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2)
雪夜静谧无声,正是酣眠的好时候。
徐妙云刚有了点睡意,身旁之人来了个极限三百六十度辗转,连带着卷走她大半的被子。
黑暗的床帐里,那人的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徐妙云无语片刻,边扯回自己的被子,边问,“王爷,你睡不着么?”
朱棣闷闷应了声,“嗯。”
大哥竟要他引荐道衍那大和尚......
徐妙云掩嘴打了个哈欠,“那您去外头溜达溜达?”
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朱棣:“......”
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他去溜达?
更漏声响,夜一点一滴流逝,徐妙云顾自闭了眼睛。
她这些年几乎一年一个孩子,又是生,又是养,虽是福气,但着实累。
奔忙催人老,徐妙云轻抚自己泛起纹路的眼角,难免想起妯娌们的面貌。
太子妃最为年长,已三十有三,可她面颊莹白水润,两眼澄澈透亮,一如当年在宫中授课时那般年轻。
谢云和冯洁虽有变化,但也不明显,是江南水土更养人么?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操心的缘故?
身侧男人又翻了个身,卷走大半被子,除了带兵打仗,他总是那么的粗心。
徐妙云不自觉想起那天船队靠岸,太子于众目睽睽之下,第一反应是搀扶太子妃。
或许,非是江南风土养人,而是东宫太子用心。
她与燕王婚后也是夫妻恩爱,但朱棣从来不是细心之人。
燕王府后院是她一家独大,而东宫却是再无她人,别说一妃,连侍妾都没有。
别想,别比,徐妙云猛然睁眼,强逼自己挥走脑海里的情情爱爱之事。
静默的床帐里再次响起声哀叹,是还没睡着的燕王朱棣。
徐妙云深吸口气,“王爷,您可以安静点儿么?”
朱棣无辜否认,“我没说话。”
徐妙云握了握拳,侧过身,问,“您在担心什么?”
床帐里静默片刻,朱棣也侧过来,“大哥竟调查过道衍。”
元朝旧宫的正殿很宽敞,当时酒宴的两桌略有距离,听不见两边的对话。
徐妙云皱了皱眉,“大哥问起了他?”
朱棣在黑暗里点头,“大哥要我引荐道衍。”
他略有不安问,“王妃,你说大哥知不知道道衍成天鼓动我的那些事?”
而且,他还曾被蛊惑,时至今日,也与道衍往来密切。
“大哥要请道衍配合刘先生,共同修建新都。”
朱棣实在难以理解的挠了挠头,“大哥真的要用道衍?”
又是一声更漏,夜愈发的沉。
徐妙云叹息了声,感慨,“太子心胸,远非常人能及。”
朱棣一骨碌爬起来,激动道,“你是说大哥心知肚明,但不
准备追究我等?”
徐妙云低低应了是,太子与太子妃今夜的态度,足以证明。
以东宫的势力,太子若要问罪弟弟,直接命人来拿就是,无需虚与委蛇。
朱棣沉默,缓缓钻回被窝。
·
翌日,春光照亮积雪。
一和尚穿过宫门,行走在红墙黄瓦间。
元朝旧宫,元人权利巅峰之所,本该细细欣赏,可此时的姚广孝无半分心思。
燕王遣人来请,据说是太子指名道姓要见他。
那个听政批折十余年的太子,莫名病重又痊愈的太子,怎么会要见他?
难道燕王野心败露了?
悠长宫道之后,一座殿宇在前,阳光照耀,殿顶镀满金光。
姚广孝下意识侧了侧眸,避开那灼眼的光。
待得入殿,他也没敢多看,直直掀袍跪地,“拜见太子。”
久久没有听见叫起,唯有手指轻点桌面的笃、笃、笃,一声一声仿佛是在心头敲响。
姚广孝低垂的额角不自觉沁出汗水,旁侧的燕王朱棣同样坐立难安。
理亏心虚,抑或恐惧害怕?
良久,寂静的殿内传来一声轻笑,似有若无。
朱标扫眼两人,笑道,“姚先生快起。”
姚广孝一时有点找不到方向,太子称呼他为“姚先生”?
他自十四岁剃度出家以来,一直用法名“道衍”行走尘世,俗家姚姓,已有多年未用。
且先生一字,能得当朝太子以先生称者,寥寥无几。
时间宝贵,诸事繁多,朱标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姚先生可愿同刘先生一道建造北平新都?”
姚广孝原本为掩心绪而低垂的双眸豁然抬起,修建新都?
刘先生,指的是堪比诸葛武侯的青田先生刘伯温?
太子请他随刘伯温修一道建新都?
姚广孝难以置信地调转视线,看向坐在右侧,须发皆白的老翁。
刘基捋着胡子朝他点头,嘴角隐隐含笑。
姚广孝有种灭顶的茫然,他通儒、道、佛诸家之学,自觉博闻广识,奈何无用武之地。
早在洪武八年,他就以儒僧身份到礼部应试,可却没被录用,只能灰溜溜返回老家。
后来巧遇燕王,远抚北平,虽名为庆寿寺主持,实则日日夜夜都在等待机会。
皇太子标病重的消息传来北平,他喜得一夜未眠,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姚广孝终能一展才华。
谁知,新春未过,太子竟然病愈,以至燕王再无野心。
他已五十多岁了,人至暮年,空有满腹才学,实际一事无成。
谁能想到,他以为今日不丢脑袋,也得脱层皮,谁能想到,太子竟委任他建造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