式华美的珠玉,秀丽的面庞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
看着就像是……一派高门大户中,备受宠爱的女郎的娇贵模样。
赵箐心不在焉地想着,很快就又想起了方才过来时姨娘不断叮嘱自己的话,她抿了抿唇,在其他姊妹停下饮茶的间隙,娇憨道,
“三姐姐,我听说三姐姐已经学会骑马了,我在家中觉得有些无聊,我以后,能不能去王府寻三姐姐玩啊?”
寻自己玩?
赵筠微愣,还未反应过来,却见身侧的大姐姐轻笑道,“家中这么多姊妹在呢,五妹妹竟还觉得无聊,那你三姐姐一人在王府,岂不是更无聊了?”
赵箐歪着头,托腮笑道,“那便正好,三姐姐无聊,我亦可以前去陪三姐姐啊。”
赵筠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垂眸看着青涩的五妹妹,敛眉道,“我倒不觉得无聊,平日里也常同几个友人出去,你要是到王府寻我,恐怕也寻不到我。”
这话很快便揭过去了。
赵箐也没有继续再提起。
夜逐渐深了,除了赵大女郎外的其他几位女郎,也很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赵筠留宿是为了大姐姐,所以晚上睡下时,也是同大姐姐一起睡下的。
内室里点着一盏小灯,烛火微弱,新换上的床幔已经被放下,纱幔轻薄,床榻上也氤氲着些许弱光,两姊妹头并头脚并脚地躺在了一起,不断地轻声聊着一些话。
在面对这位照顾自己良多的大姐姐时,赵筠还是有很多话说的,她将这段时日在王府住时遇到的有趣的事,一一对着身侧的赵筱说着。
习得马术,交得友人,同友人比马,在庄子里遇到匪徒……搬出了赵府的三妹妹,言语生动活泼,完全不同往日在众姊妹中的寡言少语,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