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晴天霹雳(2 / 2)
上官婉儿没想到她会如此作答,本以为贵为公主定会说上些客气又合乎礼制的言语,没想到这位和睦公主如此平易近人。于是微微一笑:“下官多言了,公主心悦便好。”说罢,将马放得慢了些,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送婚队伍,她的心其实慌得厉害。昨日蜜儿的密报和鸟笼之中的来信都说,和睦公主的仪仗随军远超了公主的形制,如今看来,此言丝毫不虚。这兵甲浩荡,盔剑林立,铁戟踏地之声震耳欲聋,如此军制,陛下是未雨绸缪,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正想着,只见李若仙扒着窗户,将半个头都伸了出来,左看右看,有时候还张大了嘴发出阵阵惊叹。随辇的婢子们纷纷偷笑了起来,上官婉儿看着她如此行径,实在是有些惊讶,按理说从小长在深宫之内,教养礼仪早被驯养得无比合宜,且公主随时都可以出宫,往年盂兰盆节,年节,公主们都会在洛阳城中玩耍观景,何况今日街上空无一物,万不该如此惊叹。
关窍很快发觉了周遭人难掩的惊讶与暗嘲之声,心中怕他们从此轻视了主子,于是干咳一声,周围的婢子连忙噤了声。上官婉儿想了想,还是规劝道:“公主,天寒风大,您还是合了窗吧。”
李若仙看见关窍冲她使了个眼色,再看周围人古怪的神色,只能恋恋不舍地关上了窗,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继续赏景。李若仙有些委屈,今日是她十六年来头一回解了禁足,第一次见了唐宫,第一次行在洛阳的大街上。可能,也是她此生最后一次了吧。可为了这些体面,规矩,自己却只能强忍着,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好生郁闷。她看见上官婉儿驭马缓缓随驾而行,便冲她使了个眼色,上官婉儿马上勒马靠近仪辇:“公主有何吩咐?”
“我也想骑马。”
上官婉儿愣了,仪辇之中并没有准备公主形制的御马,况且也没听说过出嫁路上的公主亲自领队骑马的。这和睦公主可真是个奇特的公主。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回复道:“回公主的话,仪仗中没有准备御马。”
“我骑你的也行,你坐我这。”李若仙回答。
“啊?”上官婉儿彻底傻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到底是谁嫁去突厥啊?关窍听了,赶紧小跑登上了仪辇,关上了窗棂。过了一会儿,关窍回到了随行婢子中,李若仙将窗户打开,端庄地微笑着:“上官大人,刚才失礼了。”这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上官婉儿拱手:“公主言重了。”说罢,看着那个刚才登上仪辇的婢子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猜测,暗暗觉得,此人不简单。
与此同时,李若仙偷偷向后望去,她记得随行谱中还有一个名字,这名字令她心驰神往,雀跃不已,那就是耶律炁。
可左找右找,也没见到耶律炁的影子。
这时,她看见耶律炁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身穿一身寇领长袍,围着一顶羊羔毡帽,腰间别着一把御赐短刀,缓步来到了仪辇旁。她想要张口与他说话,却未语面先红。只见与上官婉儿见了礼,好像很熟络的样子。二人谈着什么,并肩驱马,缓缓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俊朗的面容,谈笑风生间的恣意随性,让李若仙的心为之一动。
耶律炁与薛麓是多年好友,与上官婉儿也曾短暂地同窗了几载,二人相熟得很。耶律炁见上官婉儿神情已完全脱去了幼时小女儿的情态,俨然一副坚定洒脱的将士风骨,便不吝赞美,夸奖了几句。上官婉儿笑着与他打闹,二人又提起了薛麓,上官婉儿的神情不易察觉地一暗。耶律炁劝慰道:“姻缘皆为天定,也不要太过伤心。如今护送公主成婚也是好事,便可避开五月的伤心。”
“五月的伤心?”上官婉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婉儿你不知道吗?薛麓与茂国公小女儿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了啊。”耶律炁不以为然地搔搔头。
上官婉儿愣在原地,老管家的话刹那间回荡在耳边,仪仗浩浩荡荡地行出了上东门,她却如同被钉死了双脚,原地停留在洛阳的疾风之中。