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天下风闻暗潮涌动(1 / 2)
上京城,
城门外,
丑时末,
上京自古繁华,城门尚未开启,天色尚且昏暗,排队入城的队伍就已经排出了数里地,有推着堆满蔬菜瓜果板车的小贩,同样有串着冰糖葫芦入城叫卖的走卒,和平时不同的是。
在队列的前方多出了许多辆马车,仔细看去马车外表质朴,可里边坐着的人皆是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富贵商贾,更像是衙门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城门数丈处,
一茶水摊前,
不知何时,摊子上多了一个白面书生正拿着一块惊堂木坐在面朝城门的方向,口中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说话间,羽扇开合,妙语连珠,颇为风趣,不多时,便围满了往来歇息的百姓,便是前边的马车也是悄然间掀开了车帘,侧耳倾听起来。
“客官,您的茶水……”
茶摊的老板忙着给坐下的顾客斟茶,说来也是奇怪,天还没亮的时候,这书生便跑了过来,说是要借用自己的地方说一段书。
自己想着左右也不过占一个座位,说不定还能拉点生意,也是乐见其成,便答应了下来,这不,一会的功夫便已经卖出去不少茶水,比平时三五日还多。
“话说,那日,狗贼骆粥在宫门之外,身披刺金黑色蟒袍,手持一柄狭长绣春刀,怒目圆睁,双目瞪大,从宫门内杀至宫墙外,只见手起刀落,足足杀了一百多国子监学子,自始自终眼皮都不曾眨过一下,谓之于杀人不眨眼!”
“比起江湖中那些恶贯满盈的贼寇还要残暴百倍有余……”
百晓生细细分说着那日宫外的场景,于寻常百姓而言,平日里的乐子不多,此时多听几句,往后吹牛打屁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谈姿,自然是极好的,何况说的还是时下最为臭名昭著的贼子骆。
当一曲说完,整个茶摊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满满当当。
“客官,来了……”
茶摊老板望着越来越多的客官忙的脚不沾地,却是喜笑颜开,至于他说的什么,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怕受到牵连,可久久不见人来阻拦,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毕竟这类说书人消息素来是最为灵通的,想来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趁着这个档口,赚一些润嗓子的银子。
“我说便是杀那么多头猪也得花不少功夫,何况那狗贼杀的还是人,想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他一直不眨眼……”
“他的眼睛不会干吗?”
有好事的百姓出声问道。
“这小生便不知道了,赶明儿小生亲自去那东厂的昭狱问问那狗贼……莫约他是有眼疾的,这也说不准……”
百晓生闻声也不气反倒是打趣起来,言语间皆是对那贼子的轻蔑和调侃。
不知不觉在场的百姓也是嬉笑怒骂起来,对那贼子恐惧不知不觉间减弱许多。
“小生还记得那日滚落的人头,在那皇城外的护城河中起伏,如同沸水煮开的饺子一般,端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百晓生继续唾沫横飞道:“可那些学子,倒也是怡然不惧,一个个面对那贼子的屠刀,眉头都不曾皱过,比起那些上刑场的好汉还要胜过许多,皆是仗义死节!”
“嘭……”
“谓之于,”
“粉身碎骨浑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
百晓生说罢猛然一拍惊堂木道。
“好!”
话音落下引得一众百姓轰然叫好,为那些学子喝彩起来,场中不少读过书的人更是拍手不止,看那模样竟是将自己带入了进去,而百晓生只是静静地看着,话语间也是隐去了许多细节。
道理也很简单,就是淡化骆粥在百姓心中的恐惧,抬高那些学子的形象,让百姓有身临其境,同仇敌忾之意。
至于这几句诗词都在骆粥口中听来的,没想到用于此处,效果如此之好,唯一就是用在他们身上有些糟蹋罢了。
“宫门事毕,在看那贼子不依不饶领兵往国子监而去……”
百晓生说话间眼角的余光落到了城门外前边的那几辆马车上,微微眯了眯,想来便是提早入京等候朝会的官员,随即也不停留,继续说道起来,语调也是越发的高亢,这些话只有听在那些人耳中,才不算浪费口舌。
“让开,让开,给咱家老爷腾点位置。”
就在百晓生继续说了半天歇息喝水的时候,有几名恶仆推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是身穿常服一名的官员。
当一盏茶喝完后,
茶摊前已经坐下了十余名官员,
饶有兴致的听着。
在他们的心底更多的是好奇,要知道前几日那些书院学子隔在百十里外游行诟病那狗贼骆粥,他硬是带人杀上门来,斩落了几百颗人头。
如今,这人竟是在上京城门外当众诉说那贼子的丑事,可仍旧没有一名锦衣卫来此拿人,其中涉及到上京城的的态势,可谓是耐人寻味。
“再说,那狗贼入了国子监之后……”
“那国子监祭酒谢文博……”
百晓生继续说着。
“嘭……”
就在前者唾沫横飞的时候,茶摊的边角处中一茶杯陡然被打翻,只见一身穿华服的的中年男子,死死的握住双拳,便是滚烫的茶水落到手上也不自知。
“老爷,要不要……”
身旁有家奴凑了过来压低嗓音道。
“不,让他继续说……”
那人强行定住心神后摇了摇头道。
“话说,当时那国子监祭酒谢大人为了保护身后学子,悍然挡在众人身前,面对那贼子落下的刀兵,半步不退……”
“嘭……”
就在百晓生说至此处时,
一锭金子落到了他身前的木桌上。
“小生,谢过客官打赏!”
“客官,好生阔气!”
百晓生不着痕迹的把金子收入袖中,露出一个寻常说书人市侩的笑脸,随即又顺着金锭抛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正往自己这边走来,步履有些踉跄。
“他死了没?”
谢文学走到百晓生面前问道,说话间双唇微微有些泛白,自己刚刚从清河郡赶回来,沿途已经听到了那些书院学子身死的事情,至于国子监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出,如今骤然听到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这位客官,且稍安勿躁。”
“虽说那谢祭酒,一身风骨,不惧生死,可那贼子到底也不是善茬,谢祭酒最终还是身死在那贼子手中。”
“谓之于,”
“人身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百晓生再度拍响惊堂木道。
一句诗词落下引得那些官员也是啧啧称奇,不知情者更是为那谢文博叫好不迭,莫名间对那贼子心生厌恶。
“嘭……”
谢文学却是只觉得耳畔轰鸣不止,原本就想过家兄会有失败的可能,可没想到如此之快,拢共算起来不过几日的功夫,那狗贼骆粥便已经杀入了国子监。
他死了?
自己要不要离开上京城?
谢文学的脑子里陡然想起了分别之时家兄说起的话。
如今自己谢家在清河郡所有的产业都已经变卖了出去,便是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商道也是折价办卖半送的处理掉了,算起来有数百万两之巨,足够自己和家眷过活十几辈子了。
“话说,国子监事出之后,满朝震动,陛下也是忍受不了那贼子的行径,只见午门之外,上百名东厂番子将那贼子扣押在地,往东华门处送去……”
百晓生没有理会还在天人交战的谢文学,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后续的事情。
“东厂?”
谢文学骤然听到熟悉的词汇惊醒过来,慌忙出声打断道。
“东厂!”
“就是前些日子新开的衙门。”
百晓生笑着解释道。
“你是说那狗贼骆粥,”
“已经被送去了东厂关押?”
谢文闻声语调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东厂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不止一次,不过那贼子被关押进去的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外地入京的人自然无从知晓。
“自然,若是这位客官不信,待会城门开启后,可以入城到处打听打听,想来现在已经传开了。”
百晓生笑道。
“此时距离开城门还有一些时间,你且详细说说城内的情况!”
谢文学拽着百晓生的手问道,情急之下早就没有往日的沉稳,毕竟若是骆粥尚且势大,自己虽是万般不愿也只能如之前商议的一般背井离乡了。
可故土难离,不到万不得已,
谁又愿意轻易离开?
……
“如此,说来那贼子已经失势?”
听完百晓生的话,
谢文学虽然没有全信也是心安了不少。
“依照小生来看,那狗贼这趟想要出来怕是很难了,没了指挥使,锦衣卫大势已去……”
“仍凭他昨日早些还风光无限,此时也是沦为了他人阶下囚徒……”
百晓生长叹出声道。
“依你看来,那东厂如何?”
谢文学望着气质不俗的百晓生鬼使神差的问道,只是想着这类说书人常年混迹于各大酒楼勾栏瓦舍,消息比常人灵通许多,与自己没有没利益纠葛,权当听听旁人的见解。
“小生不敢非议那正当红的衙门,只能说一句,锦衣卫如火,东厂如水,火烧得太大了,自然得用水来浇。”
“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
百晓生笑而不语道。
“如此说来,那贼子落到了东厂的手里,岂不是已是万劫不复?”
身旁有入京的官员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万劫不复?”
“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