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钢铁教徒(1 / 2)
这个沉闷的世界,一如既往。
一叠接一叠的垂直管道深入云层,滚滚浓烟被排入天穹。
巨大钢铁骨骼组成的工厂中,火焰熊熊燃烧,空气被热量撕裂,将火焰的尾巴拉长。
每一块钢板都散发着燥热的死亡气息,狭窄悠长的走廊中,空气污浊无比,各种细碎的颗粒物飘扬其中。
与其说是空气,浓厚的霾反而更为合适,一个正常人只要呼吸一口,从他的鼻孔、呼吸道,再到他的肺叶,全部都会火辣辣的疼痛。
但这种疼痛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就会因为无法呼吸导致的缺氧而挣扎着无力的死去。
但贝列显然不在此行列之中,他稳稳的在这悠长的钢铁走廊之中行进着,触手与地面的钢板轻轻摩擦,微微震动的钢板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贝列完全不需要呼吸,他之所以能明白这里空气质量的恶劣,除了儿时那些模糊不全的记忆之外,就只有此时他面孔上那个纪念性的呼吸传感器。
这个呼吸传感器有着嗅觉功能,比人类天生的那个拥有五百万嗅觉细胞的鼻子要先进的多,它永远工作,永远稳定。
尽管嗅觉实际上对于贝列来说意义不大。
他的那具血肉之躯早就在过往的两百年岁月之中被改造成了一具巨大精密的机械。
在他日常的绝大多数工作中,嗅觉都没有什么作用,他面孔上的那个嗅觉传感器,更多是出于他对这句血肉之躯的怀念而保留下来的。
直至如今,贝列依旧怀念他还是血肉之躯时那些软弱无力的体验。
脆弱的肺部第一次接触到这浓厚的烟霾时的刺痛,低效的肠胃第一次吞噬高能营养液时的反呕,娇嫩的肌肤第一次披上那身红袍时的摩梭。
贝列说不清自己是为何怀念这些,还是血肉之躯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大多时候并不美好,但他总是难以忘怀。
也许是因为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已经成了恐惧之眼里面一名黑暗机械教的教徒,一个全身都已经被改造的钢铁怪物。
他已经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不是帝国的公民,也不在被帝皇的神圣光辉所笼罩。
他背弃了人类之父,人类之父也不在庇佑他。
贝列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十恶不赦的混账,一个同样背弃了伟大帝国的叛徒。
同时也是这片永恒轰鸣的钢铁工厂的主人,这颗永远燃烧的工业行星的主人。
一个黑暗机械教的主教。
贝列是从培育室里出来的,与他同行的是他成千上万的亲生兄弟,他们长相相同、习惯相同,甚至身体也差不太多。
他们都是被他们的父亲用那黑暗的生物技术从人造子宫中培育出来的,生来就是要做他们父亲的儿子,这颗星球的管理者。
贝列的父亲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怪物,他是从火星毕业的,本来有着很好的前途,有着极佳的人生。
可是他却因为对知识与技术的无限憧憬而走上了科学研究的错误道路。
在长期的研究过程中他疏忽了保密工作,某一次实验过后他被机械教的神甫们逮捕。
昔日和蔼可亲的同僚们纷纷面目狰狞,用那冷血无情的电子音批判着他的一切。
人类的文明已经在宇宙之中发展了近四万年,可是如同中世纪一般的宗教迫害,却依然在频繁的发生。
贝列的父亲显然无法理解这命运的愚弄,于是他便选择了背叛。
在一段惊心动魄但又略显老套的越狱与逃亡的故事过后,他的父亲逃入了恐惧之眼,成为了黑暗机械教里面的一个新成员。
贝列的父亲当时还年轻,有的是力气,有的是想法。
当时恐惧之眼在伟大战帅的带领下也是勃勃生机、万物皆发,正适合年轻人去闯荡。
于是经过一番闯荡与成长过后,贝列的父亲成功的拿到了与他的才华所匹配的成果。
他成了黑暗机械教的主教,此时贝列脚下这颗工业星球的主人。
在恐惧之眼闯荡的这段经历,不但给他带来了地位上的上升,同时也磨练了他的性格。
贝列并不清楚具体是些什么经历,让他那可怜的父亲,从一个拥有着无限朝气,只对科学研究感兴趣的科学家,变成了一个阴暗扭曲又胆怯的精神病。
而贝列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阴暗扭曲而又胆怯的精神病人的某个奇怪念头而诞生的。
这个可怜的精神病人不相信他身旁的一切,即使是那些早就被阉割大脑,毫无思想情感的机仆,他都不能放心。
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他整日整日的怀疑周围的一切,害怕周围的一切。
工厂里面的管理者们一个接一个的被他残忍的杀死,躯体破碎,血肉四溢,那些管理者的皮肤被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