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赌约（1 / 2）

树影在脸上斑驳，溪流在耳边汩汩，虫鸣鸟叫树叶交响，半天也不会有重复的旋律，浅浅的泉水里搁着一个西瓜，所过溪水都在瓜旁腾出一片小浪花再绕行远去。“等凉透了就吃，还是山间好”，种种想，“山间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人”。她慵懒的躺在吊床上，眯着眼睛，背包、鞋子和手机左右随意散落在附近。

种种车里常年放着吊床、帐篷，就是准备随时出走，小鱼山这片小林子离上班的产业园半个小时车程，附近的村子少人少行走，山里的手机信号更是时有时无，于是成了种种一旦需要自愈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昨天在办公室实在太闹心了，再待下去恐怕是当众哭出来，索性周末偷跑来这林子里理心顺气，回去好再装回职场倔种。”种种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气的呼呼。

种种是国内最好两所大学之一青大毕业的学生。虽然考上去真是三分靠努力，七分天注定。高考前一个月，种种梦到了一张理综、一张数学的卷子，大题上还清晰写着答案，醒来历历在目，纤毫不差。本来不以为意，但高考那天拿到数学卷子，种种惊得瞪圆了眼睛，不但这题目一样，在卷子上占的位置，换行的字句点都一样，“感谢老天眷顾啊”，种种差点喊出来。第二天理综，果不其然还是梦里的卷子。后来呢，种种在语文英语扣了不少分的情况下，竟然靠着满分的数学和理综，擦边上了青大。家长、老师、同学都很惊讶，成绩虽好但是十分不可能考青大的种种，是怎么就超了常呢？种种诚实地告诉了大家来龙去脉，并归结为“仙人入我梦，送我去瀛洲”，但没人相信，纷纷表示种种是偷偷努力，却在摸底考试放水隐匿实力，真人深藏，太过狡诈。

种种本据此以为自己被天命眷顾，此生将一直开挂，甚至幻想过“这人生是不是我在高级世界里玩的一个体验类游戏，所遇人人皆是为了我游戏体验的npc？”但她并没有如愿迎来接二连三的神迹。青大的课程虐的她鼻青脸肿，到有小半数的课程挂了又考，考了还挂。过了四年在芝兰玉树里做杂草的她，知趣的赶紧毕业找了份工作。有着青大的光环，虽有周折但也最终入职了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咨询公司——三见咨询，三见即见山、见水、见自己，取个洞观通达之意。种种现在觉得这小词儿颇有些装逼，但是当时啊，真是感觉被这三见浪漫到，何况每个月三万的工资还是拿的出手的，果断卖身。没想到，入职了科技咨询部门，一年来被领导同事翻来覆去虐的肝疼。到了此时，种种又想，估计高考那次是用一辈子的运气换的了，不会再有了。对，不指望救世主，只有没有希望，才能把命运压在实在的肩上，而不是幻梦里。

种种对着突然从晃动的叶片间隙里偷过来的阳光眯紧了眼睛，耳边又回忆起了今天邹文丘的嘲讽：

9点，a组组长邹文丘的办公室里，他依坐在办公桌后的座椅上，一上班就被叫进来的时芒种预感不妙的站着，但脸上已有了慷慨赴死的表情，看上去这种对战已是家常便饭了。

“时芒种，这就是你用一晚上写的报告？”邹文丘摇晃了下手里的文件，语气严厉。

“是不是逻辑严谨，字字珠玑？”种种心想，却只是呆呆的憋了个“是”。

“你告诉我这是多少页？”文件刷的摔在种种面前。

“32。”种种翻了下确认后答道。

“32页？”邹文丘顿了顿，盯着种种的反应，克制着凶狠道：“好意思让我下午拿给朗瑞高管看？你给一个头部的医疗仪器企业写未来战略规划，32页？是尊重了三见的招牌，还是朗瑞的前途？”

“尊不尊重，也不看页数吧？”种种争辩道。

“尊不尊重，首先看页数！”邹文丘低咆，不敢相信这是一年的老员工会说出来的话。

“那这么尊重，怎么今天要展示的规划，昨天下班以后才布置给我？”

“时芒种，你真是……”明显的看到邹文丘在压制怒气，努力缓和后，改口解释道：“你也知道三见的金字招牌多能招生意，加上这十几年国家投科技不遗税收的狠砸，咱们科技事务部，每年签进来的合同，都比上一年接近翻倍。老板又不让多加人手，倒搞出个a组b组比拼谁的月单量大的竞争机制。你都是知道的嘛！咱们组，哪个项目不是临期了抓起来赶工？”。

“都是赶工的报告，邹组长，那咱就别限制页数了呗。”

“时芒种，我开例会说过多少次，时间紧和高质量不冲突，如果冲突那是一般的咨询公司，咱们是三见！”

种种默然。邹文丘继续道：“咱们组，除了你，都能一晚上保质量完工。身经百战，百炼成钢。你知道咱们的潜规则，1万的合同，报告就是2页起。拿回去重做，12点交过来，咱们2点见客户。”

种种拿起报告，缓缓转身，慢慢蹭到门口，手扶在把手上，终于又转身了过来，她决定勇敢一下，吐露本心的想法：“邹组长，我认为，战略规划，其衡量不在页数，主要还是看领域见解是否深刻，看路窥途是否精准。”

“领域见解？看路窥途？”邹文丘才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